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璐也是笑得幾乎岔了氣,這位黨小姐的腦子究竟是如何生就的呀?居然這麼的喜劇。不說黨小姐一家子,全靠着在威國公府當姨娘的黨姨娘。黨姨娘能有今日,也是因爲生了兩子一女,其中女兒還嫁到錢家,還是朝廷誥命夫人。黨小姐這樣的出身,壓根就沒讓人瞧進眼裡,居然還妄想報復,確實讓人驚歎初生牛犢不怕虎。
黨小姐如此的喜劇,這就免不了衆人對她將來命運的猜測。
鍾氏說:“這事兒已經曝出來了,錢大人再如何的疼錢夫人,這回定不會輕饒了。那位黨小姐,只有被送走的份。”
“人家生得那麼漂亮,若不發揮其長處,也枉費錢夫人一番心血了。”江少夫人說,“我打賭,錢夫人就算把黨小姐送走,但暗地裡,肯定還會有所行動的。”
“不至於呀?她的陰謀已弄得路人皆知。就算讓她成功算計錢大爺,錢大人應該不會再無動於衷吧?”錢大爺有出息,岳家又厲害。而錢二爺就是十足的草包一個。只要腦袋不被驢踢了,錢大人都知道該如何選擇。
江少夫人不屑道:“算計錢大爺應該不可能了,但別人可就難說了。走着瞧吧,我覺得,黨小姐應該還會給咱們製造一波驚喜的。拭目以待吧。”
黨小姐的事兒後,徐璐只覺通體舒泰,長時間打牌造成的腰痠也沒了,脖子也不僵硬了。無法午睡帶來的疲倦也消失了。
晚飯的時候,外院就熱鬧起來,應該是一羣爺們下了朝,在前院鬧騰了。
吃過晚飯後,方大奶奶和鍾氏楊氏等人一道送了徐璐出來,鍾氏對徐璐說:“剛纔得了消息,五表妹家的姨娘,總算生了個兒子。到時候會辦滿月酒。我就厚着臉皮,請弟妹一道去喝滿月酒如何?”
方家五娘,嫁給了有帝都新貴之稱的王德全的之長子,王士文。王德全以前曾在吏部任過職,後來外放至雲貴等地任封疆大吏,還頗立了些功勞。只是年紀大了,從雲貴回京後,就主動上書致仕。聖上挽留一番,恩允王德全留京榮養,並授從一品太子少師銜。也算是位極人臣。做官能夠做平安致仕,善結終老,也算是功德圓滿。
方五孃的丈夫便是王德全的長子,王士文。如今任大理寺右少卿,正四品的實權官位,頗是少年得志。方五娘也靠着丈夫,授了四品淑人的誥命。
論親疏,王家庶子的滿月酒,方家諸人都是可去可不去的,何況是徐璐。
但鍾氏一本正經地邀請了,徐璐哪有不去的道理。
“好,也不知王家會不會歡迎我。”
鍾氏笑道:“弟妹什麼身份,能參加一個庶子的彌月酒,也是他的福氣了。王家只有高興的份。”
徐璐沉默了會,輕聲問道:“那個姨娘,是不是很有來頭?”
