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仇納悶:“這算什麼絕活?”
單手倒立洗頭,他也能輕鬆做到。
“重點難道是絕活嗎?”沈棠第一次覺得知音不是很聰明的樣子,指着自己,“重點難道不是‘我’給你表演這個絕活?”
她故意在“我”這個字眼上咬重音量。
公西仇仍不解:“……”
直到想起沈棠在開打之前說的話——
【倘若你輸了的話,那就請你家‘聖物’淺淺表演一個倒立洗頭吧……】
說完還讓士兵端上來陶甕,加柴。
不過,那時候公西仇的注意力都在陶甕與柴火上面,滿腦子是滅族之夜的慘狀,不管沈棠是有意挑釁,還是無意爲之,顯然此舉觸動了他的底線,激發他的殺意。
而現在——
聖物洗頭=瑪瑪表演單手倒立洗頭。
所以,聖物=瑪瑪???
公西仇腦中浮現等式,但眸光完全沒有沈棠預料中的狂喜激動,反而蹙起眉頭:“我知道瑪瑪想激秋文彥出將應戰,但不該拿聖物當由頭,這玩笑一點兒不好笑。”
沈棠:“……你憑什麼不相信?”
公西仇:“聖物是死物而非活人。”
沈棠不信邪。
她主動坦白,怎麼可以不信?
於是起身走到公西仇跟前,一屁股坐下,二人相對而坐,她神情是公西仇印象中少有的嚴肅,擡手指着自己的雙眼:“你看着我的眼神,你看到我的眼睛在撒謊?”
公西仇依言照做,對方眼神很坦誠。
他老實搖頭:“沒有撒謊。”
沈棠:“那我說的就是真話。”
公西仇愁眉,但這次沒說什麼。
坦白局到了這一步,公西仇又用武膽起誓,沈棠也沒什麼好隱瞞了,說出來也算了結對方一個心結。她組織語言,開口道:“橫豎時間還多,你聽我講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從幾個倒鬥挖棺材開始,再到愛好古董文玩的沈二爺無意間淘到這口棺材。他聽說棺中有一少年長眠,氣息全無卻恍若生人,不知身上帶着什麼防腐寶貝,外人觸碰不得,一觸碰便渾身劇痛,猶如凌遲。他見到少年樣貌,當即高價買下來。
當夜送入沈宅。
棺中少年卻在此時甦醒。
只是反應遲緩,口不能言,愚癡蠢笨,但相貌與胞兄家的大娘子有幾分相似,恰逢大娘子逃婚,便讓此人頂替新娘,嫁入夫家龔氏。孰料大婚當日,龔氏抄家流放。
流放中途,少年突然開了智竅。
前塵盡忘,不知來路。
她只知自己姓沈,名棠,字幼梨。
沈棠指着自己:“我就是那少年。”
又道:“所以我應該就是‘聖物’。當年在章賀那邊,我就發現這個秘密了,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公西仇,你發過誓的,不能強迫‘聖物’做她不願意的事情!我可不想躺回棺材被你埋回族地等什麼恩人,就算要等,我也要在棺材外等!”
公西仇努力消化這個怪誕離奇的故事,只是CPU扛不住,有些消化不良:“我自然是相信瑪瑪的,不過事關‘聖物’,真僞我會去求證。求證過後再做定論……”
內心卻隱約有些信了。其一,瑪瑪的實力進階完全沒有“按部就班”一說,完全是遇強則強,遇強更強!其二,脾性又合自己胃口,橫看豎看就該是公西族出來的。
沈棠托腮:“你還挺謹慎。”
倘若公西仇相信,自己便能順勢招攬,但人家說要求證,她總不能攔着。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她跟公西仇幾次幹仗也不是因爲原則性衝突,往後也不可能了。
她有耐心再等等。
“我倒希望瑪瑪真是‘聖物’,這樣就不用分心保護了。”會蹦會跳還會幹仗的聖物,明顯比躺在棺材無知無覺更安全,“待我安頓好阿來,查清楚後便來找你。”
“阿來?聽荀定說她是你妹子。”沈棠在心中撥弄小算盤,暫時捏不住公西仇,她可以捏住公西來,魚餌在手也不怕公西仇會跑,“她現在在哪裡?要不要去接?”
