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夕陽豔紅的時候,明淨和長生終於來到昔日的郡伯府門口,長使已經和官府辦理過了交接手續,門口灑掃的乾乾淨淨,郡守和長使正領着一衆人馬在大門口迎接着他們。
周圍曾經的街坊鄰居和看熱鬧的遠遠地圍着,不時指指點點竊竊私語,明淨想起上次抄家時,曾經宛在雲端的謝府忽然被抄,全家老幼被趕到大門口坐上囚車,十分難堪屈辱地押解進京的情景,心中十分感慨。
他翻身下馬上前,向郡守及一衆官員道辛苦拉交情,長生坐着轎子徑直入了府,她沒有帶公主的儀仗,也沒有下轎,明淨也沒有介紹她的身份,因此地方官員雖然猜測着她的身份,卻沒有一個人敢詢問。
他們棄舟登岸快行至武功郡時,長使派人等在半路上,說是郡守大人親自帶着人在大門外迎接,晚上還設下了接風宴。
明淨擔心她累着,說好由他出面應付,長生不用下轎子,直接擡到聽鬆院歇着,晚上也不用等他,早點用了晚飯去休息。
喝了熱茶稍事休息,長生擔心天黑了看不清楚,就急急到處察看,看看到底損毀的有多嚴重,特別是心怡院和錦姝院,其他地方她倒沒有多在乎。
少使留下來陪她,一路邊走邊說,他說郡守和一衆吏員剛纔陪着他們在府裡轉了一圈,告訴他上次抄家時損壞本就不嚴重,上頭又下令要嚴加看守不得污損丟失東西,就派了幾班差役一直輪流看着。
後來接到把郡伯府賜給德孝公主的旨意後,還派得用的吏員僱了人把謝府的花草樹木精心整理養護着,鎖了門的院子和屋子他們沒敢讓外人進去,封條還都完好,院子都已經整潔如初,一直有人打掃清理,就等公主府來人辦理交接手續。
長生到處看着,少使說的沒錯,整個謝家的院子整潔如初,雕樑畫棟亭臺樓閣如舊,大部分花木都長長得好好的,耐寒的植株還是鬱鬱蔥蔥,有幾株臘梅開的正好,並不是她們想象中那樣雜亂破敗。
如果不是到處門窗緊逼清靜無人,廊下的紅燈籠也因爲好幾年沒有更換髮舊髒污,還有一些窗紙破了被風吹得嘩嘩作響,簡直都和以前一模一樣,彷彿抄家只是一場惡夢。
少使還說他們已經到處檢查了一遍,宗祠和家祠果真一切完好,應該是抄家那天沒有讓人進去,直接鎖了門貼了封條,長生鬆了一口氣,她雖然最重視的心怡院,明淨最重視的卻是宗祠和家祠,他說子孫不肖,總不能累及祖宗先人。
最完好無缺的就是老伯爺住的正院福禧堂和大老爺住的心怡院,裡面一切完好如舊,應該是當時也和宗祠一樣直接鎖了門封了,他和長使兩個進去看過,裡面一切完好如初,連一張紙都沒少。
長生稍稍放下心來,其他地方她就不去查看了,等明淨閒了慢慢看,心怡院她是非去不可的。
想是剛纔交接過了,心怡院的大門上已經打開,推開門,院子因爲長期無人打理,花圃裡和石縫裡都長了雜草,廊前階下和鞦韆架上、欄杆上都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她不讓人跟着,自己先進了存放姐姐舊物的屋子,裡面一切如舊,只是積了灰塵,拉開到頂的衣櫃,所有的衣物都好好地原樣掛着,下面一層擺着她曾經穿過的各色繡鞋和麂皮冬靴,每一雙都精美非常。
正堂、臥室,還有明澈的書房一切如舊,確實長孫皇后要求的那樣,一根線、一張紙都沒有少,那束大紅的絹花還在,依舊用綢布蒙的好好的,沒有一點灰塵。
至此,她才真正放下心來。從懷裡掏出辛苦保存下來的畫像,照原樣掛好,又細細撫平,除了有些褶痕,也和以前一模一樣,想是掛段時間褶痕就會消失吧,免得被人懷疑什麼。
畢竟她一個外人,在官兵隨時會闖進來的情況下,居然還能顧上藏起一幅畫像,還辛辛苦苦保留至今,而且是一個與她沒有多大關係的人,難免讓人生疑。
她細細地端詳了一番畫像,連連嗟嘆,幸好自己盡全力把姝兒保護的很好,她已經和正常孩子一模一樣,還在母妃的幫助下再不受制於人,否則怎麼對的起姐姐?
