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蔣百里集合了軍校騎兵教導隊,從陣地後方沿支流而上準備發起攻擊的時候,北岸的聯軍陣地上,變故突生!
那是一個八歲大的小男孩,他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的家會被這些高鼻子,白皮膚的洋鬼子燒掉,爲什麼自己的家人會被趕到這裡來,要挨他們的打,自己爲什麼會被他們穿着批靴的大腳踢,所有這些在他的腦海裡只能轉化爲一個字眼,那就是“仇恨!”他彎下腰,揀起一快泥土,狠狠的丟向剛纔那個踢他的洋鬼子,泥土砸在了那個洋指揮官的臉上,“壞蛋!打死你這個洋毛子壞蛋!”
洋指揮官勃然大怒,他想也不想的抽出指揮刀,一下將那個小男孩連肩膀帶頭劈成了兩半,鮮血噴在他身上和臉上,更顯得的他那張歪曲的臉猙獰醜惡!
一個老頭從呆立的人羣中撲了出來,他抱着孩子殘缺的身體,渾身戰抖着,這不是害怕,而是滿含悲傷的憤怒,這悲傷與憤怒又讓他突然的嚎哭起來,他朝着北岸的陣地撕心裂肺的狂嚎,“整吧!往死裡整啊!對面的兄弟們!要給俺們報仇啊!”
百姓們暴怒了,多日來壓抑的怒火在這一瞬間被他的話語點燃了!仇恨彷彿突然找到了宣泄的突破口,他們舉起手裡的工具,向身邊的洋鬼子兵,向那些漢奸們撲去!人羣中傳來了憤怒的吼聲:“拼了吧!拼了吧!反正是個死!是爺們的就拼死吧!”
聯軍士兵被這突然爆發的憤怒和反抗嚇呆了,他們沒想到手無寸鐵的普通百姓會爆發出如此兇悍的狂暴,他們想舉槍射擊,可是很快被洶涌的人羣撲倒了,老百姓或許不會使用他們手裡的步槍,可是他們用鐵鍬,用奪下來的木棒,甚至是用牙咬,用頭撞,只要能給這些洋人哪怕一點點的傷害,他們都會毫不猶豫的撲上去實施!
整個北岸頓時陷入了反抗的浪潮之中,這憤怒和反抗蔓延的如此迅速,又是如此猛烈,以至於北岸的聯軍指揮官狼狽的逃到河堤上才發現,從河岸的兩側,正衝上來兩支騎兵!他慌忙下令架好機槍,可是現在只有一挺重機槍組裝完畢,副射手正在裝填彈鏈。
“射擊!給我射擊!”洋指揮官咆哮着,揮舞着指揮刀,面對越來越近的騎兵,他從脊背後感到了一絲涼意。
槍聲、咒罵聲、哭喊聲,在這片小小的河堤前響成了一團,許多百姓倒下了,他們的暴動爲騎兵的突擊爭取了時間,可是,聯軍的一挺馬克沁重機槍響了起來,發出沉悶的撕吼,噴射着長長的火舌!
形勢突然變的萬分危急!如果現在不能衝破聯軍的這道火力,那麼將會有更多重機槍在組裝完畢後投入到防守中,到那個時候聯軍在北岸的陣地將成爲和新軍陣地一樣難以攻克的地方!
蔣百里策馬狂奔,子彈呼嘯着從他的身邊掠過,貼着他的身體發出“颼颼”的聲音,帶着炙着的氣浪。不斷的有教導隊的學員們掉了下馬背,還有不少戰馬嘶鳴着倒下!沒有負傷的騎士翻身爬了起來,舉起自己的武器繼續向前衝去!
就在這緊要關頭,剛纔那個痛失孫子的老頭猛的衝到了那挺“噠噠”做響的重機槍前,他伸出雙臂撲向槍口,整個身體撲在了馬克沁重機槍上,他用自己的胸膛堵住了火舌!
