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小蛟還在嚼着酒杯碎片,張寶卻是心頭驚駭,因爲李秘所言不假,這東西還真是巨龍之子!
“不可能的!吾等早已清查過,又豈有遺留!”張寶仍舊有些難以置信,可他永遠忘不了巨龍的眸光,這小蛟絕不是李秘隨便找來的相似之物!
這小蛟乃是從巨龍腹中取出,太平道的人根本就無法想像,李秘也沒有說破,只是盯着張寶。
張寶喃喃自語了片刻,眸光突然變得兇殘起來,一把便抓向了小蛟!
他已經醒悟過來,也確信李秘所預料的事情絕非誇大其詞,若讓這小蛟面世,太平道所有的努力和犧牲都將毀於一旦!
他的動作確實很快,然而周瑜早已鎖住了他的雙腳,將他綁死在了椅子上,而李秘一直在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又豈能讓他傷了小蛟!
也不知爲何,在張寶動手的那一刻,李秘整個人變得煩躁起來,那股怒氣也是沒來由,憑空生了出來,彷彿整個世界都變得讓人厭惡一般!
張寶是個絕世高手,他與周瑜聯手都對付不了,也虧得田義及時趕到,否則根本止不住這個地公將軍。
便是周瑜此時故作輕鬆,也要將他困在椅子上,只是解放了雙手,可見對張寶是多麼的忌憚。
然而李秘此時卻是將張寶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張寶那迅捷如貂的動作,到了李秘眼中,彷彿慢鏡回放一般!
難道說是小蛟受到威脅,激發了李秘肚子裡那古怪東西,以至於李秘的感知能力都得到了提升?
還是說這種錯覺便如同心中那股無明業火一般,來得蹊蹺,卻又真真切切!
在這種情緒的催動下,李秘眨眼工夫已經抽出了靴筒裡頭的斬胎刀,“鐸”一聲便將張寶的手掌,釘死在了桌面上!
這一來一往實在太快,便是連周瑜都沒反應過來!
他扭頭看着李秘,彷彿剛認識李秘一般,因爲在他的印象中,李秘的武功確實不斷在進步,但絕不可能到達這種地步!
張寶猛然擡頭,盯着李秘,同樣是滿臉驚愕!
李秘已經收手,抱着小蛟,心中那股怒氣卻是發泄了出來,適才那種充滿力量的錯覺又如潮水一般退去,心裡便彷彿被抽空了一塊,讓李秘感到非常的不捨和失落。
“這就是神鹿宮的斬胎刀?”張寶也不敢去拔刀,卻又如同不會感到疼痛一般,只是帶着欣賞的目光,在打量着那柄短刀。
李秘點了點頭:“將軍眼力倒是不錯。”
張寶卻是搖了搖頭,嘆息道:“今番做事之前,張古便提醒本座,要小心對付你,本座卻不以爲然,連調查檔底都懶得去看,一味心思撲在了周瑜的身上,沒想到啊,最終壞事的,卻是你李秘……”
李秘也不置可否,周瑜卻是將短刀拔了出來,用帕子擦拭乾淨血跡,調轉刀頭,還給了李秘,而後朝張寶道。
“張寶,接下來的事情,相信你也很清楚,這小龍必然要公諸於世,而你,則會被朝廷斬首示衆,太平道的黨羽也絕不可能走脫半個!”
張寶撕下衣料,一邊包紮着手掌,一邊漫不經心地冷笑道。
“既是如此,大都督又何必多此一舉,直接殺了本座便成,又何必多費脣舌。”
周瑜看着張寶,而後朝青雀兒使了個眼色,青雀兒點了點頭,便將獄卒和衛兵都打發了出去,周瑜這才壓低聲音開口道。
“我說的是朝廷,可沒說我周瑜會這樣幹,你太平道與我羣英會世代爲敵,該知道我吳營不似魏營那般兇殘狠辣,也不像蜀營那般優柔寡斷,素來是賞罰分明的……”
“我周瑜是個務實的人,與其殺了你們,也是浪費,不如你們跟着我,一樣可以做大事,將軍以爲如何?”
李秘聞言,也是大皺眉頭,以周瑜的心胸和魄力,將張寶納爲己用也不是不可能,即便是邪教頭子,他周瑜也是有信心策反的!
吳營搭上了朱翊鈞,本來就勢大,若再將太平道給收了,只怕就要失衡,便是天機社的長老們,都壓不住吳營了!
若真讓周瑜給說服了,想要將張寶丟出去做餌也是不成了,難怪周瑜要找他李秘過來,搞了半天還是想讓李秘幫他出力謀私啊!
不過李秘也分得清輕重緩急,周瑜能將張寶收服,總比殺了他強,李秘也不會趁機破壞周瑜的好事,只能忍着坐在一旁。
張寶卻如同聽到天大的笑話一般,哈哈大笑起來,朝周瑜道:“周大都督的野心果是熏天般大,竟是連我太平道都想吞了,只是你口氣難免大了些,太平道可不是你一個人能吞得下的……”
周瑜也笑了,朝張寶道:“尊駕野心只怕比本都督還大,只要敢想,天大的事情也是做得來的。”
張寶倒也認同這一點,不過卻是朝周瑜道:“本座可是斬殺真龍,截斷龍脈的人,大都督即便再得皇帝信任,也撈不了我吧?”
