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璐大驚:“還有這等事?”
“那,現在如何了?那女子是哪家的丫鬟?”
“是錦衣衛南鎮撫使宋仁超的女眷,那丫鬟是宋老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
錦衣衛南鎮撫使,正四品的官位,雖然品秩不高,卻是掌管刑獄,賦予巡察緝捕之權,下設巡撫司,從事偵察,逮捕,審問等活動。
錦衣衛南鎮撫使直接受命於皇帝,有直接逮捕任何的權利,包括皇親國戚,並進行不公開審訊,也有參與收集軍情,策反敵將的工作。而這衝撞凌峰的丫鬟則是專司南北撫司詔獄的宋仁超家的婢女。
宋仁超此人,徐璐也曾聽說過,是個陰狠毒辣的人物,爲了邀功請賞,時常羅織罪名,陷害朝廷官員。而一般官員見了此人,通常都是饒道走的,主要是得罪了此人,就會得到宋仁超的極致報復。
徐璐擔憂起來,以凌峰不可一世的脾氣,再對上因手握過生殺予奪權利卻得不到有效督管的宋仁超,恐怕沒什麼勝算。就算那宋仁超暫且服了軟,怕就怕日後會更加狠辣的報復。
正當憂心忡忡時,凌峰下來了,負手而行,臉上神色如常,一如以往的傲慢淡漠,及恰到好處的高高在上。
凌峰的身後,跟着個四旬左右的男子,那男人體格壯實,正錯開凌峰半步的距離,與凌峰說着什麼。看那模樣,很是諂媚,甚至討好。那男子身後還跟着一羣穿飛魚服,持繡春刀的錦衣校蔚。
凌峰來到馬車前,那人看了馬車一眼,趕緊說:“以凌大人的英姿,怎的不乘馬?”
凌峰說:“今兒有帶家眷,不便騎馬。”
那男子恍然大悟,“凌夫人也來了?唉呀,早知道凌夫人也出來用膳,剛纔應該叫上內子來拜見凌夫人的。”
凌峰拱手道:“以後有的時時間。多謝宋大人請客,宋大人這份情,凌某記下了。”
原來,眼前這人就是錦衣衛南鎮撫司宋仁超。
只見宋仁超哪有傳說中的陰狠毒辣,在凌峰面前那是無比的詆媚,不止讓徐璐驚訝,跟出來的黃嬤嬤也是幾乎掉了一地的下巴。
錦衣衛的厲害連她們這樣的小老百姓都是知道的,這宋仁超雖品秩不高,但在如意酒樓裡,卻是特殊的存在。好些朝廷三四品大員見了都要停下來友好招呼問安,雖不至於低聲下氣,卻絕對客氣。就是剛纔通政使司的顧家,明明就是宋家女着目中無人撞上人家,但道歉的卻是顧家。
但這位年紀不大的公子哥被宋家的丫鬟衝撞了,居然直接打上門去,對方非但沒有發怒,反而還賠盡小心。也不知這人是何身份。
黃嬤嬤對凌峰的身份好奇起來。
能夠讓滿朝官員都退避三舍的錦衣衛陪盡小心,這身份……
正當黃嬤嬤胡思亂想之際,宋仁超已與凌峰寒暄完畢,恭敬目送凌峰上了馬車。直到凌家的馬車走遠了,宋仁超這才收回臉上的笑意,哀聲嘆氣地道:“今兒出門沒看黃曆,怎的遇上這煞星。”
他身邊年約三十歲的校蔚也喪着張臉:“小的一晃也有近十年沒見過這煞星了。剛纔一瞧到他的身影,只覺全身都在冒寒氣。”
黃嬤嬤聽了半個耳朵,內心更是驚駭莫名。
馬車上的徐璐,也一臉驚訝地望着自己的男人:“你剛纔說,你曾血洗過錦衣衛?”
凌峰點頭,“也是八九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四皇子謀反,錦衣衛裡頭好些都被策反。這些人又死不悔改,仗着身份的便利,躲進了皇宮大內,讓我包了餃子。因爲被策反的人實在有些多,幾乎佔據了大半。我原本就痛恨錦衣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們殺了個片甲不留,又把神機營新研發出的火統,百箭穿腸弩,和萬箭齊發弩派了出來,這些人倒成了神機營新研發武器的第一試用人。效果奇好,一千六百餘人,當場射死的就有一千一百餘人,另外還有上百個倒死不活的,也讓我補了一刀。僅餘下數百個活下來的,一個個都嚇尿了。”
徐璐乍舌,不知該說些什麼,良久,才道:“想來這些人是被爺的手段給嚇怕了,所以剛纔一見到爺,纔會百搬討好獻媚了。”
凌峰很是得意,不過爲了表示好漢不提當年勇的低調,故意輕描淡寫道:“這宋仁超也是少數全須全尾存活下來的,當時也還只是個百戶罷了。這才幾年功夫,倒升上了南鎮撫司。剛纔我還以爲這傢伙手中有了權,會與我打擂臺,想不到這廝還這麼的慫包,一瞧到我就急於獻媚,讓爺想發作都找不到藉口了。”
徐璐忍着笑道:“那是,能夠快速升任的除了少數有真本事外,大多數人都是溜鬚拍馬拍出來的。”
過了會,徐璐又問:“那個衝撞你的丫鬟呢?”
