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本澤的眼裡,現在的東京就是一個瀕臨倒塌的舊城,並且這座城池還在持續掉血中。
可甦醒的BOSS“神”還沒真正展現他的威能,僅僅是一發海嘯就近乎將東京城摧毀一半,接下來的災難只會愈演愈劇烈……兩個小時,根據宮本澤的粗略推算,這座城市最多再堅挺兩個小時就會到達極限。
這個女孩卻言之鑿鑿地說東京城不會沉沒,可她卻連最基本的震級波動和海嘯波數據曲線都看不懂,在宮本澤看來,這就好像是國中都沒畢業的文盲不給出任何的計算數據與論據就空口說思維平行宇宙是不存在的,總有一天會被證僞,這讓宮本澤怎麼能夠信服?
“這位究竟是什麼來歷?”宮本澤壓低聲音,,對宮本志雄問,他問的是零。
宮本志雄並沒有正面回答宮本澤這個問題,他和零在多摩川地區的地下隧道中見過面,不論是夏彌還是零,這兩個女孩都給宮本志雄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宮本志雄只是不動聲色地指了指零胸部的位置,旁敲側擊地向自己的叔叔透露女孩的身份。
宮本澤眯眼往女孩胸部的位置瞄去,藉助電腦屏幕的微弱光亮,宮本澤看到女孩胸口佩戴着的、那枚熠熠閃光的半腐朽世界樹銀質徽章。
“卡塞爾學院!”宮本澤猛地從位置上騰起,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零,“你居然是卡塞爾學院的人!”
不說宮本澤對卡塞爾學院的人恨之入骨,至少如今的卡塞爾學院絕不招他的待見……不只是宮本澤,對於蛇歧八家的所有人來說都是如此,除了少數幾個家主級別的人物,卡塞爾學院在蛇歧八家族人的心中仍是擄走繪梨衣小姐和暗殺先生政宗的真兇,他們和這些外來的屠龍者站在絕對對立的立場。
“叔叔,不是你想的那樣。”宮本志雄看到宮本澤不斷變換的表情,忍不住提醒,“我們和卡塞爾學院之間存在某種誤會。”
宮本志雄不是害怕自己的叔叔對面前的女孩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他更害怕宮本澤因爲誤會而失態,被這個女孩隨手一刀砍死了。
畢竟經歷了紅井的事,宮本志雄知道這些卡塞爾學院的人每個都很不好惹,剛纔零爲了叫醒他甩在他臉上的一巴掌直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誤會?”宮本澤不解地看着宮本志雄。
“是的,政宗先生的死也許真的和卡塞爾學院沒關係。”宮本志雄點點頭,“我們在多摩川地區掘進的過程中,卡塞爾學院的人忽然出現在我們面前,爲我們帶來猛鬼衆要突襲紅井的消息……”
宮本志雄迅速把不久前在多摩川一帶發生的事對宮本澤複述了一遍,包括夏彌對他說過的話,和卡塞爾學院的人擁有着不可思議的能力卻沒有殺死任何自衛隊和巖流研究所的人……宮本澤原本警惕的情緒也漸漸放鬆下來。
宮本澤忽然意識到,剛剛自己處於生死危機的關頭,也是被這個女孩救下來的,如果卡塞爾學院真的有心謀害蛇歧八家,這個女孩沒有任何理由要救自己。
直到聽完了宮本志雄所有的話,宮本澤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他不知在想些什麼,最後扭頭望向遠處正在噴涌的富士山。
那座火山之父爆發的威力遠遠超過所有科學家原本的預期,百公里外的整片天空都被染成了炫目的赤紅,深灰色的火山灰形成的霧瘴與遊竄着電蛇的烏黑色雲層包裹着那片區域,沸騰的熔岩像是從地獄裡滲出的火焰,裹挾着滾滾的黑煙。
從本州島的中部,往東京都、神奈川縣、山梨縣和靜岡縣四面八方流淌,岩漿所過之處,山林都被點燃,大地上裂出一條條深淺縱橫的溝壑……毗鄰富士山幾十公里以內的區域全部被奇熱的高溫、濃密的山灰和一股恐怖的氣息籠罩着,毫無疑問,那一片已經徹底變成了無人生還的人類禁區。
“我們已經想盡辦法避免了,可是‘神’還是復活了。”宮本澤看着滿目瘡痍的大地,緩緩地說,他扭頭望向零,“卡塞爾學院也沒能阻止‘神’的復活麼?”
