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安聽出了加羅羨陽的言外之意,他問:“他的腿,真的治不好了嗎?”
“難。”加羅羨陽壓低聲音跟盛世安透露了隱情,他說:“其實那場車禍,並非普通車禍,製造車禍的人是一名宗師境界的散修。他的獸態是毒魔蜘蛛,是罕見的病毒型馭獸師,他也是修真界的通緝犯。汪羽飛的對手爲了剷除他,不惜花重金請來了毒魔蜘蛛相助,無論謀殺成不成功,主犯都是毒魔蜘蛛。”
“汪羽飛中了毒魔蜘蛛的冰火毒素,當初差點毒發身亡,是汪家老夫人託人請來清安宗師的弟子幫忙醫治,成功將毒素逼近受傷的雙腿,以犧牲雙腿爲代價,才保住了一條命。”
清安宗師是神月國太后姜瑞雪的師父,是一名十分了不起的治癒師,但他也在當初搭建通天之橋的時候,獻祭了獸心。清安宗師自己年邁沒了修爲,但他的弟子們都十分優秀出色。
連清安宗師的弟子都無法幫汪羽飛醫治好體內的毒素,聖靈大陸上其他修士,就更是束手無策了。
盛世安恍然大悟,“難怪小少爺的腿至今都無法痊癒。”他先前便覺得奇怪,汪家有錢有勢,只要肯砸錢,自然也能請來厲害的治癒師,或是製藥師幫忙治病。
那下毒之人是宗師境界的毒師,一般的強者,又哪裡能化解毒魔蜘蛛的毒性呢?
“這樣說來,想要治好小少爺雙腿疾病,只有先解除了他腿裡的冰火毒素,才能治癒雙腿?”
“嗯。”
加羅羨陽遺憾地搖頭,他說:“我看汪家那孩子,不像是能長命的樣子,否則,若他能與我加羅族聯手,必然會取得更高的成就。”
盛世安一想到小少爺才17歲,可能會命不久矣,心裡有些難受。
他是修士,他身邊的親人大多都能活幾百歲幾千歲,平民百姓的壽命對他們而言太過短暫了。他的媽媽有着一羣平民身份的好朋友,其中與她關係最好的,便是薇薇安阿姨跟江叔叔。
薇薇安阿姨和江叔叔已步入中老年,臉上的皺紋越來越深,每次他們來盛族做客,和虞凰坐在一起,看着不像是朋友,倒像是長輩與晚輩。
一想到薇薇安阿姨會早早離世,盛世安便下定決心,一定不要跟平民做朋友。
他這人重感情。
他承受不起朋友之間的生離死別。
小少爺就是盛世安遇見的第一個平民,這幾個月的朝夕相處,他越發喜歡那個沉默寡言的少年了。他身軀消瘦,好似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可他偏偏穩穩地立在狂風暴雨中,用那雙孱弱的手,堅定地扶着汪氏國際。
“他會長命的,至少,會活到壽終正寢。”丟下這話,盛世安向加羅羨陽點了點頭,便進了男廁所。
裡面,小少爺雙臂搭在智能輪椅遞過來的扶手上,正在將自己往輪椅上挪。因爲雙腿無法接力,他每次上廁所都只能在智能輪椅的幫助下,用雙臂發力。盛世安靜靜地看着,並沒有走過去幫忙。
他總覺得小少爺不需要幫助,至少相識這三個多月來,小少爺在上廁所的時候,從不曾向他求助過。
可今天,小少爺卻擡起頭來,對盛世安說:“扶我一把,我有些頭暈。”
盛世安直接走過去,彎腰將小少爺抱起來,輕輕放在輪椅上。
今天他跟許多商界大佬周旋,腦子有些累了,加之雙腿行動不便早上吃的比較少,這會兒有些低血糖犯了。盛世安見小少爺閉着眼睛靠着輪椅在休息,料到他一定是低血糖發作,他推着小少爺出了廁所,從口袋裡掏出一顆巧克力來,遞給小少爺。
小少爺盯着那顆糖,目光愣住。
“我看你每天上午都要吃點糖,就備了點。”盛世安解釋道。
小少爺接過巧克力,撇了一塊含在嘴裡,感受着濃郁的巧克力在嘴裡融化,少爺心裡突然一陣發軟。他擡起頭來,盯着盛世安看了片刻,突然說:“你還挺細心。”
盛世安莞爾,他說:“以前我讀小學的時候,我們班有個女同學就有低血糖,我看她桌兜裡總放着一盒巧克力。不過她的低血糖症狀比較嚴重,不吃不行,我記得有次有個女生使壞丟掉了她的糖,她上體育課的時候直接暈倒了。”
小少爺聽完這個故事,突然問了句:“那你沒將她送去醫務室?”
