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密室之中,那柄劍胚隱隱散發着血光,就彷彿有着無數散發黯淡紅光的小蛇,在劍胚上不斷遊走一般,誰能想到,這兇手竟然會用處子之血來煉劍!
有人說劍是百兵之王,早期的劍可不似後世那般細長文秀,而是直刀一般的闊劍,歷史上的名劍實在太多,但能夠名垂千史的鑄劍師也就這麼幾個。
自打歐冶子和干將莫邪這樣的老前輩死後,能夠被後世所銘記的鑄劍師又有幾個?
很多人都只記住了寶刀名劍,卻很少會銘記那些鑄劍師。
而這些鑄劍師往往是最狂熱的技術追索者,爲了追求技藝的巔峰,爲了讓刀劍更有靈氣,他們甚至以身投爐來煉劍!
可他們用的是自己的生命,而不是別人的生命!
無論是李秘還是趙廣陵熊廷弼,見得此情此景,心裡也都極其震驚,不瘋魔不成活,此人用別人的性命來成全自己的夢想,雖然與前輩名匠一般癡狂,卻邪惡得令人髮指,而絕不會得到半分的尊敬!
方三兒顯然是驚嚇過度,雖然她在緝熙堂隱匿了這麼多年,早已不是以前那個深受恩寵,養尊處優的柔弱女子,可仍舊還是被這密室給嚇倒了。
李秘將方三兒帶到外面,呼吸着新鮮空氣,方三兒才緩過神來,卻仍舊禁不住渾身顫抖。
李秘也等不得這許多,朝方三兒道:“你可看清楚那人面目?可認得那人?是樑銅承還是他徒弟?”
李秘之所以會懷疑那個少年郎,是因爲他在樑銅承房中,嗅聞到那股青春陽光的氣息,這絕不是一個整日混跡匠房的老師傅所能有的!
而左廂房的氣味則非常符合樑銅承,也就是說,那少年郎住的正房,樑銅承住的是廂房!
在古時的禮教規矩之中,這絕對是對師父的不敬,所以李秘懷疑那少年郎根本就不是樑銅承的徒弟,只不過與樑銅承演了一齣戲罷了!
少年郎主動出頭,讓李秘等人先入爲主,剔除他的嫌疑,而事實上,只怕那少年郎纔是真主兒,樑銅承只不過是吸引李秘注意力的幌子罷了!
方三兒聽得李秘如此一問,卻是驚魂甫定,朝李秘搖了搖頭道:“他進來煉劍之時總戴着一個青銅鬼面,妾身也看不清他臉面,不過從體態步履來看,該是年輕人……”
方三兒這般一說,算是印證了李秘的推想,可此人用處子之血來煉劍,方三兒又不是處子,爲何要對方三兒動手?
亦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想過要將方三兒來煉劍,只不過爲了藏匿方三兒,才暫時將她安置到密室劍爐裡頭罷了。
如此一看,這煉劍少年應該是早就潛伏在王府之中,而有人想要對方三兒下手,又恰好發現了少年郎的秘密身份,便讓少年郎來動手罷了!
也好在無論是那少年還是樑銅承,都已經被禁衛看守起來,這一切也就很快能夠搞清楚了。
李秘正考慮該不該將方三兒藏起來,畢竟若是讓楚定王知曉方三兒的真實身份,事情會更加複雜,方三兒是他調查楚定王身份僅有的一條線索,李秘可不能拿這女人去冒險。
李秘正思索着,密室裡頭的趙廣陵和熊廷弼卻大聲喊道:“李秘,快進來看看!”
想必他們又有了新發現,李秘也就暫時放下思慮,然而才走了兩步,便聽得趙廣陵和熊廷弼大聲驚呼道。
“這天殺的,這個竟然還活着!”
“這個也是活的!”
“都是活的!”
李秘也是心頭大駭,適才他們進入密室,見得這些人如同倒吊的乾屍一般,從未想過這些人竟然還活着!
這簡直是聞所未聞之事!
李秘加快了腳步,如風一般撞入密室之中,果真見得趙廣陵和熊廷弼還在試探那些人的氣息和心跳!
“快把這些人放下來啊!”
李秘如此說着,就要上前去動手,然而趙廣陵卻攔住了他:“動不得!”
李秘知道事情有異,也不敢亂動,此時趙廣陵將密室之中的火炬和爐子都點燃起來,李秘纔看清楚,眼前的場景卻是讓他永生難忘!
被倒吊着的這些女子,下腹部都留着一道縫合線,約莫就是在子宮的位置,由於被倒吊着,可以明顯看到腹部有着突起物!
李秘小心翼翼用手指壓了壓,裡頭似乎有個滑溜的鐵球,可以滾來滾去!
李秘的手指碰觸到這些女子的肌膚之時,能夠明顯看到她們的肌肉發生了輕微的痙攣!
李秘將耳朵貼到胸口處,果真聽到微弱的心跳聲,這些人竟然都還是活着的!
“這不可能!”
李秘也是難以置信,因爲這些人被倒吊着,喉頭出的切割痕也是清晰可見,雖然已經不再流血,但整個人都只剩下皮包骨頭,又豈能存活下來!
而更讓人吃驚的是,那密室的牆上開鑿了一個劍閣,趙廣陵打開那劍閣之時,也是徹底驚呆了!