鍾氏不屑地道:“能有什麼來頭?不過是王老夫人的侄女罷了。”
果然,姑表親最容易出問題的。
婆母的侄女做妾,這幾乎就是貴妾了。難怪方家諸多親友不忿了。
別人家的妻妾相爭的戲碼,徐璐還是頗有興趣的,也就同意了。看看熱鬧也好,學學經驗罷。
……
晚上,徐璐向凌峰說起方家發生的事兒,當說到錢氏和袁二太太等人,凌峰皺眉,說:“江少夫人說得對,這種人,好高騖遠,又不自量力,還特別的自以爲是。你就算幫了他千回百回,只一回不幫,便是你的不是了。二嬸子便是這樣的人,難怪與袁二太太說得上話。到底是物以類聚。”
至於錢夫人和黨小姐鬧的笑話,凌峰沒怎麼表態,而說到徐夢雅被葉恆送回徐家時,凌峰冷笑着說:“葉恆不可能休妻的,和離也不成。”
徐璐也是這麼想的,葉恆已義絕過一次,再休妻或是和離,着實難看。至多就是給徐夢雅一些教訓罷了。
不止女人愛好八卦,其實男人也同樣有着八卦的血液。每當徐璐把她所見所聞的八卦倒進凌峰耳裡,凌峰總會中肯又刻薄地評上兩句。
當說到錢夫人及她所謂的表小姐鬧的笑話時,凌峰笑着說:“既然那位黨小姐這麼的貌美,就那樣被送走,未免可惜了。且瞧着吧,就算沒法子算計錢大爺,錢夫人應該會另找目標的。”
這人雖然不在沒有親眼所見,但對人心的揣測還是滿精準的。
徐璐說得差不多後,凌峰也向她說了不少外院的八卦。比方說,方閣老和兄弟方侯爺,兩兄弟都是鼎鼎有名的面癱臉。如今,京中又出現了一位比這二人還要面癱的人物……
“三個面癱都坐到一起,那場面,一定很好玩。”徐璐一邊笑着說,一邊把放在自己身上不安份的手捏了開來,“有話就好好的說,不許耍流氓。”
凌峰邪肆地低笑,“我也只對你一個人耍流氓。”
徐璐微微一滯,說不過他,只好掐了他一把,“貧嘴。”
……
十二月底,離除夕也還有整整一個月,但凌家已開始爲過年而忙碌起來。年事最重要者莫過於祭祖。而祭祖之前,還得打掃,而這一任務,武夫人便交由徐璐去辦。徐璐也是第一回操辦這樣的事兒,着實是兩頭抓瞎,所幸她最是不恥下問的,請教了凌峰後,又虛心請教武夫人和文媽媽,心中有了數,派了往年的老人,打掃,收拾供器,爲祭祀作準備。緊接着,還讓人拿了金條銀塊,鑄了上千個小金錁子,有梅花樣金豬樣的等帶着不同寓意的小金銀錁子,
緊接着,準備各世家及親朋友好的年禮。送禮是門學問,也都有檔子記錄在冊的,所以只要翻開以往的送禮檔子,便可做到心中有數。就算送不出新意,按着檔子送也是不會出問題的。
能夠負責保管年禮檔子的下人,都是凌家最得臉的奴才,也算是武夫人使得順手的奴才。徐璐原先還擔心這些經年的世僕會不聽自己差譴。誰知她纔剛吩咐下去,回事處的管事便拿了檔子過來,態度恭敬不說,還給徐璐講了諸多送禮學問。使得少夫人威風無處顯擺的徐璐鬱悶不已。
武夫人見徐璐完成的差事頗好,於是又交給了她另一份差事,那就是整理各莊子送來的年貨,並登記在冊,
武夫人這陣子早忙得腳不點地,每日早出晚歸,去各處產業鋪子巡邏並查賬。但徐璐也不輕鬆,武夫人只是把家中過節的事兒交給她打理,已讓她忙得團團轉了。
所幸徐璐頗得武夫人維護,這些管事奴才們眼睛也雪亮着呢,也不至於與她陰逢陽違。徐璐分派下去的任務,完成的也還不錯。並沒有傳說中的新媳婦初次掌家會讓經年世僕刁難之類的事兒發生。
而當徐璐拿着這幾日管家的成果向凌峰炫耀時,凌峰嗤笑一聲,毫不留情地刺開她的洋洋自得。
“不是你馭人有方,而是母親管家其嚴。絕對不允許有奴大欺主的事兒發生。”
徐璐瞪眼道,“亂講,我聽文媽媽講過,但凡新媳婦進門,都會讓那些有臉面的奴才刁難的。”其實她想說的是,先楊氏進門後,確實讓奴才刁難過。只是她一直緊記着一個道理,她是繼室,是不好在丈夫包括任何人面前說元配的不是的。這無關品性,而是關乎爲人處事。
“若是別的新媳婦也就罷了,但若是你,他們肯定不敢的。”
“爲什麼?”
