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暖熱,幽香陣陣,本來炭盆已經收了,是秦媽特令婆子又生了一個,只爲今夜他們過得圓滿。
豆黃看着他年輕挺拔的身影,想起秦媽的交待和老夫人給的手繪冊子,臉更是紅透,羞得垂下頭去不敢看他,又想起秦媽說要放下身段主動取悅主子,卻不知該如何做,想起炭盆上有熱水,就趕緊去給他沏茶。
明淨一進來就覺得熱,豆黃又是從小服侍慣了不必避諱,就很隨意地伸手去解外袍的盤扣,豆黃剛端了茶過來,趕緊放在桌上,很自然地說:“爺,我來吧!”
說完上前去解明淨的盤扣,明淨一愣,方纔憶起從今夜起已與往日不同,臉色一沉掙脫了,自已解了外袍搭在椅背上,只着紅色的中衣和中褲,徑直坐下喝茶不語。
豆黃頓時愣在那裡,臉一下子紅的能滴出血來。她見明淨自個解衣,想都沒想就上前服侍,卻忘了如今身份不同,今夜上前解衣,定會被他誤解有求歡之意,說不定會以爲自己是個淫?賤的女子。
想起秦媽給她看的那個描繪女子如何於牀第間服侍男子的畫本,還一再叮嚀她要放下身段主動取悅明淨,誰知只是如同她服侍他五六年那樣幫他解衣,就被他厭棄至此,她一個女子還能該怎麼做?總不能象男人那樣霸王硬上弓吧?
莫非今夜他是不情不願地被逼了來,所以摔臉子給自己看?豆黃一顆心頓時降到谷底,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而明淨端着茶盞,慢慢地吹着上面幾片飄起的葉子,眼瞼也不曾擡一下,這還是那個自己服侍了五六年、彼此熟識信任的主子嗎?
想起秦媽的交待,想起帳子裡的合歡香,咬咬牙上前,明淨一愣,擡起頭直看着她,一付戒心十足的樣子,豆黃苦笑一聲,徑真站到他後面捏起肩來,一如兩人往常相處的樣子。
明淨嘆了一口氣平靜下來,揹着身看不清他的神情,豆黃剛捏住他的肩時,還是感到他渾身肌肉緊了一下,就一如往昔力道剛好地揉捏起來,心裡泛起絲絲悲涼,一切都與以往不同了。
從大丫鬟變爲通房,兩人不但沒有越發親密,反而忽然疏離如路人,她該如何才能改變這種情況?從此和明淨有一個新的開始?
室內太過溫暖,豆黃抹了胭脂的臉更紅了,她停下捏肩膀來到明清面前,輕輕跪下給他捶起了腿,明淨一愣,躲了一下,淡然地說:“地上涼,起來坐下說話吧,我有話對你講!”
機不可失,豆黃把心一橫,學着手繪畫上的樣子,顫抖着把手朝明淨兩腿中間摸去,明淨臉色忽變,一腳把她蹬坐在地上,低斥到:“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沒臉沒皮?倒讓爺刮目相看!坐起來說話!”
豆黃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內心沮喪到極點,秦媽讓她主動取悅明淨,又說明淨是血氣方剛的少年男子,她又年輕貌美,必能讓他動心,誰知卻被說是沒臉沒皮,低着頭再不敢言語,依明淨之言隔着方桌坐下,眼淚撲簌簌地往下落。
明淨嘆了一口氣放下茶盞,想起兩人以前相處的情景,神色緩和下來。沉默了一會說:“你服侍我這麼長時間,我們之間可否清白?我有沒有過輕薄之處?”
豆黃愣住了,往事一件件浮現眼前,她嘆息了一聲,認真地說:“奴婢雖是近身服侍爺的,但爺守禮自尊,從未有半分輕薄之處,稍有不便之處都是墨兒去做,與奴婢之間自是清清白白,毫無苟且之處。”
明淨撣了撣衣角,聲音不帶任何感情:“這就好,只要你承認爺和你是清清白白就好。”
豆黃擡起頭,看着明淨俊美卻無一絲表情的臉,暗猜他撇的那樣清到底是什麼意思?明淨忽然聲音柔和起來:“其實你這些年服侍我極爲盡心盡意,我也很信任你看重你,我們主僕情份不薄,今日你是否極怨恨我無情無意?其實並不是我嫌棄你,也不是你不好,所以你無須自責。”
豆黃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下來,已經絕望的心裡又有了一線希望,擡起頭驚訝地問:“那卻是爲何?”
