昂熱收起手機,深吸一口氣,他轉過身,看着換好作戰服的愷撒和楚子航朝他快步走來。
“看起來比你們那兩套花俏的衣服順眼多了。”昂熱開了個玩笑,“這樣看起來纔像是卡塞爾學院的學生,我可不想和兩個紅牌牛郎死在一塊兒。”
說完,昂熱領着兩人快步往大廈的樓梯走去,他身後的愷撒和楚子航對視了一眼,似乎都沒想到這個節骨眼上校長居然還開得起玩笑,但他們也不知道這個極品老頭究竟是真沒那麼緊張,早就置之生死於度外了,還是怕大戰在即情緒太低沉了,想打趣他們一下,緩和一下氣氛。
愷撒和楚子航跟着昂熱走上了樓頂的天台,此時大廈的天台上空懸停着三架直升機,災難降臨之際,這大概數目前能夠動用的最高效最便捷的市內交通工具了,這種情況下哪怕讓蛇歧八家或是東京警視廳一口氣拿出三架直升機來想必都相當困難。
以卡爾副部長爲首的卡塞爾學院裝備部的人也跟了上來,不僅是裝備部的人,還有巖流研究所的人和宮本澤,副校長也提着酒瓶子晃晃悠悠地上了樓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匯聚在昂熱、愷撒和楚子航三人身上,眼神中飽含敬意……那是對戰士的景仰,就像日本戰國時期的老弱和村婦們站在蕭瑟的秋風中,用滿懷崇敬的眼神目送視死如歸、一去不返的武士們。
和昂熱以往進入瓦特阿爾海姆的地下研究所時,裝備部的神經們這一次破天荒的給予了昂熱充分的尊重,這些一根筋的科學家們少有的把昂熱三人當成了真正的英雄勇士來看待。
“校長,可以笑一個麼?用那種大義凜然悍不畏死生死淡然的眼神看一看鏡頭可以麼?”一名研究員舉着攝像機對準昂熱的臉,“時間緊迫來不及做一個完整的採訪了,也許這就是您的最後一個鏡頭了,這麼珍貴的錄像,學院一定會把它當作珍貴的遺產,在每年卡塞爾學院的新生典禮上反覆播放,您偉大的音容一定會被歷史銘記,阿門!”
“說點好聽的好麼?我可不希望還沒踏上戰場我的部下就盼着我有去無回。”昂熱白了那名澳大利亞的研究員一眼,但隨後還是對着鏡頭露出配合的笑容。
“校長,你是打算在海之森公園阻擊屍守羣麼?”卡爾副部長和昂熱握手後,低聲說,“屍守羣想要到達東京內陸就必然要經過那片海灣。”
“是的,我看過地圖,那兩座小島是最適合阻擊屍守羣的位置。”昂熱點點頭,“同時那裡也是最後的防線。”
“通往海之森公園的兩座跨海大橋都被剛纔的海嘯給摧毀了,海之森公園也大部分都被淹沒了,也就只有公園旁邊的東京臨海發電所能夠爲你們提供戰鬥的範圍。”卡爾副部長的表情有些擔憂,“但是那裡和東京內陸隔着好幾公里的距離,就相當於一座孤島,你們要是在那裡和屍守羣開戰,不論是等來增援還是想要撤退,機會都很渺茫。”
“情況不會更差了,如果我們三個守不住的話,整個東京都會跟着一起陪葬。”昂熱說。
他說的沒錯,如果昂熱他們三個在海之森公園的海上島攔不下屍守羣,根本不需要“神”,僅僅是屍守的狂潮就足以讓整個東京淪陷。
“沖繩那邊有駐日美軍的基地。”卡爾副部長壓低聲音說,“真的不需要我們和他們聯繫,調用美軍的軍艦來支援麼?”
“上萬只屍守,這個點數量的敵人至少要動用航母級別的戰艦才能造成有效打擊,其他軍艦能夠造成的殺傷力有限。”昂熱搖了搖頭,“比起這個,我們的武器都裝載好了麼?”
“全部裝載完畢了,大型武器都在一號直升機和二號直升機裡,它們已經已經出發了,三號直升機裡面的是各種槍械彈藥和近戰武器,將和你們一起行動前往海之森公寓。”卡二副部長拍張照片說,“瓦特阿爾海姆出品,必須精品!火力絕對充沛!”
