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等不下去了!
陳來決定面對一切後果!
決定承擔一切後果!
就在他義無反顧地邁出一條腿時,旁邊的樓梯旁突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咳嗽聲!
陳來大驚,如遭雷擊般抖動一下,接着急忙放下腿看過去,一隻手不自覺地摸向了腰刀。
有人發現了秘密!
站在遠處的人,正是那個小丫頭小秀秀!她趴在陰影裡的牆壁上,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陳來,眼神裡既有詫異,又有驚恐。
每天夜裡,當白馨一單獨睡下時,她都會看她兩三次。這一次,她剛來到拐角就發現了異常。她認識面前的這個男子,她記得自己好像喜歡過他。
陳來也不敢想自己的這一幕會被人發現,一下子僵硬在了窗臺邊。
兩個人靜靜地望着,愣在原地。
陳來的右手緊緊握着刀柄,咯吱吱地發響,只要他拔出刀來,只拔出一下,遠處的女孩子就會化爲齏粉,可是他望了望她,卻低下頭去,慢慢轉過身,一個翻越下到樓下,像雲氣一般消失了。
小秀秀扶着牆壁慢慢下滑,最終跪在地上,兩個眼睛還在圓瞪着,淚水一直在流淌,但是兩個眼睛卻是一眨不眨。
她發現了真相,但是那個人卻沒有殺她。她想不明白。那個人不是君子嗎?長老大人不是極爲信任他嗎?他怎麼可以這樣做?下一步自己該怎麼辦呢,是告訴小姐大人,還是等着告訴長老大人?
過了很長時間,她都傻傻地跪着。
忽然,下面傳出腳步聲。她聽出這是熟悉的腳步聲,身子一震,但是她竟然沒有能力站起來。
“小秀秀,你怎麼在這兒跪着?”盧拜倫來到拐角處,突然發現小秀秀,站住了。
小秀秀低頭不語,只有哭泣。
當發現她滿臉淚水,盧拜倫又靠近一些,皺着眉頭觀察她。他知道自己的夫人從來沒有打罵過小秀秀,其他人也不敢欺負她,小秀秀在這個院子裡就像是他的妹妹一樣得寵,“今天這是怎麼啦?做噩夢啦還是想家啦?”
“長老大人,我沒事。”小秀秀扶着牆壁想站起來,可是站了幾下竟然沒有站起。
盧拜倫嘆口氣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起來,看她像是受到驚嚇,又關切地問道:“小秀秀,你是不是看到什麼了?”
小秀秀趕忙搖頭,又不自覺地望了望窗臺。
盧拜倫感覺到什麼,大步走到窗臺邊,看到窗子開着,又看到自己的夫人在裡面酣睡着,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只是當看到窗臺上的碎蘭花時,他愣住了。
他知道這是一種迷藥。
想了想,他非常平靜地看向小秀秀,“小秀秀,你一定看到什麼人了。”
小秀秀繃着嘴哭,低着頭不敢擡頭看他,輕輕點點頭。在點頭的瞬間,她的身子又順着牆壁癱軟下去。哭了一會兒,她想到長老大人和小姐大人是對她最好的人,決定說出這個秘密,“長老大人,我看到那個人了,他就是後院的那個陳來……請長老大人放心,我來了之後,他沒有進去。”
盧拜倫望了一眼裡面的睡美人,輕輕關上窗子,淡淡道:“小秀秀,不要胡思亂想,在離開這裡之前,我曾經安排陳來,要他保護好夫人。”
小秀秀一愣,但還是趕忙點點頭。爬着轉過身子,爬着站起來,扶着欄杆下了樓梯。
盧拜倫打開臥房的門,輕輕走進去,來到白馨一的旁邊,靜靜地望着她。
看到自己的娘子睫毛長長、身子長長,一副睡樣又甜蜜又可愛,極爲美麗,他笑了笑,嘆氣道:“看到這樣的女子,哪一個男人不會動心呢?”
他坐下來親了親她的額頭,又吻了吻她的嘴脣,凝望了她一會兒才站起來。
白馨一微笑着酣睡,像是正沉浸在一個美夢中。
盧拜倫給她蓋上一層薄薄的被單,走向門口。他想去看看陳來,看他睡下沒有。
當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摘下腰間的寶劍,掛在牆壁上,然後才關上房門。
院子裡一片大亮,他踩着月光走向後院。
後院裡很安靜,臥房裡一片漆黑。突然,他聽到唰唰的舞刀聲,便向後面的樹林裡走去。
“賊!”
“盜賊!”
“你就是一個盜賊!”
“你就是一個卑鄙無恥的盜賊!”