周瑜看了看李秘,欲言又止,只是朝張寶道:“這個事情就不勞尊駕費心了,你只消給本都督一個姿態便成,剩下的事情,自有本都督操心。”
張寶遲疑了一番,而後才冷哼道:“大都督該知道,本座可做不了太平道的主,我若反叛,兄長必定第一個要殺我!”
繼而他又將眼光轉向了李秘,陰險地說道:“便是真要叛了,我寧可跟着李大人,也不願與大都督打交道的,玩心眼實在玩不過大都督。”
李秘知道這是張寶的挑撥離間,也只是含笑不語,周瑜卻朝張寶道。
“這你就說錯了,我要是玩得過他李秘,如今他早就已經是我的人了。”
李秘見周瑜說得如此曖昧,也是聽不下去,趕忙解釋道:“鄙人已經成親,而且不喜歡男人,大都督用詞且謹慎一些。”
李秘如此解釋,張寶也是哈哈大笑起來,朝周瑜調侃道:“大都督你看,到底還是李大人有趣一些吧。”
周瑜也是白了李秘一眼,適才嚴肅的氣氛倒是煙消雲散了。
“眼下你已是階下之囚,本都督給你一個選擇的權利,已經是天大的恩惠,太平道能用則用,不能用便只有剿滅,何去何從,尊駕自己考慮吧。”
周瑜丟下這句,便不再言語,事已至此,今日已經將張寶的心防打破,往後也就好辦了,目的已經達到,再說下去難免又要壞事,周瑜也是見好就收。
橫豎也不能指望張寶一下子就全盤托出,這種梟雄人物,也只能慢慢消耗。
李秘自是跟着出來,離得遠了,這才朝周瑜道:“今日我幫你演戲,刀子都染血了,大都督多少回報點好處才成吧?”
經過地宮的生死相依之後,周瑜與李秘之間也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周瑜也變得不似以往那般高冷了,加上李秘適才說笑了一番,周瑜又是心情大好,便朝李秘問道。
“你想要甚麼好處?”
李秘也不囉嗦,朝周瑜道:“王安大太監會過來找你幫忙,用張寶做餌,把張古和皇城內潛伏的太平道細作給一網打盡,我希望你能答應了這樁事。”
周瑜聞言,也有些意外地審視着李秘:“倒是好事一件,不過本都督有些好奇,你不是素來厭惡宦官麼,今次怎麼幫王安說話?”
李秘是如何對待李進忠等宦官的,周瑜那是一清二楚,當然要好奇。
李秘也搖了搖頭,坦誠相告道:“王安與其他人不一樣,便是田義和陳矩,都給了我不錯的觀感,這樁事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害,也別說是我的好處,反倒是我在幫你,做與不做,你自己尋思吧。”
李秘如此說着,無論對王安還是周瑜,也都算是仁至義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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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點了點頭,也沒有明確表態,卻是看着李秘那大皮袋子,朝李秘問道:“你把那條龍給剖了?”
張寶不似周瑜這麼瞭解李秘,自然不會猜到其中奧妙,然則周瑜對李秘知根知底,在他眼中,李秘差不多就是見什麼都想剖開來看個究竟的怪胎,能猜出來也不值得古怪。
李秘自然是打死都不承認的,若是讓朱翊鈞知道自己剖了那條龍,只怕又要減分不少。
“我倒是想把你給剖了。”李秘瞥了周瑜一眼,不置可否地迴應道,周瑜也沒有點破,只是朝李秘勸誡道。
“這條小龍能脫手就儘量脫手吧,牽涉太敏感,無論對錯,很容易惹麻煩。”
這句倒是由衷的良言,李秘其實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只是沒想到周瑜會這麼提點他。
不過周瑜接下來卻繼續說道:“比如說交給我,這樣就不會惹麻煩了。”
李秘也是笑了,朝周瑜挑釁道:“便是我願意交給你,你敢要?”
周瑜看了看冒頭的兇戾小蛟,縮了縮脖子道:“還是算了,圖個嘴快則已……”
如此說着,自己的嘴角也浮現出笑容來,不過周瑜很快就收斂了笑容,似乎也察覺到他與李秘太過友好,不似以往的作風。
“真不想跟着我幹一場大事?”這是周瑜與李秘相識以來,第一次軟言好語地正式發出邀請,而不是處心積慮耍心眼地設計李秘。
李秘微微一愕,在某個瞬間,他還真有些心動,畢竟周瑜是個幹大事的人,有了周瑜當後盾,李秘不說爲所欲爲,往後也絕對要比現在更加的順遂。
可李秘看了看周瑜,終究還是搖了搖頭,回絕道:“我還是習慣獨來獨往,還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吧。”
周瑜也自嘲地苦笑,顯然是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答案了。
“且無論如何吧,往後可不要擋我的道,否則本都督一樣是斬盡殺絕的……”
雖然說得狠辣,但很顯然,周瑜終於是放棄了對李秘的那份敵意,也終於算是和解了吧。
然而李秘卻沒有太多輕鬆,因爲他要阻擋的不是周瑜的道,而是滾滾向前的歷史洪流,他要逆轉明末大案,要扶植朱常洛,必然要改變歷史!
“誰擋誰還不一定呢……”李秘如是說着,周瑜也是心頭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