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孝城亂(四十六)

“原是如此。”

烏元嘴上應和。

內心卻是掀起一片滔天巨浪。

這事兒說着簡單,但真正做起來可不容易。貧民百姓的確多,但多的是混在人羣中做做樣子,光拿錢不辦事,甚至有拿到好處就偷溜的白嫖黨。

這些是不服從指揮的。

那些願意服從指揮的百姓也容易拖後腿。

調度幾十上百號毫無訓練根基的百姓,要求他們照着計劃,可不容易。

只是沈棠不說,烏元也不好追根究底。

其實他問了也沒關係。

因爲根本沒什麼指揮調度。

沒一點技術含量。

沈棠等人對這些“百姓”的要求就是跟着衝進去,聲音喊得越大越好。

看到門就去踹門、看到人跟着打人。糧倉不在那些家族羣居的族地,位置偏僻。碰見的人基本都是留守護衛。要是落單導致受傷被殺,她概不負責。

這些百姓或許愚昧無知,但絕非刀子架脖子上還不知道躲的傻子,只要跟着跑一跑、砸一砸就能完成領到十斤糧食,還有比這更加輕鬆的活兒?誰又會上趕着落單找死?

烏元又問:“義士怎知糧倉位置?”

“前任郡守書房找到的線索。”

說罷,她看向龔騁。

那一箱賬冊是她跟龔騁一塊兒找到的。

論功勞也是兩人的功勞。

烏元:“當真?”

龔騁笑着道:“自然是真。前任郡守晏城跟孝城這些世家關係親密,來往密切,私下幹過不少不乾淨的勾當。晏城也不蠢笨,每做一件事情都要留下一些證據把柄。”

這些把柄自然是爲了掣肘孝城本土勢力,既能讓合作更加緊密、利益捆綁更緊,同時也是對合作者的威懾。其中便有各家情況,晏城將他們的底子摸得清楚。

可惜,他無福消受。

最後便宜了沈棠。

拿到拿箱子的同時她就想好每一家的打劫順序,保證一晚上能將他們全部光顧一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糧倉洗劫一空。

這還是截糧,若是夜襲燒糧,能更快。

整個流程行雲流水,看得龔騁目瞪口呆。完全沒想到,這位看着斯文嬌小、男生女相的妻兄還有不爲人知的一面,行事如此果決迅猛,乾淨利落、毫無拖泥帶水的磨唧。

同時又覺得可惜,倘若不是時局混亂,以妻兄的能力,他在承平盛世必有一番作爲。

烏元表面上認真聽着,時不時還讚許點頭。內心真實想法如何,除了他自己,在場便只有顧池一人知道了。但顧池只顧着低頭,安靜喝茶,不搭話也不評論,存在感微弱。

烏元又問:“那——此番收穫如何?”

他又添了一句。

“能供守軍兵卒多久?”

龔騁沒聽出烏元話中的酸意,他從袖中取出一本賬冊呈遞上去,道:“先前忙着將糧草清點入庫,這纔來遲了。因爲時間緊迫,賬冊上的數字跟實際有出入,但應該不大。”

烏元隨意翻了翻。

上面的數字饒是他都要咋舌。

若是幾年前,四寶郡還未遭受戰爭侵襲,糧倉能有這麼多糧食,烏元一點兒不奇怪,但現在什麼時節?他們的糧倉依舊滿滿當當!還不是一座!地頭蛇果真不愧是地頭蛇!

烏元心下譏嘲——若是能學到他們的看家本領,再貧瘠的土壤都能刮下三五斤油水!

他合上賬冊,喜色浮上眉梢,長長舒了一口大氣,道:“太好了!有了這些糧食,守城兵卒也能多阻擋叛軍一些時日。”

顧池脣角勾起一縷薄笑。

嗯,的確很好,如果烏元的心聲和言辭能一致會更好。顧池冷眼看着,看着烏元試圖招攬沈棠,看沈棠揣着明白裝糊塗……但以他對沈郎的瞭解,沈郎大概率就沒聽懂。

“雲馳可有辦法讓這幾位義士爲我所用?”

待沈棠幾個離開,烏元親暱抓着龔騁的手,一副求賢若渴的姿態。他先前想過招攬祈善,但被前任郡守晏城潑了一盆冷水。

未料到還能再見面。

人才也不止一個。

龔騁已經是廢了丹府的廢人,除了他的身份能做些文章,內政才能也能爲自己分憂解勞,但跟祈善幾個相比就不值一提了。祈善還好說,文心品級不高,但褚曜不一樣啊!