陳來光着身子站在湖水中的一個孤島上正在舞刀,他身邊的湖水頓起驚濤駭浪。水珠落在他的結實的肌肉上,月光下晶瑩發亮。
他氣海中的大火神奇地消失了,右腳心的大火也神奇地消失了,他的身子又恢復原來的平靜。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小秀秀。當她出現的那一幕,陳來感覺自己體內的大火頓時被一股冰冷的激流所澆滅,緊接着他覺得羞愧,覺得無地自容,覺得再也沒有臉面見人!
這不是功法,但是比功法更強大。陳來心中明白,這是良心的力量!
陳來,你帶着師傅的囑託,來到地京山上,看看你做了什麼!
你竟然忘恩負義!
你竟然想着嫂夫人!
你竟然走到嫂夫人的窗前!
你竟然想着將她變成你的愛人!
你有何臉面面對黑谷,你有何臉面面對楚桃,你有何臉面面對自己的恩師武升!你還有什麼臉面,面對對你極爲信任、極爲器重的師兄盧拜倫!
陳來心中充滿了自責,一次又一次地大罵自己。
呀!
他大叫一聲,對着身邊的湖水就是一刀。
嚓嚓嚓嚓!
通通通通!
一片片刀氣削破虛空,在湖面上飛馳,劃出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川字,擊向湖面!月光下,川字猶如透明的羽毛。
一個個川字型水浪一擊而起,又重重落下,發出轟鳴。水浪涌向沙灘。
突然,四處一片寂靜。一個刀點從他的刀尖上迸發出來,在月光下疾馳,打彎,最後竟然帶出雨點般的光芒,使小湖的湖面上像是下着雨。
轟!
最後,不計其數的光點竟然同時爆炸,將他身邊的湖面炸出巨大的水浪。水浪像城牆一般涌起,月光下像是一個巨大的極爲立體的川字。
轟!
川字型水浪像城牆一般坍塌,湖面久久難以平靜。
“賊!”
“盜賊!”
“你就是一個盜賊!”
“你就是一個卑鄙無恥的盜賊!”
陳來又大罵着踩着空中的水霧一升而起。當他升到最高點時,下面的空間突然變得一片透明。他再次大叫一聲,一刀刺向水中的白影。
呀!
一道電光從刀尖迸發而出,打着旋刺向水中。他在這一式中加入了《獄刀決》中的旋水雲,那道電光衝向水面時,高速旋轉,像是一張發着紅光的光盤。
砰!
光盤將那水中的白影擊殺得粉身碎骨。
在水浪激起的同時,陳來慢慢落下,呈半跪姿勢噗的一聲落在小島上的草坪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跪着誰,他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憤怒、自責和悲傷該怎麼處理,發出了沉悶的嗚咽聲。
是啊,這樣的事以前從未經歷過,現在該怎麼面對?他想來想去,只有哭。
他爲恩師而哭。
他爲自己而哭。
他爲那個叫盧拜倫的師兄而哭。
他爲那個叫白馨一的嫂夫人而哭。
慢慢的,他握起鋼刀,將鋼刀對準自己的腹部,對準自己的氣海。他想自己只有用這種方式來交代自己了。
在刀尖就要接觸肚皮的那一刻,他又想起恩師武升的泣血的囑託,想起恩師王梅雨的期望的眼神,想起恩師黑谷的堅定的信任,再一次啜泣起來。
他並不知道,一道紅光從他的右腳心發出,順着右腿到達氣海,又來到氣海的邊緣,來到刀尖就要接觸的那一部分,做好了抵禦這一刀的準備。
一陣風颳來,他又想起自己的往事,發現自己變得更具野心,變得更加無情,變得更加無恥,變得更加看不清自己!
這樣下去,如何對得起自己的一個個恩師!如何完成自己的使命!
他放下刀,捂着臉哭起來。
被剛纔的水浪帶起的草魚落在草地上,蹦來蹦去,慢慢的竟然蹦到了陳來的身邊。像是要安慰他似的,它的尾巴不時地拍打着他的手背。
陳來愣了愣,看過去,看到這是一條白色的草魚,身子修長,像一條鰱魚。
他用雙手將它托起來,看向湖面,輕輕一扔將它扔向湖面。
咚!
草魚落在水中,歡快地游來游去,但是它一直沒有離開,像是在一直望着陳來。
這時,陳來看到一個白色身影從南面飛來,身下既沒有寶劍,也沒有云朵,完全是藉助清風飛行,身影十分飄逸。正是西區長老盧拜倫!陳來一見,不敢面對,低下頭來。
盧拜倫輕輕落在草地上,觀察身邊的湖面,看到湖面雖然很平靜,但是形狀已經發生改變,“陳來師弟,我已經見過精雲院的白陳車大師……明天我們就可以和他見面了。”
陳來萬分羞愧,一隻手託着刀尖,一隻手託着刀背,半跪到盧拜倫面前,泣道:“師兄,晚上陳來醉酒,因嫂夫人和小弟的戀人楚桃長得極像,小弟到嫂夫人牀前探望,罪該萬死……請師兄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