公西仇擡手一指城池方向。
道:“在城內。”
沈棠:“……”
沈棠厚着臉皮道:“在城內?那我派人提前去接她,免得兵荒馬亂傷到她。”
公西仇卻道:“不用。”
他一點兒不擔心公西來安全。
因爲——
公西仇面無表情:“荀定那廝會去。”
鬥將還未開始,他便注意到待在沈棠陣營的荀定。沈棠似乎從他的表情讀出了什麼——果然,荀定沒有一頓毒打是白挨的。
武膽武者雖有傲人戰力,但面對逐漸傾斜的戰局大勢,他們也無能爲力。沈棠這邊高端戰力是少,但帳下兵馬令行禁止,彼此配合默契,還有充裕士氣,足以彌補這一短板。又以前後夾擊之策,將秋丞兵馬堵在城樓,此處地勢狹窄不利於擺開陣勢。
武膽武者亦是束手束腳。
一番鏖戰,從天亮戰至夜幕昏黃。
秋丞率兵幾番突破,將戰地從城樓轉至城內巷戰,又打了數個回合,本就荒涼的孝城愈發破敗。文心文士最瞭解文心文士,姜勝幾個盯緊大魚,提防他們趁亂逃跑。
其中,顧池最爲上心。
他不允許自己手中有漏網之魚!
直至夜深,月上中天。
兵戈漸歇,戰鼓不復。
空氣中仍瀰漫着濃郁的硝煙與血腥氣息,秋丞帳下兵丁全部抓的抓、逃的逃、死的死。只是局勢一亂,總有一些小人渾水摸魚,劫掠強搶。公西仇來了之後,暫居在公西來的舊居。此處地段不好,治安也差,但有公西仇鎮宅,沒哪個地痞流氓覬覦。
公西仇戰敗,便有人起了心思。
秋丞給他的聘金可讓人眼饞。
只是剛翻牆摸進來,眼前一道光閃過,便被人一槍穿心。楊英嫌惡地皺起眉頭,拋下屍體。她將公西來藏好,出去一趟打聽消息,才知孝城失守,敵人兵馬已經打進來。這讓楊英面色發白,腦中兵荒馬亂的記憶一一浮現。但——她不是過去的她。
當即回身,找到公西來說明情況。
公西來花容失色:“阿兄如何了?”
楊英搖頭道:“這個暫時不知。但我們要先保證自己安全,才能打聽他的消息。阿來,收拾乾糧和清水,我護送你出城。”
公西來方寸大亂,下意識聽從。
守護院落安全的還有公西仇的部曲。人數不多,但皆是精銳,楊英也算部曲一員。公西仇叮囑過,遇見危險以公西來安全爲重。 只是,出城哪裡是那麼簡單的。
還未走出多遠便碰見了敵軍人馬。
“等等——住手!”
交鋒的武氣光芒剛亮起,便被一人插足,強行分開,楊英擡頭一瞧,還是熟人。
“荀定,你怎麼纔來?”
荀定撓撓臉:“沒轍,阿父盯着。”
他也有苦衷,不到塵埃落定,他哪敢在戰場亂跑?他的阿父會分分鐘大義滅親。荀定硬是忍着,幫着拿下城牆,將戰線推到內巷,順手也拿了一個武膽武者人頭。
老父親荀貞老懷甚慰。
荀定這纔有了自由。
再者,公西仇留給公西來的護衛實力可圈可點,這點他還是放心的。趕得早,不如趕得巧,他來的時機正正好。荀定轉身跟與楊英等人對峙的人馬說明了情況。
楊英鬆了口氣。
揚眉問:“聽說你被俘虜了?”
荀定覺得“俘虜”二字太難聽,強行挽尊:“在沈君帳下遇見我父親,我能如何?”
被一衆部曲護在身後的公西來探出頭,她微紅着眼眶問:“我阿兄可還安全?”
荀定道:“應是無礙的。”
但公西來只想要肯定回答。
知道她見不着人不會放心,荀定主動請纓:“我帶你去見沈君。見着沈君,也就見着他了。以他的實力,哪個勢力首領不想試着招攬?即便兵敗也不會有事的。”
除非公西仇犟骨頭不肯低頭認慫,勢力首領纔會萌生“自己得不到,旁人也別想得到”的念頭,給人腦袋咔嚓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