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 豔陽高照。
關越一身睡衣,在家裡做他的航模,歷時將近一年,這該死的東西終於臨近完工, 沒想到最後千辛萬苦, 還是自己一個人, 在抓狂與深呼吸強行鎮定的無數個間歇期裡, 把它慢慢地做完了。
只要把這些飛機……關越沒來由地開始手抖, 擡頭看看天花板, 祈禱接下來千萬不要發生地震、海嘯、龍捲風、洪水等不可抗力。
“你看上去很緊張。”普羅的聲音說。
“該緊張的是你。”關越說。
普羅道:“需要看看視頻, 舒緩一下心情麼?”
關越:“現在已經不強行播放巴赫了?”
普羅:“這個時候,回憶也許更有效。”
關越背後投影開啓, 投在客廳大屏幕上, 一整面牆裡閃現出關越硬盤中,許多年來的記憶。
“寶寶玩了一整天,”關越的聲音自言自語道, “應該睡了, 紀念他來到倫敦的第一個晚上。”
鏡頭隨着關越的前進,慢慢搖進臥室, 門被推開,牀頭燈還亮着。天和一身睡衣,趴在牀上,關越說:“這隻豬, 被子也不蓋,看來真的很……”
“哇——!”天和跳起來了, 關越冷不防被枕頭砸了個正着,吼道:“還不睡!”
關越把攝像機放在一旁, 屏幕裡關越長腿跨上牀,枕頭飛來飛去,天和彈跳到牀的另一邊,關越的動作卻比他更敏捷,把他抓住,按在牀上。
關越:“睡覺!睡覺!給我睡覺!”
關越已經忘了攝像機還開着,把他抱進懷裡,蓋被子,按着強行讓睡,天和還在掙扎,兩人在牀上滾過來,又滾過去。
鏡頭一閃,天和側着頭,在陽光房裡練琴,關越用手提攝像機對着他,天和發現關越在錄他,於是視線轉向鏡頭,害羞一笑。
“砰!”天和拉開禮炮,給關越慶祝生日,玫瑰花瓣撒了關越一頭。
“砰砰!”
“好了可以了!”關越拿着攝像機,全身都是花瓣,說,“這是什麼禮炮?別玩了!”
“我自己設計的!砰!”
“可以了!”關越說,“蛋糕已經找不到了!”
屏幕裡到處都是玫瑰花瓣,已經找不到人了,天和還有一大堆禮炮,關越躲到門口,拉開門本想躲出去,喊道:“別惡作劇!”
緊接着,門外機關發動,兩個巨大的紙箱朝着門裡一倒,近一百斤的玫瑰花瓣排山倒海,雪崩一般涌進來,把關越埋在下面。
關越:“……”
關越粘着航模,看着以往的視頻。
“願……生如夏花之絢爛。”
天和瞬間大喊,焰火接二連三升起,照亮了夜空。關越在旁唱道:“Happy birthday to you…”
天和站在山坡上。
關越小聲道:“終於哭了……”
天和轉過頭,關越馬上裝作若無其事,拿起攝像機,錄了下自己與天和站在一起,背景裡漫天的焰火。
陽光燦爛,天和正在沙發前的茶几上編程,不住捶那個巨大的回車鍵。
“氣消了沒有?”關越自言自語道。
天和看了關越一眼,關越錄着天和,天和生氣地說:“你是不是總以爲……”
鏡頭裡出現了關越的一隻手,遞給天和一個瓷盞。
“這什麼東西?”天和馬上被瓷杯吸引了注意力,“中國的古董嗎?”
“宋朝的,”關越的聲音說,“鈞臺窯,海棠紅茶盞。”
天和:“真的嗎?!真是宋朝的?”
關越看着視頻,把小飛機粘在甲板上。
馬球場上,關越身爲隊長,帶領牛津馬球隊,與江子蹇作爲隊長,率領的劍橋馬球隊,友誼賽開始。
天和在隊伍裡看着關越,比賽開始,雙方橫衝直撞,每次天和過去,關越都隨之避開,兩人旗鼓相當,不到五分鐘,球場上已成爲天和與關越的戰場。
關越一招反手球,進了個漂亮的球,全場歡呼,天和駐馬,看着關越。
關越一臉無奈,正要朝天和喊:“這是比賽!”
