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臺上紅色燈籠掛滿四周,縣令與我父親蘇大富坐在正中,兩邊分別坐着縣裡的個別官員與一些長袍書生,高臺下人頭聳動,紛紛議論着站臺上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青年。
小碧一直拉着我想要離開,如果被我父親看到我的話,她和我都少不得被責罰,可是我覺得彷彿有一根繩子牽着我似的,任憑小碧如何勸說,我的眼睛始終緊緊地盯着高臺之上的那身穿白袍的青年,心中漸漸泛起一絲漣漪。
只見白袍少年在站臺上與別人談笑風生,別人即使提出刁難的問題,也會被他在微笑間輕易化解,使得我父親和縣令大人不住地撫須點頭,滿眼的讚賞之色。
身邊的人已經漸漸地離開,高臺上我的父親和縣令大人也只是出面表示一個形式,在那白袍青年回坐之後,就道別離開。
那白袍青年正是這次鄉試的解元,黃清鬆!
我不得不感嘆緣分的神奇,在人羣越來越少之時,我也打算離開,一心想着這次可能是最後一次見他一面的事情,被小碧扶着,失神默然離開。
小碧一路上都在嘆氣,又不多說什麼,也許她早就發現了黃秀才,所以着急地想要將我拉走吧……
沒走多少步,也許是我失神的緣故,臉上的輕紗竟然被別人不小心給蹭走,使得我一時間呆立在那兒。
身邊的人羣不知是誰大叫了一聲“蘇大小姐!”,我感覺身邊的人都將目光往我臉色盯了過來,小碧着急地想要將我拉走,可是周圍的人羣卻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滿滿地圍了上來,使得我們寸步難行,被他們指指點點,我感覺臉上越來越燙,羞怒得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我一個未出閣的大家閨秀,何時被人像看物品一樣指手劃腳過?聽着一些流氓的猥瑣言語,我的心裡防線漸漸接近崩潰的邊緣,捂着臉不禁淚如雨下。
我到底該如何是好?即使有小碧的保護,我還是慌了神……
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他對着旁邊的圍觀的人說了什麼,他的笑容如春風拂動,讓我的心感覺到一陣溫暖。
小碧和我在他的保護下離開了人羣,我後來帶上了小碧的面紗,被他送到了我家後門,我纔敢對他表達謝意。
黃清鬆,怎麼會是他?難道我們真的有緣嗎?
望着他淡然離去的身影,我不禁看得失神,忽然感覺被人推了一把,使我清醒了過來。
“小姐,人都快走遠了,我們進去吧。”
我搖搖頭,心中忽然做出了一個我自己都想不到的舉動。
我跑上前去,將黃秀才給攔了下來,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我從懷中掏出一塊香巾塞入他的手中,急急說道:“公子若是有意,就請告知妾身婢女小碧一聲。”
實在是太大膽了!我不知道黃秀才會怎樣看我,把我當成一個放蕩的女人?這些問題在我說了那句話之後,已經不容我再有任何考慮,我害怕他拒絕,臉如火燒地跑進了後門裡面。
小碧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總是會不經意間輕嘆抹淚,我的心早已脫離了自己,望着那高空中的明月,又是一夜未眠……接下來的幾天,我都在失神中度過,偶爾看看後院的門口,心頭一陣陣的失落。
小碧不知道如何安慰我,難道是勸我放下?可是我還放得下嗎?他的小臉早已經烙進了我的心頭,如果硬要抹去,也只能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傷疤。
父親太忙,也沒時間管我,母親倒是察覺了什麼,有次小碧告訴我,我母親找她問話,差點就將我和黃秀才的事給說了出來,也不知道母親會不會疑慮。
我知道,瞞不了的,蘇家就我一個獨女,父親在外忙碌,不是個精明人又如何成爲縣裡的首富?母親能夠讓父母不納小妾,她的手段可想而知。
果然,當天晚上我就被母親召喚,我老老實實地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母親一臉的無奈。
她安慰我,同時我也知道,她的心裡在慶幸,慶幸什麼,我不用想也知道。
我無言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已經過去一個月了,那扇門最終還是沒有被他敲響,我暗暗抹了把眼淚,笑了笑忽然感覺頭腦一陣暈眩,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制地倒下。
我父母逼問小碧,她也看不得我臉色越來越憔悴,最終還是將我對黃秀才的相思之情偷偷告訴了我母親,母親也不敢告訴父親,在我醒來臥牀的這十幾天裡,將她的想法告訴了我。
我們約定,如果黃秀才接受入贅的話,她就幫我去提親,並且幫助黃秀才向府尹進言,幫他舉上進士,入朝爲官。
我唯有點點頭,不知道這樣好不好,不過我並不覺得自己虧待了黃秀才,如果他答應的話,那他的一生將少走多少彎路?而且我可是縣裡出名的才色雙兼的大家閨秀,又如何配不上他呢?
後來母親將這事慢慢地告訴了父親,毫無疑問,他暴跳如雷,不過在母親的不懈努力下,父親也暗暗默許,準備過些日子,就上門提親招黃秀才入贅。
原本我們以爲事情非常簡單,也絕對非常容易,可是沒有想到的是,我剛剛身體轉好,小碧就一臉憂色地跑到我身邊,俯到我耳邊說了一些話,使得我一時間猶如被雷電劈中,不知該如何是好。
黃秀才唯一的母親竟然在我和他相見的中秋之夜遇害,現在他要守孝三年?!
小碧還想在說什麼,我舉手阻止了她的話語,搖搖晃晃地走向牀邊,揉起太陽穴有氣無力地說道:“黃秀才至孝,必然不會同意入贅的,我怎麼就沒考慮這些呢?”
當晚母親父親都來安慰我,並告訴我明日與府尹公子見一面,隨後就走了。
我失神地仰頭倒在牀上,父親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他不同意我和黃秀才了,打算讓我和府尹公子結合,不得不說,他想法不一定都是爲了自己,畢竟我的一生也會榮華富貴不是?
可是這是我想要的嗎?我陷入了沉思當中……自從和黃秀才相遇,我發現我總是和漫漫長夜相伴,父母看我的眼神已經逐漸地改變了,不再是他們溺愛的小女,而是一個思春放蕩的女人。
也許他們不想這樣看待我吧,不過周圍流言蜚語,他們的心又如何能不改變呢?
可以殺死人的不是別人,卻是自己最親的人,我在父母的心中恐怕已經死了吧……
和府尹公子見面在我家的宴客廳之中,交談中,我感覺到這李姓公子的確不是一般人物,舉止優雅,風度翩翩,談笑間就成爲了宴會的主角,使得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覺地注視向他。
我同樣也注意到他了,不過總覺得他笑得很假,彷彿是演練了千萬次一般,每次笑容的弧度都掌握得恰到好處。
我的心中已經被黃秀才那如沐春風的笑容填滿,如何會被他的表演矇蔽?不可否認,他英俊,又有個府尹的父親,能夠向我父親提親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士農工商,我父親早就想提高地位了吧?恐怕就是這個李公子讓他看到了更多的利益,反而黃秀才就算舉進士都不值一提了。
最終,父母和李公子商討着什麼時候定親的時候,我生氣了,當晚在他們那驚駭的眼裡,我不再拘束大家閨秀的禮儀,任憑他們召喚,我頭也不回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