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總督與其他朝代不太一樣,這個總督和巡撫都不是常設官職,三司纔是真正的地方大員,也就是布政使、按察使和都指揮使。
而督撫則是以御史類的官員巡視地方纔加上去的,可以是二品都御史,也可以是七品的監察御史,後來的尚書御史之類的,也可以外派成督撫,所以這個總督實際上是沒有官品的,更不是固定的。
所謂的蘇州總督,其實也不是蘇州總督,而是總理糧儲提督軍務兼巡撫應天等府。
這個總督本該落戶南京,只是南京官員機構太過臃腫,所以才安置到了蘇州來,官員同僚也習慣稱爲蘇州總督罷了。
雖然總督本身沒有官品,又只是臨時工,但卻是代天子巡守,權柄極大,幾乎掌控整個地區的軍政大權,乃是皇帝派下來制約地方三司,防止三司坐大的一個官職。
也正因此,地方三司對督撫是非常敬畏的,素昔裡也是想方設法來討好,這莫橫欒貴爲南直隸的督撫,自是貴不可言。
然而誰能想到,陳和光這麼個蘇州知府,竟然給莫橫欒戴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
這可是天大的事情,若真要敗露了,可真真是要了卿命的。
顯微鏡研究成功之後,李秘終於是能夠開始自己的親子鑑定之旅了。
若這個技術能夠成功,對往後的刑偵絕對是飛躍性的革新,如此便能夠鑑定血跡,通過血型交叉對比,便能夠進行精確的排查,對李秘的神探之夢,絕對是天大的幫助!
陳和光早早就打過招呼,所以李秘便帶着索長生和甄宓,與陳和光一道,來到了總督府。
因爲督撫並非常設,總督府也沒有特別建造,總督衙門與三司衙門扎堆,位於姑蘇城的衙署區域。
莫橫欒與其家人,便住在了總督衙門後頭,雖然不算氣派,卻也自有尊貴。
莫橫欒聽說陳和光帶了名醫來給兒子看咳嗽,也很是高興,不過見得李秘和索長生都是年輕人,難免心裡打鼓。
對於這樣的人,索長生也早有經驗,若論狂妄,裝腔作勢,索長生着實是一把好手,更何況他還有真本事,也不消望聞問切,知曉動動手腳,那孩兒便不再咳嗽,睡得極其香甜,臉色都紅潤了不少!
李秘後來問起才知道,索長生只是放入蠱蟲,將孩兒體內的濃痰全都清理掉,又將藥蠱喂入,散開藥物,直抵病竈,自是蠱到病除了。
李秘也以探查病根爲由,採了總督夫婦的血樣,爲此還花了大半天給夫婦二人解釋遺傳病的意義。
見得兒子好轉,莫橫欒早就心花怒放,雖然讀書人都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易損毀,更漫提鮮血了。
可李秘這麼一番解說,爲了兒子往後的健康,夫婦二人還是老實讓李秘採了血樣。
李秘沒有適合的抗凝劑,無法長時間保存血樣,採血之後便讓索長生留下,自己偷偷溜走,騎上快馬,趕到了虎丘這邊來做血型對比。
雖然莫橫欒貴爲督撫,妾室衆多,對原配妻子也不甚關切,但畢竟生了個兒子,對妻子倒也算體貼了些。
或許也正是因爲妻子一直沒有生養,他才冷落了妻子,而正是因爲受到了冷落,妻子纔會與陳和光暗通款曲吧。
無論如何,李秘也不好進行道德批判,這種事情甚麼年代都有,無論古今也都一樣,這是人慾,道德禮法再如何禁錮,終究是要爆發開來的。
到了虎丘之後,孫志孺也準備妥當,李秘便正式進行ABO血型鑑定。
他採用的是生理鹽水凝聚法,雖然沒有離心機,但也不礙事,生理鹽水和酒精之類的東西,李秘早已讓孫志孺準備妥當,他是個光學儀器製造大師,想讓他做幾個試管或者玻片,也是小事一樁。
難就難在李秘沒有足夠的標準血型。
所謂凝聚法,說白了就是用已知血型來做標準對照物,而後利用不同血型會發生溶血反應的原理,觀察待測血樣是否會凝聚,從而判斷待測血樣的血型。
舉個例子就明白了,這個實驗需要一個A型血和一個B型血的血清,待測血樣滴到這兩個玻片之中,放到顯微鏡下觀察,如果待測血樣與A型相容,紅細胞大量凝集,與B型卻不相容,在顯微鏡下呈現零散的狀態,那麼就說明待測血樣是B型。
而反之,與B型相容,與A型不相容,那麼待測血樣就是A型血,如果兩個都容,那就是AB型血,而兩個都不容,那就是O型血。
那麼現在難處就來了,李秘只知道自己是A型血,沒有B型血做對比,除了他自己,他再無法知曉身邊的人是甚麼血型。
李秘只能先將自己的血清提取出來,而後挨個採血,根據規則找到B型血,製作出B型標準血清纔可以做到。
孫志孺雖然已經崇拜李秘,但這件事李秘也不打算讓他知曉,所以採血和鑑定的任務,自然是交給了陳和光。
陳和光也不知從哪裡找來的人,反正保密性做得極好,李秘這才製備出標準血清來,否則眼下臨時抱佛腳,是如何都做不到的。