昂熱點點頭,宮本澤迎了上來。
“家主已經動身前往家族了,精煉硫磺炸彈和燃燒彈的準備都需要時間,最短半個小時,最久不超過一個小時。”宮本澤面朝昂熱三人深鞠躬,“這座城市的未來就拜託校長了!”
昂熱坦然地接受了宮本澤的鞠躬,他對這位東京氣象局的局長淡淡地說:“東京不是我的東京,而是你們的東京,我是個復仇者,我的目的是爲了向龍族復仇,而不是拯救世界……所以把這座城市的命運託付給我顯然不是什麼理智的決定。”
“我們別無選擇。”宮本澤露出苦澀的笑,“儘管我也很想爲自己的城市出一份力,如果我的犧牲能換來一線勝利的曙光我會毫不猶豫……但我只痛恨自己能力太有限了。”
昂熱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拍了拍宮本澤的肩膀,最後他走到副校長的面前。
“戰場的指揮權就交給你了。”昂熱對副校長說,“少喝點酒,你這裡要是出了岔子,前線會迅速崩潰的。”
“沒關係,你清楚我酒量,我喝酒哪一次誤事過?只會越喝清醒。”副校長摟着昂熱的肩膀,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不過老朋友,我醜話可說在前面,你最好別真的死在這裡……不然我真的會讓整個東京爲你陪葬。”
昂熱沒有多說什麼,他只是和副校長輕輕擁抱一下,然後順手抽走了他腰間的左輪手槍:“借用一下,槍裡還有子彈吧?”
“應該還剩三發。”副校長不解地問,“你想做什麼?”
昂熱轉身,瀟灑地撥下保險栓,上膛,擡起槍口對準最後一架直升機的旋翼連射三槍。
旋翼上耀眼的火花飛濺,第五號直升機一側旋翼扭曲,另一側旋翼直接斷裂……副校長的左輪手槍裡不是普通的子彈,而是特製的鍊金子彈,威力足以射穿龍鱗。
駕駛員從座艙跳下,落在天台上,直升機失去控制,直直地朝大廈下方墜去……所有人都目視着這架珍貴的交通工具砸落地面,掀起耀眼的爆炸,紛紛傻了眼。
“校長這是做什麼?”卡爾副部長怔怔地問。
“校長當然是看出來了你們來天台不是爲他送行,是想等他走了之後乘最後的直升機溜走……老傢伙已經奸成了狐狸!”副校長剛纔還一副和昂熱哥倆好的模樣,現在瞬間變臉,對着昂熱破口大罵,“喂,我知道你這麼做是想斷了這些神經病愣頭青的後路,想讓他們全力以赴,但是有必要做這麼絕麼?這樣我也走不了了啊混蛋,有考慮一下你的老朋友麼!”
“要不然怎麼能體現出‘背水’的覺悟呢?”昂熱寬慰着衆人,“我們卡塞爾學院的意志不會連那些日本人都比不上吧?”
然後就在衆人罵罵咧咧的聲音中,昂熱和楚子航登上了四號直升機,和承載着武器彈藥的三號直升機一起,朝着海之森的方向飛去。
直到直升機消失在視線裡,裝備部的研究員們收回視線,一個個面如白紙慘無人色。
“我說有必要麼?校長未免也太絕情了吧?”
“老傢伙多半是想着自己逃不出去了,就想着拉我們一起墊背……古代的昏君庸君都這麼幹,他們最喜歡拉生前寵愛的活人陪葬!”
“悲哀啊,我們要是折損在這裡,不僅僅是學院的損失,更是全人類的損失!看來初號機的誕生和人類全體移民火星的實現都要晚上至少五十年了!”
裝備部的技術宅們抱怨着昂熱校長的無情、自己的偉大夢想的擱淺還有全體人類的損失,就連卡爾副部長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任務來了,盡全力突破美國混蛋政府的防火牆!”卡爾副部長對手下的研究員們下令,“動作要快!我們趕時間!”