那劍閣之中存列着五柄寶劍,白紫藍青黑,顏色分明,光芒奪目,一看便是削鐵如泥的神器!
李秘也是震驚不已,因爲尋常鋼鐵需要加入不同的礦物或者稀有金屬來熔鍊鍛打,纔有可能顯現出不同的顏色來,這五種顏色非常的分明,想來鑄劍師對熔鍊鍛造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趙廣陵也難免驚呼出聲來,而此時熊廷弼卻摸了摸下巴的鬍鬚,盯着那五柄劍,又朝劍爐裡頭掃了一眼,嚴肅地開口道。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東吳大帝的孫權六劍了!”
“孫權六劍?”李秘不由緊張起來,因爲但凡與三國人物有所牽扯,李秘就難免要想起羣英會!
趙廣陵也吃驚不小,朝熊廷弼道:“這就是吳六劍?人都說三國吳大帝孫權有六柄寶劍,原來竟是真的!”
熊廷弼也點了點頭,指着那柄白的說道:“這該是白虹劍了,那柄紫的應該是紫電,藍的是流星劍,青色的自然就是青冥劍,而那柄玄黑的應該是百里劍……”
這些個寶劍的名字都非常好聽,富有詩意和想象力,但讓李秘感興趣的便是那青冥劍,因爲他曾經在臥虎藏龍裡看過,這不是李慕白的佩劍麼!
難道說青冥劍果真流傳後世?
雖然那都是小說杜撰出來的人物,但青冥劍卻是真實存在過的,而且沒想到竟然還是東吳大帝孫權的劍!
李秘湊近一看,這些劍都是漢朝大劍制式,大氣而粗狂且豪放,王霸之氣四處彌散!
李秘是完全看得出神,趙廣陵卻朝熊廷弼道:“這也才五柄,還有一柄呢?”
熊廷弼指着劍爐之中那柄血紅色劍胚道:“那柄血紅色的,該是吳六劍之中的辟邪劍了……”
熊廷弼如此一解釋,趙廣陵也有些不服氣,朝他質問道:“你又是如何知曉這些的?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熊廷弼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道:“若連這個都不知道,還考甚麼武舉人!”
熊廷弼本只是針對趙廣陵,不過李秘也是不清楚這些的,倒是一棍子打死了一船人。
然而李秘也並沒有心思在意這些,他其實一直在思考,這些女人爲何沒有死,她們腹中封着的又是些甚麼東西?
適才他觀察那些寶劍之時,發現寶劍已經安裝了劍柄,而且劍柄上纏繞的絲線也有摩擦過的痕跡,想來該是被人使用過,如此想來,那煉劍少年該是懂劍術的。
不過好在有禁衛看守着那少年和樑銅承,其餘匠人既不懂武藝,也不可能會幫助少年逃走,李秘也暫時安心下來。
“咱們先把這些可憐人都放下來!”
李秘想了想,還是做出了這樣的決定,熊廷弼和趙廣陵想了想,也同意了李秘的提議,三人便小心翼翼將那些倒吊着的受害人給放了下來。
這些人眼窩深陷,渾身蒼白,肌肉萎縮,一點脂肪都沒有,便似乾屍一般,可放下來之後,仍舊可以明顯且清晰地感受到他們的心跳,而且還帶着輕微的呼吸!
李秘想了想,朝熊廷弼道:“快去把索長生找來,說不定他能夠救這些人活命!”
熊廷弼也不及多想,便要往外頭走去,可這纔剛剛冒頭,熊廷弼便悶哼一聲,退回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秘和趙廣陵放眼看去,但見得熊廷弼肩頭竟然插着一根無尾弩箭!
“小心!”
熊廷弼剛剛坐下,便聽到趙廣陵示警,下意識往旁邊一滾,一根弩箭便射在了適才坐着的地方,由於地板堅硬,箭頭受挫,連箭桿都折斷了,往旁邊彈跳而出!
李秘眼明手快,扯住熊廷弼衣服便將他拉了回來,前頭那階梯口黑黝黝如同奪命的地獄之門一般!
這孫權六劍如此貴重,少年劍師肯定不會放棄,只怕那些禁衛和匠人們也都是凶多吉少了!
李秘心中也有些懊惱,因爲適才他已經想過這個問題,但他沒想到這少年的劍術竟然會高明到這種地步,連那些禁衛都無法阻擋!
“別動手,有話好好說,不然我可就要把這些劍都給毀了!”
李秘也知道此時敵暗我明,落了下風,再者說了,他們就在這地窖裡頭,若那少年劍師將鐵門給關了,他們就要活活困死在這裡頭了!
果不其然,外頭很快便傳來那少年劍師的聲音:“這六柄神劍堅韌無比,削鐵如泥,又豈是你能毀去的!”
“若是識趣的,趕緊將神劍送出來,我可以馬上離開,否則只消一把火,關了鐵門,悶死爾等,我再取劍也是一樣的!”
少年劍師如此一說,趙廣陵和熊廷弼也是心頭大駭,李秘也是心頭一沉,因爲他知道少年劍師急於逃走纔會提出這樣的條件來,否則他完全可以不答話,直接關上鐵門,將李秘等人困死在這裡作數了。
如此一想,說明那些禁衛和匠人是真的沒命了,少年劍師擔心遲早會被發現,才急於逃走!
不過既然他已經答話,李秘又豈能讓他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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