“我們有我們自己的做法,對於‘神’的態度上,我們和蛇歧八家的做法不同,但是對於這個國家,我們的想法都是一樣的。”零看着宮本澤和宮本志雄,用破天荒認真的語氣說,“東京城不會沉沒的,日本也不會沉沒。”
“什麼意思?”宮本澤愣了愣,他深皺眉頭,“已經這個節骨眼上了,爲什麼還給出這麼模棱兩可的回答?你們對待‘神’到底是怎樣的態度?卡塞爾學院不是最堅定的屠龍者組織麼?你們的立場到底是和家族站在一方,還是站在家族的對立面?”
“卡塞爾學院是最堅定的屠龍者組織……但學院是學院,我們是我們,我們的行動並不代表學院的立場。”零指了指自己胸口的卡塞爾學院校徽,“這僅僅是身份象徵。”
“人我已經帶到了,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我還有其他事要做。”零低頭看了看腕錶,然後對宮本澤和宮本志雄說,“最後的提醒,巖流研究所應該也有猛鬼衆的人,接下來你們需要對自己的安全負責,如果出了什麼意外,就不是我的責任了,我不會再來救你們。”
也不管宮本澤和宮本志雄是什麼反應,零已經破例的對這些蛇歧八家的人多說了一些話,說完這些後,零轉身準備離開氣象局大廳。
就在零即將邁出氣象局大廳的前一刻,沉默了許久的宮本志雄忽然開口,在背後叫住了她。
“東京城真的不會沉沒麼?”宮本志雄看着零的背影,臉上擔憂的神情一點都沒有散去,“我們能做的最多也只是記錄數據,和儘可能降低災難帶來的損失,可我們想不出辦法阻止接下來的災難,用什麼方法才能阻止東京城的沉沒?我們究竟需要做些什麼?”
零停下腳步,他看着宮本志雄。
“外面的戰場已經和你們沒有關係了,你們要做的就是待在這裡,減輕災難帶來的損失,延緩東京城沉沒的速度。”零對宮本志雄說,“真正能拯救東京城的不是你們,你們只是起過渡作用,等待着能夠拯救這座城市的神經病的到來吧……大概還有二十分鐘。”
“能夠拯救這座城市的神經病?”宮本志雄愣了愣,“你指的是誰?”
零沒有再回答宮本志雄任何話,她默默地離開了氣象局大廳,身影消失在漆黑的長廊中。
……
東京都西面的高樓。
“氣象局那邊給出回覆了麼?”身材臃腫的中年男人站在高樓的天台上,對身邊的年輕女人問,“宮本局長怎麼說?這異常的氣候會持續到什麼時候?”