“是要從沖繩那邊調用炸彈,炸燬王八蛋校長的直升機麼?”厚鏡片的研究員問。
“炸死王八蛋校長有什麼用?我們的退路已經被那個老傢伙全部切斷了!”卡爾副部長陰狠狠地說,“老傢伙顯然是瘋了,不把敵人全部殺死不可能罷休,那我們就只能把‘神’和那些屍守統統幹掉,老傢伙要是死在這裡了,我們也逃不掉!”
卡爾副部長的一番話過後,裝備部的技術宅們就像是被打了雞血的斯巴達三百勇士似的,振臂高呼着紛紛跑着下樓,嘴裡還在高喊“打倒‘神’,殺死屍守,反對昂熱獨裁!”
而副校長則是悠閒地眺望着東京的茫茫夜色……今夜的東京沒有光彩耀目的霓虹,也沒有絡繹不絕的車流,有的只是積水和被破壞的街道,雷雲在頭頂聚集,暴雨從天而落,天空就好像坍塌了一塊,似乎隨時都會壓下來。
“還不離開麼,副校長?”宮本澤來到副校長的身旁,小聲問,“天氣太差了,今夜東京已經失去了以往的瑰麗,等會兒海嘯就要來了,這時候待在樓頂不太安全。”
“下一波海嘯還有多久?”副校長沒有回答宮本澤的問題,而是對宮本澤反問。
“五分鐘。”宮本澤低頭看了眼腕錶,“或許不到五分鐘了,第二波海嘯預計比第一波更加強烈,待會兒大廈的樓體會發生猛烈的震動……就算您真的想要待在天台上看風景,要不要移動到天台更重心一點的位置?”
“你是怕一個不注意,我就被海嘯給拍下去了麼?”副校長問。
“沒有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宮本澤滿臉窘迫地搖頭。
“放心,這麼多年的啤酒不是白喝的,脂肪也不是白屯的,噸位擺在這裡,一千米的巨浪也別想把我拍下去。”副校長摸了摸曾經是傲人的八塊腹肌的位置,現在只剩下一整塊肥膩的大肉,“靠,一整天沒喝啤酒了,狀態都變差了,肚子也快變回去了……去幫我找點啤酒來。”
宮本澤看着副校長那都快把加大版牛仔褲鈕釦撐爆的肚腩,心說這種程度原來還是狀態不好的時候啊,那您狀態巔峰的時候不是一個人就能把整個直升機後艙給塞滿了?
宮本澤當然不敢當着副校長的面說這番話,他只是指了指副校長屁股口袋裡彆着的酒,小心翼翼地問:“您這不是還有酒麼?現在東京的情況太混亂了,應該沒有酒吧或者酒館還在開業吧?”
“愚蠢!我要的是啤酒,不是威士忌!你們日本人連啤酒和洋酒都分不清麼!”副校長怒聲呵斥,罕見的露出了他身爲副校長的威儀,“找不到開業的酒館你不會去大街上找酒麼!剛纔的海嘯肯定把路邊的舞臺車和自動販賣機都掀翻了啊!這些泡在海水裡的酒不消滅掉不是浪費了麼!你們日本人就是死板,什麼都需要教,不會自己動動腦子麼!”
“哈伊!”宮本澤衝副校長深鞠一躬,火速奔向樓梯,離開了大廈的天台。
“這機靈勁兒,比起我們學院那三個小混蛋差遠了。”副校長看着宮本澤的背影搖搖頭,發出孺子不可教也的嘆息。
……
路明非被塞進一輛黑色沃爾沃轎車的後座,面無表情的源稚生在他的身邊坐下,赫爾佐格則親自坐在了駕駛位。
出乎意料的,這一次赫爾佐格沒有再用任何繩子或是鐵鏈束縛路明非,似乎是斷定了源稚生坐在路明非的旁邊,虛弱的路明非是沒有機會跳車逃走的。
路明非心裡當然清楚他們要去哪,多摩川地區,“神”復活的地方,在確定路明非可以充當“容器”後,赫爾佐格掐準時間,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他獻祭給剛剛復甦的“神”。
“這種情況下,用直升機抵達多摩川一帶不會更方便麼?”路明非朝駕駛位上的赫爾佐格問,“你一直監察着多摩川地區的地質狀態,也預知到了‘神’提前復活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