凌峰淡淡地道:“被宋仁超一巴掌摑得暈了過去。原還想說把這丫鬟送我,是擡舉她還是出氣,皆由我說了算。我說怕內子不喜歡,婉拒了。”
徐璐指着他,“你你你,你怎能這樣說我?”
這下子可好了,外頭的人肯定認爲她善妒。
好吧,善妒就善妒。
她倒是無所謂的。
只是……
“你就不怕讓外人說你懼內?”
凌峰哈哈一笑,拉着她的手指頭,放在脣邊吻着:“懼內就懼內吧,爺若是太厲害了,反而不好,懼內也算是爺不大不小的弱點了,是不?”
徐璐哭笑不得。
雖然他的話無賴了些,但卻也是大實話。凌峰真的太厲害了,也太過完美了,這樣的人,給人不怎麼真實的感覺。若是有了讓人恥笑的缺點,反而更接近地氣,更能讓人接受。
天子腳下的繁華是有目共睹的,若非早已吃了晚飯,徐璐肯定要把夜市上的美食小吃統統嘗過遍。
她打包了兩樣小吃,水晶玲瓏鮮肉包,刷魚片。
凌峰嫌外頭的食物不衛生,親自觀察了許久,才准許她打包這兩樣小吃。
徐璐雖然不滿,不過也知道他爲了自己好,也就聽她的。
沁香先前還死活不肯讓徐璐吃肉包子,徐璐只好把武夫人搬了出來。武夫人愛吃麪食,也有豬肉澆頭。堂堂侯夫人都能吃豬肉了,爲什麼她就不能?
沁香被駁得說不出話來,加上凌峰也沒有阻止,這纔不甘不願地讓人打包。
徐璐買的最多還是玩具,竹子制的風車,木頭制的小馬車,小椅子,小桌子,大刀,長矛等玩具,林林種種買了一大堆。布料攤上的西洋衣服,雖然眼熱,卻沒膽子下手。
反倒是凌峰,在一堆五顏六色的草帽堆裡,給徐璐選了個粉藍色的帽子,用蕾絲織成,帽沿還拴了朵誇張的絹絲花兒。帽子倒是好看,就是沒法子戴,因爲徐璐滿頭的珠翠。
凌峰打量了許久,說:“以後咱們去鄉下玩的時候倒可以戴着玩,肯定好看。”
然後攤主就把徐璐誇了一通,說什麼西洋女人都是戴帽子參加派對,尤其宮廷裡的貴女也都是配備着千十百頂帽子,各式各樣,很是好看,並說徐璐戴起來肯定好看,又說既然自己的男人喜歡,女爲悅已者容,就更該買。說得徐璐也躍躍欲試起來,除了凌峰選的一頂外,自己還選了三四頂各式各樣,大小不一的帽子。然後想了想,又給武夫人選了幾頂。
夜市逛得差不多了,夫婦倆準備打道回府,往原路回走。
也因爲夜市裡人多,不好坐馬車,只能步行。徐璐四處張望,發現夜市上的人着實很多,有讓奴僕丫鬟擁簇的小姐,也有讓一羣家丁扈衛的公子哥,也還有年輕夫婦帶着孩子出來玩的。
忽然發現前頭有間鋪面,燈火通明,好多人進出,各自手上端着個碗,徐璐好奇地墊着腳問:“可是有什麼好吃的不成?”
凌峰人高,稍稍張望,便瞧到了大概,說:“這是間冰飲鋪,專賣冰鎮酸梅湯,冰棍,冰凍果丁,刨冰等。”
“啊,冰飲?這才三月份呢,就開始賣冰了?”徐璐驚訝至極,好些冰鋪都要五六月份纔開始賣的嘛。這間鋪子居然開得如此早。
凌峰笑道:“是還不到時候,不過可以提前預訂呀。這店家很會做生意,你瞧,還在外頭豎了個牌子,上頭寫着,本店出售各類冰飲,因供貨量大,需提前預訂,有冰鎮酸梅湯,雪糕,冰棍,還有什麼冰……冰激棱,這是什麼玩意?”
因爲人太多,徐璐不喜與人擠,只遠遠地看着,也瞧到了門口的牌子,笑道:“我也沒聽說過,要不,咱們去試試?”
“不是還沒開賣麼?”
