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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年十二月二十過後,宮中就已封印,凌峰拜訪了方公及恩師後,就帶着團哥兒四處遊玩。農曆年二十五這日,忽然心血來潮,想去鄉下看望趙姨娘。讓徐璐準備禮物和年禮,讓他帶上去看望姨娘。
徐璐說:“年禮早就送去了,爺也該去探望姨娘了,只是,萬一姨娘要鬧着回府怎麼辦?”她可不想侍候了一個正婆婆,還要侍候一個副婆婆。那趙姨娘一看就知不是個好相與的,遠香近臭,她可不想因爲趙姨娘的緣故讓她們夫妻起間隙。
凌峰說:“放心,沒有人比我更瞭解自己的姨娘了。”然後讓徐璐服侍他穿上淞江三梭布中單,再罩上月白底淡藍色斕邊交領中袍,外罩深紫紅交領素面長袍,純黑大毛邊鶴氅。團哥兒也是大紅襖兒加黑色圓毛邊披袍,父子倆相同色系的黑羊絨皮靴,活脫脫的父子裝。
看着全身鏡裡父子倆差不多的裝束,團哥兒興奮地扯了扯凌身的袍擺,擡起小腿兒,露出暫新的黑色繪象牙邊的小靴叫道:“爹爹,看,一樣的,一樣的。”
凌峰把團哥兒抱起來,在他臉上重重親了記,笑道:“是,咱們的鞋子都是一樣的顏色,好看嗎?”
“好看。”
“爹爹帶你去騎馬,去鄉下看望姨祖母,團哥兒一定要乖哦。”一聽說要騎馬,團哥兒高興慘了,興奮地拍掌道:“騎馬,騎馬,駕,駕……”
凌峰大笑,又讓給徐璐招手再見。
“孃親,再見。”團哥兒招着手,看都沒看自己的母親一眼,只催促着父親快走,一顆心思早已飛到外頭了。
“這個混小子。”徐璐又氣又妒。
傍晚時分,凌峰迴來了,徐璐迎上前去,笑問:“怎樣,姨娘還好吧?奴僕們服侍得可還盡心?用去的東西沒有被奴才給吞了吧?”
凌峰把睡得像小豬一樣的團哥兒交給了嬤嬤,一邊解着身上的袍子,一邊道:“還好,大概也想開了,日子還是滿滋潤的,每日裡與附近的鄰居大嬸打打牌,串串門。”
辛集灣土地肥沃,也還住着好些小地主,上百畝田地就能支撐一家人過上滋潤的日子。加上這些人家也還有人或入仕,或在外經商,日子過得還是很不錯的。太平盛世下,商人地位也有些提升,大家又住在同一個鄉下,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鄰里之間倒也其樂融融。
因李柱子的緣故,周圍十村八鄉的也都辛集灣有個凌家莊,住着個高門大戶的姨娘,雖說被貶到鄉下來,但因替主家生了個兒子,主家也時常派人送來大車小車的豐厚物品。鄰居們倒也不曾小瞧了趙姨娘。
加上趙姨娘又是愛顯擺的,逢人就說她兒子有出息,兒子還給她掙了個三品誥命夫人。剛開始大家都不肯相信,覺得她撒謊,趙姨娘就把她誥命服飾穿出來給大家瞧了,鄰居里也有入仕的,就認出了這是真的誥命服飾。
“……我問姨娘,在鄉下住得可還習慣,她說一切都好,比在凌家住着滋潤。我看她面色紅潤,應該是真的喜歡上了鄉下的生活吧。”凌峰雙腿攏到羅漢牀上,喝了杯熱茶,這才道:“就是愛顯擺的性子怕是改不掉了,剛纔又還發生了些不愉快。”