有了這些前期準備工作,李秘很快就鑑定出孩子以及父母的血型來,接下來就是對比血型遺傳規律表了。
這血型遺傳規律表也很簡單,比如父母都是O型血,生出的孩子必定是O型血,父母都是AB型血,生出的小孩就不可能是O型血。
通過這個血型遺傳規律,就可以判斷孩子到底是不是親生的,當然瞭如果兩個男人的血型一樣,就比如本案之中,若陳知府與總督的血型一樣,那就無法判斷孩子是誰的了,這也是這個方法的缺陷所在。
可沒有DNA鑑定技術的情況下,這也是李秘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只希望運氣好一點,陳和光與總督夫婦的血型區別大一些纔好。
陳和光也是着急,離開總督府之後便趕到了虎丘這廂來,採血對比之後,李秘也是嘆了一口氣。
因爲血型交叉對比沒有任何決定性的結果,無法判斷出兒子的歸屬,因爲三人血型太過接近,規律表對比是盲區。
見得李秘嘆氣,陳和光也有些沮喪,因爲在他看來,李秘這些儀器和手段,是前所未見的。
雖然古時也有滴血認親,但大明朝已經有人證實,滴血認親其實並不科學,李秘此時所做的,比滴血認親更加高級,在陳和光看來,應該是十拿九穩的。
然而李秘終究沒能得到結果,他又如何能不喪氣?
雖說等孩兒的臉面都長開,還需要不短的時日,但終究是紙包不住火,陳和光更不會寄希望於那個孩兒會打破規律,長相上與他不相肖,這種風險是如何都不能去冒的。
李秘既然答應了陳和光,而陳和光不惜用這樣的秘密來投靠他這個名色指揮使,李秘也總不能讓他失望。
這個法子雖然無法幫助到陳和光,但對李秘往後的破案卻有着極其巨大的用處,也並非一無所獲。
他也已經與孫志孺制定計劃,要將顯微鏡造得更小,否則每次都要往虎丘這邊跑,那就太麻煩了。
這些也都是後話,眼下李秘還是集中精力幫助陳和光。
既然血型對比沒結果,李秘只能用最原始的法子,那就是推算受孕時間,再對比他們的房事時間,如此來確定是誰播的種了。
這是個極其羞澀極其私密的問題,也好在陳和光豁出了家底,對於這些自是不會隱瞞。
接下來便是探聽到總督夫婦行房的時間,這個也只能由陳和光去打聽,以他和總督夫人的私情,想來該是不難的。
也虧得總督夫人還有些忌憚,在與陳和光行房之後,許是心裡愧疚,又許是不想面對總督,又或許是總督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其他年輕貌美的妾室身上,對原配夫人早已冷淡之極。
所以時間上間隔很長,李秘又問了孩兒的精確出生時辰,以及總督夫人最後一次月事的時間等等,諸多信息彙總起來,製成表格,一目瞭然地進行推算。
最終結果也是讓陳和光鬆了一口氣,雖然不算太過精確,但好歹給了他一個希望,李秘說這結果準確率只能比一半高一些,但對於陳和光而言,卻是天大的喜訊了。
不過李秘也看得出來,在聽到這個結果之時,陳和光驚喜之中也透着一點點失望,可見他與總督夫人是真心相愛的了。
李秘也見過那個總督夫人,並不算是美人,年紀也不小,看起來平庸,並無太多出色之處。
問了陳和光才知道,原來兩人是舊識,當初陳和光並未發跡,夫人與總督卻是門當戶對,兩家聯姻更多是政治考量,陳和光與她纔是真愛。
只是無論如何,通姦就是通姦,總不能真心相愛就爲所欲爲,即便總督不愛了,也不能背地裡做出這種事來。
李秘不是甚麼聖母,也不是離經叛道的人,對於這種事,他也不去評判,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子非魚焉知魚之苦,這種事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外人是沒資格去評說的。
索長生自打見識了顯微鏡的妙用之後,也是整日裡往虎丘這邊跑,已經開始用高科技來養蠱了,對蠱蟲的認知更加的深刻與細化,功力自然也是突飛猛漲。
他也成功治好了總督莫橫欒的兒子,李秘等人也成了總督府的常客,甚至是座上賓,總督晚來得子,對李秘等人也是非常的感念。
一切彷彿又恢復了平靜,李秘終於能夠安心下來,溫書練武,與趙廣陵一道複習,靜靜等待武舉府試的到來。
趙廣陵在策略上可比陸墓巡檢司的陸青雲要專業太多,有他幫助,李秘的文試能力也得到了大大的提升。
本以爲能夠安心等到武舉考試,沒想到京城方面又來人了!
其實衆人也都有了心理準備,黃仕淵等人年後也該回來了,而經過了這麼久的發酵,楚王那邊的劫槓案,在朝廷上也該有了定論,各方勢力或贏或輸,終究是要有個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