活生生的二品上中文心!

共叔武的武膽等級不清楚,但絕對不低。

還有年紀最小,潛力最高的沈棠。

這四人若能爲他所用,那麼——

待他迴歸北漠,王權唾手可得。

龔騁沒回答,而是神色爲難地看着顧池。

顧池:“沒看出來麼?”

烏元不明所以:“什麼沒看出來?”

顧池道:“祈善三人明顯以沈棠爲主。”

半斤八兩還想吞併人?

烏元:“……”

他又看向龔騁。

龔騁硬着頭皮點了點頭,說道:“共叔義士立場不明,但褚先生和祈先生明顯是。即便他們不是這種關係,招攬也很難。”

“爲何?”

烏元非得追根究底。

他在辛國當質子那些年,暗地裡結交朋友,拉攏不少人,但這些人都是因爲他給的好處在跟着他的,求的是肉眼可見的好處——例如金銀珠寶、榮華富貴。但,這種只用錢財就能收買拉攏的人,才能可想而知。

不說絕對,整體水準確實高不到哪裡去。

他一心想求真正的賢才!

碰到了卻不屬於自己,多痛苦!

龔騁只得道:“妻兄出身沈氏一門。”

沈氏姓沈,卻不是辛國王室這個“沈”。

雖說一門上下走的是中庸之道,既不會太冒尖惹人眼紅,也不會太平庸被忽視,看着普普通通、平平庸庸,但不意味着他們沒骨氣、沒氣性。正相反,他們氣性大着呢。

倔強起來都是硬骨頭!

不然自家父親也不能說動岳父沈公跟彼時風頭正盛、寵冠內庭的鄭喬對着幹,竭力阻止他歸國。沈氏不待見鄭喬,也不待見北漠。

僅憑烏元出身北漠這點,沈氏出身的妻兄就不可能答應他的招攬,還是趁早死心吧。

烏元沒反應過來:“出身沈氏又如何?”

龔騁說道:“祖上有世仇。”

北漠此前是西北各國年青一代刷軍功名聲的經驗包,沈氏自然也有出人。經驗包也不是站着給人打的木樁子,戰鬥力也不低,而戰場刀光劍影的,什麼意外都可能發生。

當然,這不是最大的原因。

最大原因是沈氏一貫主張主戰。

辛國國力最強盛的時候,岳父沈公不止一次上書,希望一鼓作氣搗毀北漠,留下這個隱患遲早會出大事!若是讓九泉之下的岳父沈公知道妻兄隨了烏元,怕是要暴跳如雷!

“祈善不行,沈棠不行,那褚曜呢?”

顧池反問道:“郎君以爲這個褚曜跟當年那位褚國三傑的‘褚曜’只是同名同姓?”

人家率兵打過北漠呢。

烏元被送到辛國當質子還有褚曜一份功勞。

確定有這個度量接納褚曜嗎?

烏元臉色刷得一下鐵青。

顧池又道:“至於共叔武這人,祈善和褚曜盯上了,給沈棠留着的……”

話裡話外的意思,不想被這倆黑心謀士背地裡捅刀弄死,就別覬覦他們盯上的獵物,除非烏元現在有絕對實力不懼怕這些。烏元深吸一口氣,不甘不願地嚥下了這口濁氣。

另一處——

祈善和褚曜的心情也不太好。

沈棠還以爲他們是因爲沒找到林風二人。

便寬慰道:“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被安慰的褚曜一臉莫名其妙。

“什麼?”

“你不是在擔心林風他們嗎?”

褚曜:“……”

回答是與不是都不行。

前者撒謊,後者聽着太涼薄。

“郎君沒聽出來?”祈善手裡拿着一根棍子,棍子一端綁着不知從哪隻大白鵝身上拔下來的羽毛,逗得素商團團轉。素商前爪踩後爪,踉蹌着一頭栽倒在柔軟布墊之上。

“什麼?”

祈善道:“那人想招攬你。”

說着將抱着羽毛不撒爪的素商抱起。

沈棠慢了半拍纔想起來“那人”是何方人士,怔了怔,指着自己:“烏元想招攬我?”

祈善反問:“你不知?”