此去鄉下,趙姨娘看着英挺出色的兒子,可愛的小孫兒,身後還有一大堆威風凜凜的護扈,本來就愛顯擺的她就把四鄰八舍的鄰居都叫了來,四處宣揚她兒子帶着孫子來看望她了。
鄰居們都覺得趙姨娘應該是福氣好,生了個出息的兒子,不然小日子不會過得如此滋潤。大家也都想瞧瞧,能替自己的姨娘都能掙上三品誥命的人是何方神聖。
凌峰耐着性子給趙姨娘把面子做足了才走,只是趙姨娘得意忘形的本性仍是沒有變,被人一捧,就渾然找不着北,居然幫鄰居們當起捐客來,要凌峰提攜某某家的男人,某某家的兒子。凌峰敷衍了兩句,趙姨娘再被鄰居攛掇了兩句,覺得在一衆老姐妹面前丟了面子,就開始使潑耍賴,大罵凌峰不孝,細數凌峰的種種罪行。
徐璐看着他:“需要妾身安慰下爺麼?”就算凌峰不說,她也知道趙姨娘會幹什麼事兒。
不外乎就是四處顯擺她有個出息的兒子,或是爲了顯擺自己的本事,又給凌峰提了不少不適時宜的要求吧。
凌峰哭笑不得,把她攬在懷裡,夫婦倆滾到羅漢牀前,凌峰斜躺在靠枕上,摟着徐璐,在她身上揉來捏去的:“你倒是幸災樂禍。”
徐璐雙手摟了他的脖子,他身上一直薰有如夢似幻的香味,很好聞,回味悠長,沮神氣爽。覺得他身子結實又軟和,抱起來非常舒服。
“姨娘的性子我還不瞭解麼?我豈會沒有應對之法。我氣的是團哥兒這小子。”凌峰又氣又好笑,“你肯定不知道,這小子模仿能力有多強,準備離開之際,他還在院子裡堆雪人,他不肯走,說再玩一會兒,我沒有答應,你猜他接下來幹了什麼?”
事關自己的寶貝兒子,徐璐立馬問:“他幹了什麼?”
凌峰哭笑不得地道:“這混子,居然就在雪地裡翻滾了起來,又哭又嚎的,讓我揍了一頓。”
“是該揍。”徐璐說。
小孩子雖然什麼都不懂,但可塑性極強,並不能因爲使潑耍賴就放任其行爲。
“那爺是如何收拾他的?”徐璐問。
“我沒有理會,就靜靜得看着他。他哭嚎了半天,見無人理他,自己都覺無趣。乖乖得跟我離去了。”凌峰笑了起來,“事後我就與他講道理,也不知聽明白了沒有。”凌峰又訓起徐璐來,教她要如何教小孩子,孩子使潑時要如何應對,說得頭頭是道,徐璐聽得連連點頭。
晚上團哥兒與他們一起睡覺,小傢伙粉嫩嫩的面容,耦節般的小肉手和小肥腿,加上奶聲奶氣的童言稚語,徐璐愛憐至極,抱着他圓滾滾的身子都捨不得撒手。
凌峰就忍不住道:“有必要稀罕成這樣麼?”
徐璐白他一眼:“還不是要怪你,這麼早就把我們母子分開,我不稀罕他稀罕誰去?”
凌峰笑道:“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兒,等日後再多生幾個孩子,看你還稀罕不稀罕。”
徐璐說:“我也想再給團哥兒生個弟弟妹妹,可咱們這樣的情況,想生也不敢生呀。”所以也只能把滿腔愛意全集中在團哥兒身上了。
凌峰說:“這有何難。只是,又要欠張瑞一個天大人情了。”
“咱們生不生孩子,與張瑞有什麼關係?”
凌峰說:“張瑞卻是有辦法讓咱們的孩子從出生就能變回雙腿。可這事兒說起來有些複雜,一時半刻還不能與你說個明白。等團哥兒再大些了,我再與你說吧。”
徐璐急了:“你說,只要那個張瑞出手,咱們以後的孩子就能和正常的孩子一樣麼?”