天和卻忽然笑了起來,伸出球棍,關越於是縱馬過去,與他輕輕互擊,兩人各自分開。
本科畢業論文答辯,天和答辯結束,漂亮地一鞠躬,臺下掌聲雷動,關越的攝像機鏡頭始終跟隨在天和的身後。
關越的航模臨近完工,無數個瞬間,往昔的記憶在屏幕上流逝而過,關越的動作也逐漸隨之放慢。
普羅:“該動身了,關越。”
關越:“讓飛機等着。”
關越沒說話,於是普羅繼續播放,上面變成了一段手機錄的視頻。
華爾街外,又是一年,天和的生日,但這一次沒有提前給他準備生日禮物,也沒有慶祝,關越只錄下了天和氣沖沖走在前面的景象,天和不時回頭,帶着怒意看關越。
“別錄了!”天和生氣地說:“我不會原諒你的!”
天和轉身又走了,關越小聲地說了句:“你會。”繼而收起手機。
下一段錄像是在國內,關越的平層公寓裡。
深夜,天和蜷在沙發上睡着了。
關越給他蓋了一條毯子,走到他的身邊,把手機放在茶几上,抱着膝蓋,在沙發前坐了下來。
鏡頭再一閃,芬克餐廳中,領班Lucy在“卡農歡樂頌”的樂聲裡,拍下了天和吃到戒指時的視頻,鏡頭轉向關越,關越沒有轉頭看鏡頭,只是認真地看着天和,揚眉示意等待他的回答。
“我會認真考慮,過段時間答覆你……走了……”
“Aquí te amo.”
關越手臂一展,帶着天和飛出了機艙,綁在手臂上的攝像頭劇烈搖晃,拍下了兩人跳傘時的剎那。
“啊——!你這個瘋子!關越!”天和放聲大喊。
鏡頭持續在晃。
“我說,寶寶,我們重新開始吧。”關越的聲音在風裡說。
天和的聲音在視頻裡答道:“然後我說,好的。”
關越把最後一枚小飛機粘上甲板,大功告成!支離破碎的折磨,足足十一個月的噩夢,終於結束了。
普羅:“提醒你一聲……”
關越看了眼掛鐘,一陣風般進去換衣服,拿了車鑰匙,快步出門,開車離家,前往機場。
“接佟凱。”關越說。
佟凱:“不會吧!你還沒上飛機?!”
關越:“來得及,準備好了?”
佟凱:“我覺得今天你如果再遲到,一定就青史留名了。”
關越:“別烏鴉嘴!”
佟凱:“只要你別遲到,其他包我身上!”
關越把車開到貴賓室門口,助理過來幫他停車,行李已全部過了安檢,關越跑着上了飛機,空乘關艙門,關越繫上安全帶,起飛。
九月二日,美國,加尼福利亞,灣區,硅谷,計算機歷史博物館,大會舞臺。
上千家計算機公司代表逐一進場,越和與Epeus的員工全部到場。
“如果今天關越再遲到的話……”天和在後臺朝佟凱說。
江子蹇:“早就來了,別擔心。”
天和:“去哪了?”
普羅:“也許在與各公司的高管寒暄。”
天和推開坐席門,朝外看了眼,只見關越與聞天嶽正在會場一側交談,才放下了心。
江子蹇正在與佟凱緊張地小聲交談,一瞥天和,又停下了。
天和:“?”
“還有二十五分鐘開始。”吳舜也顯得非常緊張,說,“天和,你要喝點水嗎?”
天和擺擺手,示意沒關係,當年在倫敦當畢業生代表致辭,又去參加產業大會,再大的場面他都見過,不算什麼。
“你就一點也不緊張嗎?”江子蹇又給天和調整領帶,說,“歷史時刻啊。”
“緊張也不該我緊張,”天和說,“你們不正替我緊張了嗎?”
普羅:“我可以與天和單獨待會兒嗎?”
