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洗完澡,暖氣將整個臥室薰得暖烘烘的,暫時還沒有睡意,於是開了電腦,微一猶豫之後,先點開了郵箱。郵箱裡照例是塞滿了重要或不重要的信息,她先將這個星期的營業彙總發送完畢,這才放心地打開平時的私人聊天工具。
很靜的夜,忽然滴的一聲,有新郵件。
是徐媛媛發的,是她們自開業以來所有花銷的彙總,以及剩餘資金數目,四月看着那個觸目驚心的數字,大腦一片空白,只有這麼多了嗎?那她們下個月交房租該怎麼辦?
聽見浴室的水聲停止了,她將雙手貼在臉上揉了揉眼睛,疲憊地靠着牀頭,將電腦合上,以免王明出來時看到。
第二天風雲色變。昨天還煦如暖春,今天卻是烏雲翻滾,沉沉的色澤一直壓到了城市的盡頭。氣象預報說要下雪,果然,在午飯的時候,外邊窸窸窣窣地起了些聲響。雪珠子落下來,連綿而成一卷珠簾,靜靜地把整個城市都收攏進了這無聲的畫幕中。
四月坐在酒吧裡,看着對面的兩人,有種心力交瘁的感覺,“資金情況這麼緊張了爲什麼不提前說呢?這段時間花了不少錢吧,請設計師,改牆的顏色什麼的”
“還有那個活動,也花了不少錢”徐媛媛不軟不硬地頂了一句。
四月沉默了半天,才緩緩開口“沒有之前的活動,我們的生意也不會有起色,再說了,做活動並不是沒有帶來營收,這筆錢也要算進去?”
“爲什麼不算進去呢?這也是花銷的一部分啊,所以目前的局面我們大家都有責任,就沒有必要問爲什麼了吧?”徐媛媛眼帶譏諷地開口。
文曉曉沒有開口,只是沉默地坐在那裡。
四月覺得自己氣得腦門生疼的,“一直都是你在管帳,你也知道我們沒剩多少錢了,還付出去那麼設計費,結果也沒起到什麼作用,反而搞的我們現在這麼被動”
“真沒有作用嗎?你也不看看現在多少人在說比以前好多了?再說了,設計費用這塊花了多少錢?只佔房租的四分之一好不好,你不要把什麼帽子都往我頭上扣”徐媛媛的聲音顯得有些激動尖銳了,胸口也有些起伏。
四月正待再說些什麼,卻被文曉曉突然開口打斷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了,先談談我們下個月的房租怎麼解決的問題吧”
兩人聽她這麼一說又都安靜下來了,是啊,目前最需要解決的是這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要不,還是我們大家再湊湊?”過了好一會兒,四月才慢慢說出了自己的提議。
“我最近在裝修房子,確實拿不出錢了”徐媛媛想也沒想地就拒絕了。
“我最近也緊”文曉曉也爲難地看着四月。
四月心裡頓時有些堵了,她無奈地嘆了口氣“那你們說怎麼辦吧”
“能不能給房東說一下,一個月一個月地付他?”徐媛媛想了想,說出了自己的辦法。
文曉曉也點頭,轉頭用充滿希翼的眼神看向四月。
四月有些發愣,用手指着自己“你們的意思是讓我去說?”
“本來和他籤合同的人就是你,你和他也要熟悉些,而且上次看他對你印象挺好的,你就去說說看嘛”文曉曉朝她眨眨眼睛說。
四月默然,徐媛媛也沒有說話,然後就是詭異的靜默。
“我還有些事情,先走了”四月站在來打破了沉默,穿上大衣,走出了酒吧。
剛出門就看見雪還沒有停,仍然在簌簌地下着,但此時的四月卻無心觀賞,她皺了皺眉,把圍巾又裹了裹,大步地迎了上去。
站在路邊好一會兒也沒有打到車,四月開始後悔今天嫌路滑沒有開車出來,這樣雪夾着風吹過來,刺骨的冷意可不好受,正在她一籌莫展時,一輛911緩緩停在她的面前,車窗被搖了下來,露出阿萊的臉。“姐,你去哪兒,我捎你一程吧”
四月稍微猶豫了一下,便點頭上了阿萊的車了,這樣的天氣確實不好打車,要她回去等王明來接自己,她此刻又實在不願意再看見她們,所以還是隻能麻煩一下阿萊了。
車裡的暖氣開的很足,漸漸的四月覺得自己凍僵了的手腳都恢復了過來,她報了自己小區的名字後,阿萊就朝那個方向開去了。
“今天這麼早就收工了?”四月將圍巾取了下來,一邊問阿萊。
“嗯,新貨還沒到,舊貨也沒剩多少了,索性就關了”
“這個樣子不會影響你的生意嗎?”