這個臃腫的中年男人明面上是這座城市最高的掌權者,他就是東京都的知事,小錢形平次。
此時的小錢形平次望向這座城市的東面,東京都的一半都被海水淹沒了,港區徹底成了一片廢墟,原本設計豪華的知名建築北青山也被海嘯摧毀了一半,剩餘的金字塔狀的一半露在水面上,就像是荒蕪海域的一座孤島。
遠遠的眺望到那棟殘破的建築,小錢形平次的心裡忍不住涌起劫後餘生的慶幸,原本小錢形平次和自己的夫人,還有千代女士夫婦約好了今夜在北青山一起共用晚宴,算一算,如果他們雙方今晚準時赴約了,按照約定好的時間,此刻他們四人應該正好在包廂裡暢談,那麼小錢形平次剛到北青山的門口就會碰到那場嚇死人的海嘯。
看來女人愛玩也不全是什麼壞事,還好自己的妻子和千代女士今夜同時爽了約,不然小錢形平次可不覺得自己待在距離東京灣那麼近的原宿,還能在那場超級海嘯的襲擊中安然無恙……即便小錢形平次是東京都的知事,不論是身份還是地位,在這種輕易能夠毀滅一座城市的天災下都起不到任何作用。
“沒有,和東京氣象局的對話停止在十分鐘之前,宮本局長本人並沒有與我們通話,根據氣象局其他研究員傳來的報告,此時日本沿海的海洋、東京和附近城縣的氣候、地質狀況都完全超出了以往記錄的數據閾值。”小錢形平次身旁的年輕女人說,她是知事大人的秘書,“這場災難的發展已經徹底失控了,底層之中的應力超出正常情況好幾十倍,地殼有一種未知的力量吸引着日本陸架往地下沉,這種力量集中聚集在東京,這座城市在短短二十分鐘裡已經下沉了接近一米的高度,預計兩個半小時之後,整個東京城會全部沉沒在海平面以下。”
“難道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東京城下沉,給不出任何的補救措施麼?”小錢形平次臉色難看地說,“氣象局這些年拿了政府那麼多的研究資金,他們幹什麼吃飯的,這場災難之後我一定要好好責問宮本局長,氣象局需要好好整頓風紀了。”
“其實這也不完全是宮本局長的問題,畢竟氣象局是氣象組織,而不是賑災組織,所以這件事並不能全怪在宮本局長身上。”小錢形平次的秘書說,“而且按照現在的情況看來,東京城還有沒有將來還難說,也許您也沒有機會再責怪宮本局長了。”
秘書的這番話不可謂不扎心,小錢形平次聽完這些話臉色就像剛剛吞了只死蒼蠅那樣難看。
“所以東京……這座城市已經沒救了……是麼?”小錢形平次臉色蒼白地問,聲音微微顫抖。
一座城市的知事雖然不至於必須留下來與這座城市共存亡,但不論是出於政治因素,還是出於人道原因,小錢形平次都不可能丟下整整一座城市的民衆獨自逃跑,他必須奔赴在這座城市賑災的一線,只有知事待在城市裡才能慰藉人心,不然一座城市就真的失去了希望。
“不知道,但現在威脅這座城市的不止是災難,還有其他的因素。”小錢形平次的秘書說,“最混亂的不是港區,而是新宿區,港區幾乎已經被毀滅了,而根據新宿區民衆舉報,有不明身份的恐怖分子乘坐快艇、身穿着潛水服在新宿區作亂,他們配備有手槍、狙擊槍、手榴彈和單兵火箭筒,對歌舞伎町一條街上一座名叫高天原的俱樂部進行了偷襲。”
“高天原?這是傢什麼店?”小錢形平次微微皺眉,他莫名的覺得“高天原”這個店名有些耳熟,“奢侈品店?還是金店?或者是典當鋪高天原裡有什麼值得那些恐怖分子惦記的麼?”
“嗯,都不是。”秘書搖搖頭,“據我所知,高天原是一家牛郎店。”
“牛郎店?”小錢形平次愣住了。
“是的,高天原是一家牛郎俱樂部,和所有的夜總會一樣,它以販賣昂貴的酒水與牛郎們的時間,陪伴客人來掙錢。”秘書解釋說,“只是普通的夜總會地顧客大多是男人,而牛郎店的顧客基本上都是女人。”
“恐怖分子爲什麼要自襲擊一家牛郎店?”小錢形平次不解地問,“難道他們老大的女人被某位牛郎拐跑了?”
“不知道,昨夜的新宿區同樣發生過一場騷動,高天原幾名當紅牛郎的海報被投影在新宿區所有摩天大廈的廣告大屏上。”秘書說,“昨夜凌晨高天原的門口聚集了上千名黑道,高天原和蛇歧八家之間存在某種衝突。”
小錢形平次的臉色微微一變,所謂東京的知事,他當然知道蛇歧八家是怎樣的存在,那是日本黑道的宗家,大本營就在東京的新宿區,在這座城市的許多方面,甚至蛇歧八家的地位和權力更凌駕於政府之上,可以說那羣黑道纔是這個國家真正的皇帝。
“蛇歧八家……那間牛郎店裡到底藏着什麼人?會惹得日本的黑道宗家出動這麼大的陣仗?”小錢形平次忍不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