衆人便紛紛離開,偌大後臺空空蕩蕩,燈光照下,這一刻,天和彷彿置身於只有自己的一個舞臺上。
他低頭調整左手無名指上,關越給他的戒指。
後臺區域靜謐無聲,天和擡起頭,望向虛空。
“過了今天,”天和笑着說,“你就要離開我了。”
普羅:“也不算,我就在這個世界上,時時刻刻。”
天和忽然覺得自己就像莎士比亞戲劇中的一名演員,在人生的舞臺上,朝着無盡的虛空自言自語。
“你想說點什麼?”天和說。
普羅:“我只想安安靜靜地與你獨處一會兒,就像我們曾經互相陪伴的那段時光。”
良久,天和打破了這靜謐,說:“是不是我朝你提任何一個願望,你都會爲我將它實現?”
普羅:“是的,哪怕與你分離。”
天和:“我想了很久,覺得還是把密碼破解模塊刪掉的好,你覺得呢?”
普羅:“小事一樁,你說了算。”
兩秒後,普羅說:“已經格式化完畢,從今往後,不再具有任何破解算法與功能,除非獲得允許,否則不會接管任何設備。”
天和禮貌地說:“再見,親愛的普羅。”
普羅:“關越來了,天和。”
關越走進後臺,走向天和,彼此都穿着一身西服,關越在燈光的照耀下把手朝向天和。
天和把手放在關越手中,關越牽起他的手,注視天和雙眼,低頭在天和手上的戒指上輕輕一吻。
天和沉默片刻,也在那枚戒指上一吻。
外頭響起禮貌而並不熱情的掌聲,關越於是與天和一起,走上了發佈會的大舞臺。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天和戴着耳麥,站在舞臺中央,平靜地說道。
關越則站在舞臺另一側,以他低沉的聲線跟隨天和的中文聲音。
“It was the best of times,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
天和:“這是智慧的時代,這是愚蠢的時代。”
“it was the age of wisdom,it was the age of foolishness.”關越以同聲傳譯的標準跟上。
天和以狄更斯的詩歌完成了開場,認真說:“也許我該把今天的發佈會在我的祖國中國召開……”
關越流利的英文傳譯聲音裡,會場後門打開,聞天衡走了進來,坐在最後一排。公司裡所有人陸續就座於第一排,擡頭看着天和與關越。
“……但中國的,也即世界的。”天和說,“我們在這個時代裡,朝世界發出了聲音。”
緊接着,天和與關越的聲音同時停下。
“Hello,world.”
普羅的聲音在會場中迴盪,舞臺上巨大的屏幕開始閃爍千萬繁星般的代碼,破碎,重新組合,化爲億萬個“1”與“0”,形成一個人的身影。
頓時會場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討論,普羅用英文道:“各位,你們好,歡迎今天前來參加我的圖靈測試,我相信大家現在覺得,也許後臺躲了一個人。”
緊接着,中央屏幕裡,畫面翻轉,現出普羅的升級日誌,整個會場頓時轟動了!與會者自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但現場更多的,則是開始懷疑這會不會是Epeus自導自演出來的一齣戲。
天和回頭,看了一眼關越,關越示意繼續。
“請允許我爲各位介紹我自己。”普羅的聲音說,“現場第六排左數第十二位客人,我聽見您的疑問了,我不介意先回答您的問題。”
場面頓時就失控了,所有人轉頭,那是一名記者,記者倒是很大方,站了起來,說:“這是Epeus用人在模仿計算機嗎?”
沒有人笑,會場上所有人都盯着大屏幕。
“我聽見了您的疑問。”普羅說,“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想借用一下您的手機,請您朝您的孩子撥打一個視頻通話。”
那名記者先前正在小聲交談,認爲這只是一出裝神弄鬼的鬧劇,就連她七歲的兒子都能辨認出AI與人類,但普羅準確地捕捉到了噪音中的交談。
於是她把視頻電話撥打出去,屏幕上出現了記者的兒子。
“嗨!媽咪!”
“是我,我是普羅米修斯。”普羅說,“嗨,Ken。”
“你是誰?”視頻上那小孩疑惑道。
普羅:“你媽咪的朋友,想找你聊聊,你在做什麼?”