“不會,我這裡現在基本都是靠熟客撐着的,大力度和麪積的宣傳得等年後了,在這之前先把準備工作做好就行了”阿萊朝她笑笑,笑容中有着一絲自得。
四月見她信心十足的樣子,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只得也笑了笑。
阿萊倒是奇怪地看看錶,“你們今天這麼早就開門啦?”
“沒有,和她們商量一些事情而已”四月想起今天三人的會議,就有些鬱卒。手機開的靜音,屏幕一直在閃動,顯示着文曉曉的頭像和稱呼。
她沒有接,懶洋洋地將頭靠着座位的靠墊,透過車窗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目光有些失神,喃喃地說“明明那麼多年的朋友了,到頭來你還是發現自己不夠了解她”
阿萊聽後一怔,倒是想起謝婷婷來了,不由就撇着嘴說“誰說不是呢,你以爲牢不可破的感情基礎,在金錢的面前,就什麼也不是”
四月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聽這話的意思她們到有些同病相憐的味道,便有了攀談的興趣,外面正好堵車,車速行駛的異常緩慢,不同於外面的寒風凜冽,兩人在車裡卻聊的熱火朝天。到了四月家樓下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她接到王明的電話,說是要加班,不回來吃飯了,正巧高磊今天晚上也不陪阿萊了。
“走,我帶你吃一個好吃的”四月大方地揮一揮手,朝前方馬路指過去。
“穿馬路?”
“就在巷子裡。”四月張望了一下,“你看,就是這裡。”
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店面,人卻多得彷彿能在這個寒冷的雪天蒸騰出白色霧氣。
阿萊將車停在路邊,表情有些怪異:“這裡?”
“嗯,這裡。”四月突然一陣心虛,有些不好意思,提出來要請客卻帶人來這種地方“是不是太簡陋了?前邊還有家西餐館……”
話還沒說完,就見阿萊已經衝下車了,原來門口一對情侶吃完了,空出了兩個座位,等四月反應過來,她已經穩穩地坐在那裡了。
四月失笑,替她把車熄火,然後鎖好車門後,走了過來,“你坐着,我去買”
阿萊趕緊點頭,“聞着味道就挺香,這樣的天氣吃碗熱騰騰的餛燉最舒服了,我要二十個”
沒過多久,四月就端着兩大碗餛燉走了過來,阿萊接過碗,忙不迭地就送了一個進嘴裡,卻沒料到餛燉是剛起鍋的,頓時被燙得五官都皺在了一起。
“小心點”四月忙遞了張紙過去,有些緊張地問她“好吃嗎?”
阿萊好不容易吞下那個混沌,咧嘴笑“真好吃,我就喜歡這種味道極好的小店,下次我還要帶高磊過來吃”
四月微微一笑,點點頭,也開始埋頭吃了起來。
吃完餛燉,和阿萊告別後,四月踩着溼漉漉的馬路往回走着,手機又開始在閃,她最終還是劃開通話鍵,淡漠地開口“我知道了,我會給房東打電話說明情況的,他同意我們就一個月一個月付,不同意我也沒有辦法”
文曉曉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才簡短地回了一個“好。”
收了線後,她氣悶地對馬波說“不就是打個電話嗎?至於發這麼大脾氣?搞的好像是我提了什麼過分的要求一般,她也太玻璃心了吧”
“你們酒吧的事情,你就別再我面前提了,省的我跟着心煩”馬波正在專心打遊戲,聽見她的抱怨後也沒回頭看她,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文曉曉聽後瞪了瞪他,卻也沒有辦法,只得將委屈都咽回肚子裡,轉身縮進被子裡,不再和他說話了。
晚秋休息了兩天,重新回到了工作室,昨晚豆豆給自己發信息,說這兩天單子猛增,她再不來她們就守不住了。
鬧鐘昨晚就特意調早了四十五分鐘。晚秋趕早起來,因爲知道今天過來必然會忙得腳不沾地,到了大樓下邊,先買了杯外帶咖啡。
電梯一路往上,幾乎沒有在低層停留地時刻。
來到工作室,還沒有人來,她咬了一口熱乎乎的黃油麪包,一邊看着茶几上放置的被夾在一起的單據,都是些未完成的,果然有些堆積了,小唐這兩天也沒來,小秦也還沒有上手,怪不得豆豆硬是要催她過來了。
晚秋吞下最後一口麪包,喝了一口咖啡,就開始着手做準備工作了,爭取今天清除大部分的訂單。
不知忙了多久,門口傳來響動,晚秋擡頭看了一眼,是豆豆。這時自己正忙,也沒來得及和她說什麼,就又低頭開始做蛋糕了。
“怎麼,打算當最勤勞老闆?”豆豆看着她輕笑。
“不敢當,最勤勞老闆非您莫屬”晚秋將模具送入烤箱,飛快地回她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