糟,莫不是文武雙修的後遺症出現了?真操心沈小郎君的腦子,這麼明顯都看不出來。

沈棠啞然一瞬:“……還真不知。”

她甚至沒注意到這點。

沈棠爲自己辯解。

“我根本沒往那方面想啊。”

雖說她這會兒的家底很薄,比桃園結義後的皇叔還要慘,但每個拎出來都是人類高質量文心謀士。待日後拿下共叔武,班底人數就能從三人(一貓)晉升到四人(一貓)。

回頭再跟狸力他們會合——

佔山爲王也算有了根基,蚊子再小也是肉,勢力再小也算諸侯之一——至少比所謂百村大戰好點。沈棠除非是降智了,不然擱着創業機會不要,給其他老闆打工???

還自帶班底給人打工?

沈棠道:“我是不可能答應的。”

祈善二人表情微妙。

他們當然知道不可能,只是心情略有不爽。

有了充裕糧草供應,浮動軍心穩了下來。

沈棠也連着兩天在外奔波尋找林風二人下落,幾乎要將整個孝城地皮翻過來,搗毀數個非法窩點,解救無辜者衆,仍一無所獲。

“再找不到人,我們就出城找。”

沈棠嘆氣。

若是在城外——

莫說林風兩個半大孩子,即便是屠夫一家幾個大人,生存也極爲不易。逃難路上,面臨的危機不止是食物短缺,還有來自同爲人類的逃難百姓、落草爲寇的盜匪以及叛軍。

生還機率極其渺茫。

早知如此——

沈棠不由得愧疚道:“早知如此,還不如讓林風兩個待在山上,跟着狸力還安全點。”

褚曜只得反過來寬慰沈棠,這不是她的錯,誰能料到彘王爲首的叛軍會這時發難?

怪只能怪彘王,怪鄭喬。

倘若林風和屠榮兩個學生真出事了……

褚曜眼底泛起危險的光芒。

他必然要用彘王幾人頭顱血祭!

砰——

一聲悶響。

被沈棠幾人擔心着的屠榮被一腳踹飛。

緊跟着,一頭削尖的木棍脫手落地,他剛要翻身跳起,脖子上抵着一根相同的木棍。

“怎麼還躺着?沒力氣了?起來!”

屠榮咬牙,拾起木棍從地上爬起來。

“誰說沒力氣了?再來!”

此時的他灰頭土臉、鼻青臉腫,臉盤比平日還要大,褚曜來了都未必認得出。他抄着木棍衝上前,沒一會兒又被狼狽打回。來來回回重複了幾十遍,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直到最後一回,他站起來又跌坐回去。

對面的人這才作罷。

青年蹲下來看他:“小小年紀就不行了?”

屠榮疼得渾身上下都疼。

嘴上還嘴硬:“誰說我不行了?”

青年:“你行的話,自己站起來回去。”

趴在地上的屠榮:“……”

這個他還真不行了。

試了兩次失敗,青年等到不耐煩。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扛上肩,不顧肩甲會加重屠榮身上的傷勢,大步流星迴了軍帳。

屠榮強忍着胃部難受嘔吐的衝動。

所幸校場與帳篷不太遠。

剛被放下來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看着坐在他身側,擰了一把溫水,用布巾擦拭身上汗液的青年,屠榮小聲嘀咕。

青年眉頭都懶得擡起:“大聲說話。”

屠榮聽話大聲:“你這麼閒?”

這幾日沒看他怎麼出去。

當將軍都這麼清閒嗎?

他還以爲當將軍, 不是練兵、指揮打仗就是在處理軍務,而青年每天不是在校場打他就是在軍帳跟他打珠子。關鍵是他珠子打得還很稀爛,自己五局總能贏三局。

青年嗤笑。

“我清閒?我清閒好啊。我要是忙碌起來不見人影,閻羅殿的頭兒都會頭疼。”

因爲前去報道的孤魂野鬼太多了!

青年樂得清閒。

甚至連旁人來找茬都能平心靜氣應對。

偏偏——

越不想什麼,什麼事情越容易發生。

此時,帳外來了人。

聲音急促:“少將軍,有戰事!”

正在挑揀珍珠的青年手一頓。

坐在一旁靜坐修煉的林風聞聲睜開眼。

莫不是孝城出兵了?

青年斷然否決這個可能。

孝城恨不得龜縮進龜殼,連每天丟進去的屍體都習以爲常,又怎會冒死出兵?

不是他們,又是誰在這節骨眼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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