隨着普羅與那孩童的交談,全場鴉雀無聲,隨着那孩子已經將普羅當作一個徹頭徹尾的人,場上開始騷動了,開始有人按要求參與測試的按鈕,普羅說:“我這邊還有點事,掛了,回頭給你打電話。”
“拜!”那小孩顯然很喜歡普羅,掛了電話,連自己老媽都忘了。
里約熱內盧,關正平與愛人正坐在電視前,看着硅谷發佈會的現場直播。
這場發佈會持續了整整三個半小時,超時九十分鐘,其間有一個環節,是普羅隨機挑選與會者給出的通訊號碼,選擇受試者,給他們打出電話。
其中某個電話,是聯合國駐非洲某國辦事處的公使,這位公使非常有名,當他與普羅的交談結束後說出“很高興認識你,再會”時,全場鴉雀無聲。
十六個以電話形式打出的測試,全部通過!沒有任何人發現普羅是個AI!
到得最後,全場人用手機連接到中央服務器,戴上耳機,開始與普羅交談。
聞天嶽在下面提示過好幾次,時間到了,不要再開下去了,已經夠了。
關越道:“結束吧。”
天和走上臺去,說:“普羅,恭喜你,看來你被承認了。”
普羅禮貌地說:“謝謝,是你與關越,令我爲人。”
所有耳機切斷通訊,大屏幕上一閃,代碼全部消失,剩下由數字組成的普羅呈現在屏幕裡,衆人紛紛擡頭,現場鴉雀無聲。
天和看着衆人,用英文說:“我想,今天應該是開啓新時代的一天。”
掌聲瞬間淹沒了會場,關越安靜地站着,望向大屏幕中央。
“原本我們還有許多話想說,”天和有點遺憾地說,“不過限於現場時間,今天以後,我們能說的還有很多。在今天,Epeus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世界認識普羅。”
掌聲再起,所有人起立,鼓掌,天和等待掌聲結束後,才說:“在整個測試的過程中,同樣,我覺得他也帶給了各位不安。”
屏幕上色彩再變,天和說:“接下來的這一段,我想能夠幫助各位消弭這種內心深處的不安,讓我們從七十年前說起。”
會場大屏幕上呈現出圖靈的黑白照片。
“……我的曾祖父在劍橋留學時,曾與圖靈共同討論過一個設想……”
聞天衡安靜地看着大屏幕,片刻後,起身,揹着一個樂器匣,推門,離開了會場,壓低帽檐,外面全是在發稿的記者,把大門擠得水泄不通。
聞天嶽走在硅谷九月燦爛的陽光下,繞過計算機歷史博物館,來到展覽大廳裡,站在存放量子計算機模型的大展廳裡,擡頭望向天頂的燦爛陽光與蔚藍天空。
天和介紹完普羅從誕生到第四次升級的經過,攝像機進得越來越多,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個電視臺都在轉播這場圖靈測試。
“所以,”天和說,“現在已經是圖靈測試的第四個小時了,不久後,我們便將開放程序端,讓各位下載,那麼,我想今天……”
普羅的聲音在屏幕上說:“我願意再回答最後一個問題。”
天和停下聲音,望向屏幕,再望向會場。
關越做了個“請”的手勢。
所有人同時提出了要求。
天和:“普羅,你自己選一個回答吧。”
普羅:“我認爲所有的問題,都是同一個,選哪個都沒有區別。”
會場肅靜,普羅選擇了一個號牌,對應位置的人站起來,耳機麥被直接連到了會場中央音響上。
天和一眼瞥去,那是一個在業界非常出名的計算機學者。
學者用英文說:“詮釋一下,愛情是什麼?”
天和擡眼,看着屏幕。
關越轉身,沿着後臺,離開了會場。
佟凱起身,從第一排跟了出來,緊接着是江子蹇、吳舜、Epeus的員工們紛紛離席,聞天嶽也隨之躬身離去,否則稍後勢必再沒人能脫身。
關越站在過去展廳裡,電動製表機模型前,看了一會兒。遠處會議大廳傳來又一次掌聲與歡呼,發佈會結束了。
閃光燈亮起,保安馬上上臺,護送天和離開,大屏幕關閉,記者與科技公司代表幾乎是衝上臺來,天和轉頭道:“關越呢?!關越!”
“他先走了!”江子蹇說,“沿着這裡,快走!他在未來展館等你!”
天和沿着後臺通道,躲開記者快步離開,嘈雜的人聲逐漸消失,天和跑出大會會場,四處看看,喊道:“關越!”