他的雙手緊緊的抱住機槍的轉向架,兩眼死死的瞪着機槍手。他的身體被打成了比蜂窩還密的彈孔,血肉四濺!
機槍手呆呆的看着這雙蒼老的、充滿仇恨的眼睛死死的瞪着自己,他呆住了,只知道拼命的扣動扳機,直到子彈打完,直到蔣百里的騎兵一鏟子砍飛他的腦袋!
兩支騎兵部隊如同旋風般殺進了聯軍的部隊之中,他們用鋒利的工兵鏟砍殺着,聯軍士兵的槍刺在這沉重的打擊下不是被砸成兩段,就是直接從手裡磕飛,他們呼喊着對岸的聯軍,懇求支援,可是騎兵的速度太快了,沒等聯軍的士兵從浮橋上衝過來,北岸的洋鬼子官兵就已經被分割圍殲了。
瓦德西看到對方居然在這種情況下出動騎兵,不由的爲敵人的大膽而感到吃驚,同時他更驚訝於中國百姓的反抗,這是他所沒有料想到的。在他看來,那些普通的老百姓溫順的如同待宰的羔羊,誰會想到,就是這羣羔羊,敢於反抗呢?而且瞧他們那種拼命的架勢,完全讓瓦德西元帥出乎意料,一種被欺騙和受愚弄的感覺涌上了他的心頭。該死的,狡猾的中國人!
此時的新軍陣地後方,被蔣百里解救回來的百姓們一邊控訴着八國聯軍的罪行,一邊在新軍士兵的陪同下進行着甄別工作——找出人羣裡的漢奸!
其實不用甄別了,那十幾個剛纔還耀武揚威抽打百姓的傢伙們此時都哭喪着臉,他們的衣着,他們的神態,無一不告訴人們,他們就是那些數典忘祖,對洋人奴顏婢膝的漢奸!
“大爺!饒了小的吧!小的家裡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一個高高胖胖的傢伙突然跪在了地上,拱起雙手四面作揖。
“住口!”蔣百里厭惡的打斷了他,“說!爲什麼要當漢奸?替洋鬼子賣命?欺負自己的父老鄉親?”
那胖子擡起頭畏縮的看了蔣百里一眼,突然擡起手抽起了自己的耳光,一邊抽,一邊又哭又罵,“我該死,我不是人!我畜生不如!可是小的也是被洋人逼的呀!”
“呸!洋人怎麼不逼他?”蔣百里指着自己身後一個被打的混身是傷的年輕人,“逼你當你就當?我逼你吃屎你吃嗎?”
“吃!我吃!大老爺,只要放了小人一條狗命,我什麼屎都吃!”那胖子彷彿看到一線生機,撲過來抱着蔣百里的腿,蔣百里只覺得頭皮發麻,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他猛的抽出腳,狠狠的朝那個胖子臉上踹了一腳,胖子哀號着滾到了一邊。
“總指揮,這些漢奸怎麼處理?”一名軍校教導隊的士官走過來問道。
蔣百里冷着臉反問道:“這樣的事情還需要來問我?”不過他接着冷笑了起來,走到那個胖子身邊,蹲下來看着他那張被鼻涕眼淚糊成一團的肥臉,很認真的,一字一句的說道:“這個傢伙,要特殊處理,你剛纔也聽到了,他說願意吃屎——找個深點的糞坑,讓他吃個夠吧!”
那名士官忍住了笑,招呼學員們過來把這個嚇的屁滾尿流癱成泥人似的傢伙捆了起來拖到了一邊。
另外十幾個漢奸被勒令挖個大坑,其實也不需要很大,夠深就可以了。他們渾身打着擺子,垂着腦袋,費力的在鬆軟的土地上挖出了一個坑。沒人告訴他們爲什麼要挖這個坑,他們中也沒人敢問——或許他們之中有的傢伙,已經明白了,可是他們誰也沒有勇氣反抗。
“告訴兄弟們,別浪費子彈!”這是蔣百里離開時說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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