凌峰猶豫了會,點了點頭:“是。”
徐璐心頭狂喜,趕緊捉着他的手臂道:“既然如此,那還等什麼呢?趕緊去請張瑞想辦法唄。”說到此處,忽然又泄了氣,“你與張瑞交情很好麼?”
“普通吧,怎會這麼問?”
“那爲何你要告訴他你的真實身份?”萬一張瑞品性低劣,那豈不完蛋?
凌峰說:“你忘了張瑞是術士的身份了?他能知天地,溝通陰陽,我這點秘密,在他眼裡本算不得秘密。早在十多年前就讓他無意中發現了,我也還想着殺他滅口來着,不過卻是碰了一鼻子灰,招數還沒使出來,就被人家一招給制住了。幸好我認慫認得快,加上張瑞也不是濫殺無辜之人,這才保住了性命。”涉及大男人的顏面問題,凌峰絕不會讓妻子知道,當時他在人家面前,簡直渺小得如一隻螞蟻。
徐璐震驚,在她心目中,自己的男人是無所不能的,想不到還有比他更厲害的人存在。
“前陣子帶團哥兒在效外騎馬時,碰到了張瑞,他問我是否還想要子嗣,併爲諾可以解除我的子嗣煩惱。但需得答應他一件事。我想,他可是天底下最有名的術士,居然還會有求於我的時候,想必這件事兒肯定不是平常事。我就不敢當場答應他。”
徐璐問:“那他要你幫他做什麼事?”
“我沒問,也不敢問。”凌峰坦然回答。
徐璐想了想,說:“他既然用交換的方式請爺幫忙,想必這個忙不是一般人能辦到,說不定還有風險。確實是該慎重。”
……
今年過年與往年差不多,差別是今年全權由徐璐主持,雖然徐璐年紀輕,但辦事沉穩,設想周到,族人們還是普遍滿意的。
今年主持祭祖大典的換成了凌峰,凌峰是凌家最出色的繼承人,這點勿庸置疑,加上已有團哥兒這個嫡長子,凌峰的宗子地位已穩若磐石,無人可撼動。
祭拜了祖宗後,幾位族中頗果僅存的老人們看了打掃乾淨的祠堂,及佈置齊整精雅的席面,不由對凌寬道:“你這個媳婦,娶得好,還是齊緣有眼力。”
凌寬很高興。
老太爺們又逗了團哥兒,已一歲零三個月的團哥兒,走路已比較穩當了,但仍是需要人牽着,主要是小傢伙太肥了,一身的贅肉,一雙腿兒還支撐不起整身的重量。但那靈活的勁兒,機靈的大眼,靈敏的四肢,清晰的口齒,倒也忽略了還不會走路的小小缺憾。
甚至有人安慰凌寬說:“好些孩子走路走得早,說話這遲,說話說得早,走路就遲。團哥兒說話早,走路自然就遲。這點倒是沒有說錯,不必擔憂,至多再過一兩個月就能自己走路了。”
凌寬只有凌峰一個兒子,還是個不正常的兒子,並沒有帶孩子的經驗,團哥兒好不容易恢復雙腿,但走路卻不利索,始疑爲讓他內心有些陰影,聽老太爺如此說,倒也釋然了。
徐璐把族中的小孩子全帶到了後花園的兒童樂園裡去,如此新穎的童趣世界,孩子們果然高興,紛紛往帳蓬裡鑽去。大人們也嘖嘖稱奇,對長房越發的感激涕零。小孩子本來就頑皮,加上孩子又多,確實容易出事。長房如此安排,也能說明長房對族人的照顧和幫撫,很是感激。覺得凌峰這個宗子真是實至如歸。而徐氏,雖說出身普通了些,但比起那些高門大戶出來的千金並不差的。
而一個家族,只要大家都認可了其領導人的身份,那麼領導起來自然就事半功倍。
宣德九年除夕這個晚上,凌峰第一次以宗子的身份,正式坐上了中堂正中央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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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算是雙更了吧?我的福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