凌峰笑着說:“這個新媳婦光棍,蔫壞,又滿肚子壞水。誰吃飽了撐着與你別苗頭?豈不自尋死路?”
徐璐嘟脣,“怎麼與我想像中的不一樣呢。容嬤嬤,不對,舅婆還曾與我說過,大富人家的奴才,有些在主子面前得臉的,手上又有不小的權力,一般新進門的媳婦,若是沒些本事,還鎮不住他們。要我一定要拿出雷霆手段。”她哀怨地看着凌峰一眼,“可惜,手段倒是準備了不少,卻派不上用場。”
凌峰嗤笑一聲,好個得了便宜還賣乖。
凌家產業有多大,徐璐至今還不甚清楚,但每日看着武夫人忙進忙出,外頭一拔又一拔送賬本進來的各大管事掌櫃,也讓她驚呆了。緊接着,各莊子上又送來了一車又一車的年貨,光看禮單,簡直就是頭暈目眩。
這麼多的鮮禽米酒的,就只爲了過年,這也太浪費了吧。
武夫人卻說:“這些除了過年要用,到時候還要用來宴請凌家族人,以及親朋友好,我們家每年初三初七初八都有宴客。統共加起來,大概有七百桌左右的賓客。算下來,也就剛剛夠用而已。”
七百桌?徐璐差點被這個數字嚇暈了。
野生活禽加上家養生禽,加上山珍海味,足足有上百車,各類大米蔬菜,更是記了滿滿兩個冊子,這些還只是剛剛夠用。
武夫人好笑地道:“是統共加起來七百桌。光淩氏族人,大約就有上百桌了。”
一桌十人,上百桌,不就是上千人?這麼多族人,小孩子應該也多吧。她才讓人打造的金棵子也不知夠不夠。
徐璐來不及驚歎,又投入另一波收禮備禮的大潮當中。
足足忙活了四五天,總算從龐大的送禮收禮檔子中掙扎出來,還來不及喘口氣,門房上的就來磕頭說,有個西集灣的小子有要事求見凌峰。因凌峰不在府裡,門房上的看那小子年紀輕輕,一副莊稼人模樣,本就存了輕視,不想讓他見凌峰。但架不住那小夥子的苦苦哀求,說是受人之託,一定要見凌峰。
那門房的在凌家早已享受慣了凌家的富貴帶給他的安逸自在的日子,儘管在小夥子面前有着高人一等的姿態,到底凌家的家規擺在那,也不敢太過造次,只好不情不願地去找徐璐了。
“西集灣?”徐璐納悶,“凌家在西集灣好像是有處莊子。”
一旁的回事處的媽媽陪笑着說:“少夫人好記性。奴婢也依稀記得,西集灣,是有凌家一處產業,大約有上千畝的田地。這樣的規模,原本還不會入主子們的眼。不過因爲西集灣住了位了不得的人物,所以奴才們這才知道得這麼清楚。”
徐璐想起來了,西集灣,不正是凌峰的姨娘所在之地麼?