盛世安說:“送了。”
“你還挺善良。”小少爺這話說的很真誠,並不是在諷刺盛世安。
盛世安被他誇得有些好不意思。
小少爺見盛世安不說話,他低頭把玩着巧克力的包裝紙,突然問道:“她好看嗎?”
盛世安想了想,說:“沒注意,就記得她是個小胖子。”
“哦,那就是不好看了。”小少爺敲了敲輪椅的扶手,他說:“走了,該做的我都做了,能不能得到加羅族的認可,就靜等結果吧。”
盛世安很欣賞小少爺這種性格。
盡全力去爲一件事拼搏了,就不問結果。
他不禁好奇,有沒有什麼事,是小少爺盡全力去爭取過,但會對結果耿耿於懷的事。他們走後,加羅羨陽從拐角處走出來。他盯着盛世安推着汪家小公子遠去的背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五日後,一封金光燦燦,印着加羅族族徽的請帖,被送到了小少爺的面前。
小少爺拿到邀請函,盯着它看了許久,才說:“盛世安,我們成功了。”能得到加羅族的黃金邀請函,代表着加羅族對他的認可。
若汪氏國際能跟加羅族正式結盟,那麼,那些虎視眈眈的敵對公司,就不敢再暗中對汪氏國際使絆子了。
畢竟加羅族纔是站在金融帝國上的帝王。
他們不過都是一些在帝王坐下討口熱湯喝的臣民罷了。
三天後的夜晚,小少爺盛裝打扮,決定帶着盛世安一起去參加羅族高層領導人的家宴。盛世安也得到了一套量身定製的西裝,他穿一件鴉青色的打底襯衫,配黑色西裝。
16歲的盛世安正在瘋狂地長個子,三個月前他才178公分,現在便有183公分了。他的身材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腰身還很窄瘦,但肩膀已初顯寬厚,穿着西裝也有模有樣,一雙長腿藏於挺括的西裝長褲下,更顯得筆直有力。
他站在鏡子裡,盯着鏡子中那個有着一副好身材,卻生了一張路人臉的自己,再次將盛驍罵了一頓。
坑兒貨!
砰——
主臥裡突然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盛世安趕緊進屋,便看到小少爺倒在了牀邊的地板上。
他穿着一件淺金色的襯衫,細腰藏在襯衫下,收入長褲中,但倒在地上的姿勢並不優雅。小少爺左腳穿着襪子,右腳的襪子剛套進去一點點。
顯然,他是在穿襪子的時候,身子因爲失去平衡才從牀榻上摔了下來。
小少爺知道自己的姿勢有多狼狽,他偏過頭去,低聲說:“出去。”
盛世安想了想,卻大膽地走到小少爺的身旁,彎腰將他打橫抱起,重新放在了牀上。他說:“三個多月前,我曾被我父親體罰了37道誡鞭,臥牀休養了十多天才能下地。那段時間,我不止從牀上摔倒在地上過,我有一次更是差點掉進了馬桶裡,但又怕被家裡人看見,硬是自己從廁所裡爬回了牀上。”
盛世安並不是在編故事,他說的是真的。
男人的自尊心是個挺玄乎的玩意兒,他們爲了維護自尊,寧願一個人藏在屋子裡,像個病狗子一樣拖着殘缺的身體在地上爬。“小少爺,再過九個月我們就會分別,那之後,我們應該不會再見了。有關你的任何秘密,我都不會告訴任何人,你可以信任我”頓了頓,盛世安又補充了一句:“我只是你一個人的保鏢。”
幹完這一票,他就要專心修行,備考神域學院了。
不得不說,小少爺被他這句話打動了。
盛世安伸手去摘小少爺的襪子,這次小少爺沒有反抗。
“盛世安。”小少爺盯着認真給他穿襪子的少年,他忽然說:“記住你說的話,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保鏢。”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