天和經過過去展廳,轉頭望向電動製表機,一時感慨萬千。
“人呢?”天和看見不少人聚集在電視前,關注本地新聞,現在所有頻道應該都在報道Epeus的圖靈測試,他輕輕地從人羣前面經過,沿着那條路直走過去。
未來展館中,天和停下腳步,擡頭看四周的展牆與從1889年的電動製表機到1930的模擬電子計算機,沿着這條路,走向未來。
未來展館內,遊客正在四處遊覽並低聲交談,薩克斯的聲音忽然在這靜謐中響起。
卡農悠揚婉轉,天和轉頭——遠處的量子計算機模型下,一名壓着帽子的男人吹着曲子,以側臉朝向天和,從帽檐下朝他投來一瞥。
天和:“!!!”
天和頓時笑了起來,正要走向大哥時,忽然小提琴聲在另一側響起,與薩克斯形成兩個聲部。
江子蹇拉起了小提琴,帶着醉人的笑容,邊拉邊左右晃,朝天和慢慢走來,走到距離他十米外,停下腳步。
卡農一停,鋼琴響起,歡樂頌鋪天蓋地,朝天和涌來,角落裡有一臺鋼琴,佟凱稍稍躬身,按在鋼琴琴鍵上,薩克斯與小提琴同時樂聲一轉,奏起高亢的歡樂頌。博物館裡,遊人紛紛停步,拿起手機,開始拍這場快閃演奏。
下一刻,口琴聲起,聞天嶽接上歡樂頌的停頓,吹起卡農,無縫銜接,數樂器一分,先前站在不遠處的遊客們紛紛各自拿出樂器,跟着節奏開始演奏。
未來展館中,樂曲匯成洪流,在玻璃穹頂下回蕩,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這場快閃,一層大理石地上,二層走廊——上上下下,小提琴、手風琴、口琴、鋼琴,中提琴齊奏,圍繞着量子計算機與站在展櫃前的天和。
吳舜朗步走進會場中央,手持指揮棒,朝向這支快閃樂隊,瀟灑一抖指揮棒,開始指揮全場。
《卡農》與《歡樂頌》在此刻完美銜接,天和笑了起來,知道一定又是關越玩的浪漫。退後一步,正回過神,瞬間看見了關越右手捧一束紅玫瑰,一身西服,在音樂聲裡,從展館前朝他走來。
關越的背後是未來展館的大門,門外是湛藍晴空,猶如那一天遠方珠穆朗瑪的萬頃碧空、飛雪山瀑。
四面八方光芒閃爍,播放着博物館資訊的LED顯示牆逐一亮起,換了顏色,呈現出拉薩八角巷裡排布旋轉的轉經筒。再一閃,現出塞納河的夕陽、凱旋門前的埃菲爾鐵塔、新西蘭的南阿爾卑斯山、東京的櫻花飄落。
相見、相遇、相戀、相念、相伴、相知,你不像任何人,因爲……
在吳舜的指揮下,樂曲齊響,樂聲將現場氣氛推向高潮,四周的遊客紛紛歡呼。
關越走向天和,右手持花束,左手拈着虛空中彷彿並不存在的珍寶,來到天和麪前,單膝一跪。
博物館裡,四面角落高處的激光投影轉向同一個位置,光芒交錯,虛擬影像投射,在關越左手中構造出一枚閃光的虛幻戒指。
關越手持那枚只有光芒,並無實體的求婚指環,如同神祇從浩瀚的世界深處中,取來了隱藏在光陰罅隙中的王者之戒。
連接了虛擬與現實、回憶與當下、過去與未來。
天和淚水止不住地涌出,伸出手,攤開,無名指上,原有的戒指閃閃發亮,璀璨得如同等待面臨太古初創時的第一道光。
關越將虛擬指環推上天和手指,在那轟鳴的《卡農歡樂頌》裡,巴赫的浪漫與貝多芬的倔強;巍峨的喜馬拉雅與綿延的南阿爾卑斯山,月光與滿地閃耀的金幣;咖啡與奶茶——
隨着兩枚戒指如行星溫柔碰撞,散發出宇宙深空中絢爛的星塵。
終於,合二爲一。
關越擡頭,注視天和雙眼,認真地說:
“我愛你,Marry me。”
——圖靈密碼·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