“看來是姨娘有什麼事兒吧,趕緊把那小子叫進來吧。”
那小夥子年紀確實不大,十四五歲的模樣,不過看起來挺機靈的,就是膽子挺小的,臉色有些發白,他敬畏地看了左右侍立的下人,先是怯生生地向徐璐磕了頭,這才怯生生地把他的來意目的道了出來。
“小的就住在西集灣,家中務農,那日路經凌家莊,就見凌家莊的趙姨娘被幾個婆子抓着掌嘴。那打人的小的就不清楚了,但很是囂張,說了好多難聽的話。趙姨娘性子可不怎麼好,不懂識時務,被打的那麼慘,還要罵人,就被打得越慘。不過那打人的一看就知不是好東西,一臉的尖酸相。指着那被打的婦人,說‘還是省省吧,瞧你現在這副鬼樣子,還想報仇?下輩子重新投個好胎吧。’然後那人就揚長而去。趙姨娘似要生吃那人似的,嘶吼尖叫,聲音淒厲,聽着讓人好不舒服,心下好淒涼。不過因爲趙姨娘犯了錯事,這才被送入莊子裡圈禁的。難怪會被莊子裡的人欺負,她平時脾氣還不怎麼好,還愛說大話,做白日夢。而那莊子裡的管事都挺厭煩她的,不過,我娘卻覺得,這趙姨娘真的挺可憐的就是了。”
徐璐聽了半天,總算聽了個大概,那個被打的婦人,應該就是趙姨娘無疑。心下震怒,趙姨娘雖說做了錯事,可到底也是凌峰的親生母親,被送入莊子裡,還是姨娘身份,豈能讓下人作賤的?於是壓抑着怒火,賞了這小子二兩銀子,語氣溫和地說:“多謝小哥兒相告。那麻煩你把事情經過,仔細說給我聽可好?”
望着手頭的銀子,李柱子吞了吞口水,膽子也大了不少,就又開口說:“那日清晨,天都還未亮,趙姨娘高一腳低一腳地來敲我家的門,一來就向我娘磕頭,求我去京城找永昌伯府凌家。還說凌家世子爺是她的兒子,要小的給她帶句話給凌家世子爺。”
眼前的年輕婦人,是那麼的美麗,那麼的高貴。李柱子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美麗端莊的婦人,眼都直了,可惜只看了一眼而已,就讓屏風給隔了開來。
“你說吧,我聽着呢。”屏風後頭,傳來美麗婦人柔美溫和的聲音。李柱子神色恍惚,好一會兒回過神來,趕緊說:“趙姨娘讓小的給凌公子帶句話,趙姨娘說,‘我這輩子已不再奢求你與我養老送終,只求你看在我辛苦懷胎十月生你一場的份上,滿足我最後一個願望。那就是把我的繼母繼妹打斷手腳扔到我墳前懺悔,不然我死不瞑目。我這輩子就只這個願望了。’趙姨娘還一再囑咐小的,一定要把話帶給凌公子,她說這輩子她無以爲報,只能下輩子做牛做馬來報我了。小的可不求她報我,只是覺得趙姨娘挺可憐的,思來想去,還是替她跑了這一趟。”
李注子結結巴巴地把話說完,又看了屏風後影影綽綽的人影,他沒有明說的是,帶着不辜負趙姨娘的想法,他坐了鄰家的驢車進了城,一路打聽永昌伯府凌家。運氣還好,大多數人都知道有這戶人家,只是說現在人家不叫永昌伯府了,而叫安國侯府,還給他指明路線,讓他沒有費太多功夫就找到凌家了。
只是看着凌家門前那兩樽高大石獅,緊閉的丈高的黑漆銅環大門,李柱子可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制止自己不轉頭跑路。拖着打顫的雙腿,忍着快爆掉的心臟,顫危危地敲開了凌府大門。他已做好被打出去的準備,沒想到,守門的雖然語氣不怎麼好,可依然去通報了,最終還讓自己進門了。
徐璐無法體會李柱子這會子的心情,只是一提到趙姨娘,好一陣汗顏。這纔想起,她回京兩個半月了,居然一次都沒有去見過她。雖只是姨娘身份,可到底是凌峰的生母,又聽說趙姨娘在莊子上過得不好,讓人給欺負了,這回不去是不成了。
再次拿了銀子打賞李柱子,徐璐語氣溫和地感激了他,還讓人備了馬車,並自把他送出去。
李柱子暈乎乎地坐上凌家馬車,懷中緊緊捏着徐璐賞給自己的銀子,恨不得立及飛回鄉下,他要對所有人宣告,他見到凌家莊的東家了,還見到凌家莊的東家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