“那這麼多客人進出又買的什麼呀?”徐璐好奇地看着從店裡出來的客人,手上拿着個碗,碗裡裝着些白花花的碎冰塊,很是好奇:“現在天氣一點都不熱呀,買冰來做什麼?”又還只買一點點。
有個客人見徐璐橫樣好,氣度好,就停下來解釋說:“這叫刨冰,買回去,用來做冰鎮酸梅湯,或是冰鎮果丁,葉道很好的。”
刨冰?這又是什麼玩意?
徐璐再是稀罕,可這時候天氣又不熱,也着實沒興趣,只是看熱鬧似地看着這間鋪面,心想,這掌櫃還挺會做生意的呢。現在還只是冰鋪淡季都能讓生意如此紅火,等旺季來臨,那絕對是日進斗金了。
“你看那個女的。”凌峰忽然指着鋪子裡的一個女子。
徐璐望過去,“怎麼了?爺認識此人?”
“那個穿秋香色衣裳,頭戴銀簪的那個女的。”
徐璐仔細瞧了瞧,忽然瞪大眼:“居然是她。”
樑秋韻。
徐璐非常意外,這梁氏不是在賣豆漿油條等早餐麼?怎麼又跑來賣起冰了?不過這人倒是有副極厲害的生意頭腦就是了。瞧生意如此好,想來日進斗金也不爲過了。
凌峰笑道:“這嚴家娶了梁氏,倒是娶對了。”如此能幹又能賺錢的媳婦,也算是賺大了。當官看似風光,可奉祿極低,兩袖清風的這日子過起來又有什麼意思?家中有人能夠做生意補貼家用,生活質量才能得到保證。
“怪不得,上回我去嚴家,嚴家上下就發生了大變樣。”敢情有銀子在手,底氣就足了起來。
徐璐卻是迷惑不已:“既然爺已經警告過他們了,想必他們家應該沒有再放利子錢了吧?”
“放利子錢確實來錢快,但錢來得再快,也沒有擁有一身官皮來得實在。只要是聰明人,都知道取捨。”
想必嚴家人也知道銀子的重要性,應該會重視起能夠給嚴家賺銀子的梁氏吧?
徐璐對對賺銀子的樑秋韻有些妒忌。
這無關其他,就是單純的妒忌,妒忌人家一介弱質女流,無身份無背景,居然能撐起夫家一片天,若換作是自己,怕是想都不敢想像的。
又發現自己只會花錢,卻不會生錢,更是羞愧死了。
“與這梁氏比起來,我忽然覺得我好沒用。”
凌峰驚訝地望着她:“你怎會這樣想?”
“我只會花錢,卻不會掙錢。”花的用的全都是凌峰的錢呢,真是一點貢獻都沒有。
凌峰笑道:“你應該這樣想,若是你能掙錢養家的話,該羞愧的就是我了。”男人掙錢養家,女人生孩子管家,天經地義。他堂堂大男人,有責任有義務養自己的媳婦。
徐璐擡頭,杏眼帶着迷離:“可我只會花錢,爺會不會認爲我沒用?”
“你給我生兒育女,孝敬父母,操持家務,做我最艱實的後盾,讓我回到家中有熱飯吃,不必爲着雞毛蒜皮的小事牽絆,更不必爲家務而煩惱,我感激你都來不及呢,怎會嫌棄你?不然怎會有老婆孩子熱炕頭的說法?更何況,男人掙錢本來就是給女人花的,不然男人掙那麼多錢幹嘛?”凌峰實在不明白一向可人喜氣的妻子怎麼就鑽牛角尖了,就越發討厭起那梁氏了。沒事那麼能幹幹嘛?好生回去相夫教子不成麼?非要出來顯擺你的本領。
看着妻子眼裡流露出的光茫,凌峰哭笑不得:“你還羨慕人家不成?有何好羨慕的,你應該可憐她纔是。自己男人靠不住,還要自己出來掙錢,她男人到底無能到何等地步?你若是學她,豈不表明你男人我無能?”
這人慣會歪樓。
徐璐說不過他,但心裡卻是甜茲茲的。
剛纔她也只是試探他罷了,好些男人自認自己掙錢養家就是天王老子,就覺得女人是依附於他過活,越發要伏低作小,對女人更是百搬挑剔。幸好凌峰沒有這樣的想法,她真的好幸運的。
她偎近他,緊緊抱着他的胳膊,衝他甜甜一笑:“唉呀,我忽然發現,我好喜歡好喜歡爺。”
這兒的燭火併不明亮,但凌峰永遠忘不掉,妻子擡起螓首衝他甜笑的那一剎那的無限風情,是嫵媚的,甜蜜的,純真的,還有驚豔的嬌美。
這一刻,凌峰的心頓時化作柔柔的蜜水,加上她甜美動人的嗓音,說着喜歡他的話,只覺胸口柔軟無比。只恨此刻人多,又在外頭,不能把她抱進懷中狠狠地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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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精們,今天雙更,我的鮮花掌聲呢?我的鑽石呢?別給我說你們全是窮吊絲?我不依啦,統統給我白富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