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來——
康時覺得自己大錯特錯。
褚曜贈送保心丸絕對是經驗之舉。
他努力眨眼又眨眼,但不管他重複幾次,沈棠的確衝出去救人了,還是“虎口奪人”!摩托似乎也知道自己主人沒了,試圖擠開人羣往她的方向走去,奈何繮繩被人拉住。
摩托扭頭斜眼看去。
這角度,竟有幾分殺意在身上。
祈善低喝道:“莫要添亂。”
摩托哪裡聽得懂人言?
但小動物的警覺告訴它,此人不好惹。
於是鬧騰一會兒就溫順下來。
康時回過神,摸緊袖中的保心丸。
有些茫然,有些呆滯,向祈善問了一句發自內心的問題:“元良,這、沈郎這正常嗎?”
祈善黑着臉道:“正常得很。”
康時問:“可沈郎不是文心文士?”
祈善皮笑肉不笑地道:“民間有句俗話說得好,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照理——這文心文士多了,偶爾出個武膽武者作風的,也不稀奇,是吧?不管是甚,活着就好。”
顧池:“……”
康時:“……”
聽着是有那麼幾分道理。
文心文士追隨主公,對主公最最最最基礎的要求,不就是主公得是個能喘氣的活人?
康時暗下捂額。
這哪裡有道理了啊???
比康時內心更加風中凌亂的是聯盟軍其他人,其中也不乏有像晁廉一樣不忍心悲劇發生,準備出手營救的。只是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出手救下來又是另一回事。
萬萬沒想到,有人思想行動統一了!
此人還是一衆文心文士、武膽武者中的身高盆地,矮小纖弱的沈郎主。甚至有人不信邪地暗中用指甲掐自己一下,下了大勁兒,疼得齜牙咧嘴。好傢伙,他們沒做夢啊!
更讓他們覺得有意思的是公西仇的那句——怎麼又是你——莫非沈郎主說公西仇腿短沒跑過是真的?一時間,還真有人視線下移,試圖去看公西仇那雙腿有多短。
顧池:“……”
他真要憋不住了。
祈善看着顧池欲揚不揚、忍笑痛苦的嘴角,道:“聽到什麼有意思的,不妨分享一下?”
顧池:“公西仇腿短。”
衆人懷疑他膝蓋位置以下才是腿。
祈善:“……”
他對這些聯盟軍廢物點心有些失望,還在打仗鬥將呢,一個個能不能正經一點!
盟主吳賢看到趙奉被沈棠救下,狂跳的心臟才稍稍平緩下來。方纔一擊,他考慮的不是被盯上的自己,而是擔心趙奉會死!
至於這位沈郎主——
在吳賢眼中,趙奉一人的性命絕對抵得上沈棠想要的那一小塊地盤了。此番討伐結束,即便不拿沈棠的首功,他也會履行諾言“出借”——是的,他相信沈棠能拿下首功了。
皁衫文士則意味深長地看着祈善。
其他還看不出來,但沈郎主的確比祈善先前那些主公命硬抗造,也無怪會被祈善盯上。
趙奉則一臉不可思議地坐在地上。
他挺身護主便沒奢望自己還能活着。
谷更沒想到救下自己的人會是沈棠。
緊跟着,又聽到沈棠略帶不滿地回駁:“嘛,什麼叫‘怎麼又是我’?奉恩不想看到我嗎?”
奉恩,是公西仇的字。
據聞是他義父親自給取的。
不過公西仇對這個字不太喜歡。
寧願旁人連名帶姓喊自己,或者喊他乳名“阿年”,也不想被喊“奉恩”這個字。對於公西仇來說,“奉恩”這個稱呼是帶挑釁的。
他沉下臉來,釋放殺氣:“瑪瑪三番五次從我手下救人,是真以爲我不會殺你嗎?”
“我當然沒這麼想。”將自己的性命託付給敵人偶爾的仁慈,傻子纔會這麼幹,沈棠緊跟着笑道,“你倒是想殺我,但不是沒殺成嗎?反正截這麼多次啦,也不差這一次。”
公西仇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黑下來。
只是——
他道:“我不跟你打。”
沈棠鬆開趙奉的衣領,讓他回去。
順便問:“爲什麼?”
跟誰打架不
是打架?
公西仇漠聲說道:“因爲膩了。”
他不喜歡跟同一個人交手很多次,因爲沒有新鮮感,摸透了路數就很無聊。相反,他喜歡能帶給他驚喜的未知。
所以,他不想跟沈棠鬥將。
他眼睛一睨,又挑釁聯盟軍一衆:“怎麼,聯盟軍武將死光了?躲在一名文心文士身後,看着人家衝鋒陷陣?還是說,數萬兵卒齊脫甲,怕無一人是男身?荒誕可笑!”
沈棠怒道:“能打就行,還搞職業歧視?”
文心文士怎麼了?
只要能將人腦袋打爆就行。
沈棠手中慈母劍已經飢渴難耐!
不過,有人比她更按捺不住。
“好!讓我來會會你!”
此人不是旁人, 正是谷仁帳下行十三的義弟,少衝!當然,他也不是魯莽行事、擅自衝出來的,而是經過了谷仁的允許。公西仇挑釁這話實在是氣死人!誰能忍下來?
他與吳賢盟主商議,便決定第二戰讓少衝出戰——同樣也是打了消耗戰的主意。
少衝消耗公西仇體力,第三戰再交給沈棠。不管是擊退還是擊殺,己方都處於有利地位。
拉出來的叛軍精銳也才萬人,只要牽制公西仇這個精神支柱,勝算六成以上!
當然,這裡也有谷仁的一點小心思。
他希望少衝能借着這次機會揚名。
跟殺掉一個沒什麼名聲分量的敵人相比較,還是挑戰一個衆人眼中不可撼動的“怪物”更能揚名。哪怕落敗,也還有一個趙奉墊底。趙奉的終點便是少衝的起點!
公西仇瞥了少衝一眼,僅一眼便看出了一點兒門道,旋即更加不屑道:“你們盟軍無人——竟推一個孩子出來送死嗎?”
沈棠委委屈屈抱着自己的慈母劍。
深感公西仇“背叛”了他們的知音友誼!
少衝心智僅有六歲,根本不受公西仇的語言影響,他騎在馬上,竟是連武鎧都沒套齊全。
公西仇道:“回家找你娘喝奶去!”
“不喝奶,我沒娘,還有——”少衝歪頭想了想,記起自己是來幹嘛的,宛若稚童一般稚氣十足地笑嘻嘻,“我要擰下你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