方纔退出來令人鎖了門,說是等駙馬回來再做打算,然後轉身進了錦姝院。
錦姝院的正房許是因爲佈置太過華麗吧,被翻的很凌亂,桌椅和擺件打翻在地的,帳幔勾簾也被扯掉了,被褥翻的不成樣子,抽屜箱櫃全部打開,就連牀頭的暗屜都被打開了,金銀器物等一些值錢的東西都被拿光了,好在大部分都返還了,除了一些擺件,其餘的她留在了公主府保存着,等將來再交給姝兒。
姝兒的玩具箱也被打翻在地,玩具凌亂地倒在地上,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她把馬車揀起來放到桌子上,又拾起小兔子拍去灰塵放進車箱裡,心裡感慨萬千。
她住的西跨院翻的也很亂,帳幔被褥扯了一地上,抽屜和櫃門打開,衣物被翻的凌亂不堪掉了一地,攢下的私房和首飾被抄走了,桌子上還放着她的針線笸籮和幾本書,裡面放着做了一半的繡活,只是蒙了一層灰。
太姨娘的跨院也是,大概那些官兵進來後覺得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住的地方,不會有什麼值錢東西,也只是亂翻一氣,又帶走了幾件首飾。
其他地方大致看了一遍,到處都一樣,除了必須抄走的金銀擺件古董字畫等值錢物件,整個謝府並沒有被胡亂打砸哄搶,大件傢俱也沒有象別家那樣被抄走,東西又大都還回來了,想恢復原樣並不難。
只是到處都翻的很亂,花架杌子等物都打翻在地,帳幔也被扯了下來,看起來一片狼籍,其實毀壞的並不嚴重,想是爲了掩人耳目吧。
明淨說了,返還的東西都已全部入庫,反正在庫房裡的東西都抄空了,地方大的很,明天他看過後就派人開始整理收拾。
這裡的事情安排好後,兩人就帶着老夫人和林心慧的嫁妝回田莊,連同冊子一起交給她們,再乘機提出太姨娘的事,也算是了結了一樁心事。
長生雖然不想看見明清,卻明白這一次非見不可,因爲前幾天墨兒送信回來,說他最近與謝承忠見面有些頻繁,聽說有一次好象還吵了起來。
長生猜測是不是謝承忠身上的銀子已經花的差不多了,對明清不再象以前那樣大方,而明清心有不甘,所以才吵了起來,說不定她和明淨回去能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想到正在謝府別院錦衣玉食好好將養成紫玉,長生抿嘴笑了,如果林心慧的嫁妝送回去,成紫玉也一起送回去,會發生什麼讓人期待的事呢?
菊香擔心累着她,就勸她去歇息,明天再看,聽鬆院和廚房已經收拾出來了,能隨時供應三餐和熱水,昨天就已經開始做飯了,今天的晚飯她已經安排下去。婆子和僕從們就的耳房和後罩房也已經收拾妥當,昨夜就住進去了。
長生對菊香的能力一百個放心,當即連連點頭,也覺得有些累,而對其他地方也沒有什麼興趣,還是留給明淨慢慢看吧,就回到聽鬆院歇息。
聽鬆院聽說也和其他地方一些,金銀器物古董字畫和一些珍本書籍全被抄走,到處翻的一片狼籍,大件傢俱卻都完好,菊香已經帶人收拾好了。
到處清掃的十分乾淨,石縫裡的雜草也拔淨了,廊下和欄杆的灰塵也擦的乾乾淨淨,從公主府帶來的綢被錦褥、重繡的帳幔迎枕,還有擺件和器物全放歸置好,坐榻上鋪上了嶄新的錦墊,一派富麗舒適的樣子。
桌上還有一隻粉瓷梅瓶插了幾枝清香的紅梅,炭盆薰的暖暖的,金獸裡燃着紀王妃給的安胎靜心薰香,十分的舒適宜人。
聽鬆院沒有暖炕,有用專門烘牀的銅烘爐,又矮又扁,裝上一種既燒不旺,又不起火焰的木炭,上面用罩子罩住,還另有帶着四條腿的銅蓋板蓋在上面,兩者之間有半尺的距離,使熱氣不直接烘到牀上,不用擔心起火。
冬季放在牀底下,既暖和舒適,又不象暖炕太過燥熱,睡着非常舒服,聽說是隋煬帝一位來自南方的寵妃發明的。長生洗了熱水澡,絞乾了頭髮,用過晚飯,舒舒服服地躺在溫暖柔軟的被窩中,非常佩服古人的智慧。
許是太累了吧,她的眼皮直打架,心想明淨這廝今晚可能回來就晚了,不用等他了。
一覺醒來天色已漸亮,一旁的明淨沉睡正酣,屋裡還有淡淡的酒氣,明淨的身上卻沒有,想是回來洗浴更衣了。
她輕輕地翻了個身,面對着容顏俊美的明淨,回想着兩人相識的點點滴滴,忍不住輕笑出聲,卻驚醒了本就睡夠了的明淨。
他睜開眼睛看着身着淡紫色中衣,因爲一夜好睡而神清氣爽的長生,許是屋裡溫暖如春吧,她的雙眸清亮如水,雙頰粉豔,紅脣越發的誘人。
忍不住心裡一熱摟進懷裡,先用嘴脣捂住她的嘴,然後雙手伸了過去:“娘子,好象又長大了些,前天晚上在船上感覺如何,不如我們再試試,還是嬤嬤懂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