明淨誠懇地看着她:“你可知道我這幾年爲何一再拒絕老夫人給我納姬妾通房?雖然以謝府的家世姬妾成羣實在很平常,我卻連一個通房也沒有。因爲我不想自個的親人之間分什麼嫡庶尊卑,更不想自個家裡有那麼錯綜複雜的關係和深刻的怨恨!我想和大哥大嫂那樣,彼此一心一意相待,我是庶子,我娘是奴婢身份的賤妾,從小到大我所受的種種不公和折磨,你比誰都清楚,所以我不會讓我的女人爲奴爲妾,更不讓我的兒女因爲庶出受人輕賤。”
豆黃第一次聽到明淨這麼掏心掏肺的話,想起他爲了給生母一個好一點的身份,忍受別人的輕視,忍受嫡母的苛責,甚至對嫡母器重的奴才都要忍讓幾分,堂堂一個七尺男子被磨得沒有半點脾氣,要不氣極發威處置了秀兒,這個府裡又有誰把三爺當回事?
忍不住離座跪在他面前,聲音顫抖着喊了一聲“爺”,然後仰起臉,梨花帶雨一般看着明淨:“奴婢服侍爺五六年,爺的好奴婢全感受得到,爺的苦奴婢也全體會得到,求爺不要嫌棄奴婢,我不會妨礙爺將來與夫人的恩愛,也不會對爺要求太多,只希望一輩子能留在爺身邊,服侍爺、替爺解憂!”
明淨有些動容,怔了怔還是堅決地搖搖頭:“你這丫頭,真是固執!爺剛纔的話你沒聽懂嗎?先不說兒女之事,即使你自甘下賤爲婢妾,可爺不忍心!爺若娶了心愛之人,即使她能容得了你,爺也不忍心她打掉牙和血吞還要裝做大度!妻妾爭寵、嫡庶恩怨,爺這一生定會陷入無窮盡的煩惱之中,你若真爲爺好,忍心嗎?”
豆黃總算明白了他的心思,一下子癱坐在地上,低泣着說:“奴婢明白了。可是奴婢已經做了爺的通房,這一生該怎麼辦?”
明淨離座扶起她按到座位上,聲音雖輕卻不容置否地說:“你服侍爺一場,爺豈能不管你的終身?你不是說了你與爺是清清白白的嗎?那麼,爺會一直與你清清白白,等到合適的機會,我會平了你的奴籍,找個可靠又不嫌棄你的男子,厚厚的貼一份嫁妝,讓你象爺的妹妹一樣,風風光光的嫁做正室,再不受婢妾之賤!記住,侯門雖好,卻不一定是你的好去處。”
豆黃捂住臉低泣不語,明淨哪裡明白她的心思?她做他的通房,並不是因爲留戀謝家富貴,而是這些年來她的心裡已再容不下別的男人,說她下賤也好癡傻也好,她寧願做他的婢妾,也不願做別人的正室。
明淨已經步步緊逼:“爺是爲自己好,也是爲你好,所以才這麼做,千萬莫做那麼癡傻之人,若想通了就聽從爺的安排!”
“可是今晚爺若拋下奴婢走了,讓我有何面目見人?被那幫奴才恥笑不說,老夫人和秦媽也會厭棄我,我還不如去死算了!”豆黃一激動喊了出來。
明淨卻胸有成竹地說:“不打緊,我晚上不走,你睡外面丫頭的鋪上,我睡裡面,早上起來收拾好,你不說我不說,誰人能知?”
豆黃的臉一下子通紅,又羞又窘地說:“可是明早秦媽要驗巾子……”
雖然早已打聽清楚並做好準備,明淨還是臉一紅,卻故作鎮定地說:“你把奶孃給的那塊巾子給我!”
豆黃不知他要做什麼,順從地走到牀邊撩起帳子,從大紅的鴛枕下取出一方潔白的絲巾,忍住淚意走出來。
帳子揭開時,明淨終於明白讓他心神有些不寧的香味是從那裡散出來的,立即明白怎麼回來,皺起眉頭說:“那是什麼香?快給我澆滅了,揭開帳子讓味道散出去!我聞不慣!”
豆黃順從地澆水滅了合歡香,又把帳子掛起來,讓人眼餳心怡的甜香頓時散開,明淨深呼吸一口,又喝了一口已經放涼的茶水,這下靜下心來逼視着豆黃。
豆黃見合歡香對他並沒有什麼作用,明白今晚是沒有半點希望了,垂着頭把巾子遞過去,囁嚅着說:“是秦媽給的,說是老夫人賞的,明早要交給她。”
明淨接過去,小心地放進袖袋裡,又從懷裡掏出剛纔墨兒給他的布包打開,取出那隻灑了一點雞血的巾子遞給豆黃:“明早把這個交給奶孃就成!”
豆黃接過去細看一眼,一個蹌踉退後一步,他一個大男人家,居然連這個也準備好了?他果真這麼不要想自己嗎?什麼不想有婢妾庶子,全是託詞!如果他真的想要自己,堂堂的謝家三爺還會在乎這些?豆黃忽然想,如果今夜的女人是周長生,他還會用盡心思拒絕嗎?
她悽然一笑說:“爺可真細心,連這個都準備好了,其實如果你真不想要豆黃,不必這麼費心,豆黃自會知道該怎麼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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