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夫人也沒指望徐璐真要回復她的話,又繼續道:“我去了卓家,原也還客客氣氣的,只是問,只說我這丫頭又惹親家母生氣了,是我教女無方,讓親家母受累了,只是不知這回我這丫頭又因何事惹了親家母不痛快?親家母說來聽聽,若真是這丫頭的不是,我一定罵她。卓夫人好歹還要些顏面,沒有真把強要玲玲嫁妝的事兒說了出來,這事兒才作了罷。我以爲之事兒就完了,可接下來,玲玲頭胎只生了個閨女,卓夫人臉拉得老長,連洗三禮都不肯辦,直說沒錢辦,要玲玲自己辦。我氣得狠了,就只好貼錢給辦了。洗三禮才辦沒兩天,那卓夫人就擡了個姨娘放到女婿屋子裡,說玲玲要坐月子,又要照顧閨女,恐怕沒精力服侍女婿,就擡了姨娘到女婿屋子裡。還擺了三桌席筵,哼,給孫女辦洗三沒錢,納姨娘就有錢了。玲玲都氣哭了好幾回。”
趙夫人一邊說着,也一邊抹着淚,徐璐也看得於心不忍,但爲人媳婦的,總會受這樣那樣的委屈,她儘管同情,也是無可耐何呀,也只能給些安慰。
勸走了趙夫人後,不一會兒,凌峰也回來了,看到徐璐鬱鬱寡歡的臉色,便問:“趙夫人與你說了什麼,臉色這麼難看。”
徐璐看着他,這男人生得長身玉立,如蒼松般挺拔,英武而俊挺,英俊的五官,不俗的出身,又重權在握,男兒堆裡的極品也不爲過。他那異於常人的身軀,還真算不得什麼了,如此優秀的男人,卻娶了家世普通的自己。
“還有多久就要回京?”因爲凌家早已寫信來,讓他們着手準備進京事宜了,這陣子凌峰都在外頭打點在福建的產業,安排人手,徐璐則在內宅裡,清點家中財帛,一些貴重卻並不常用的物什,早已整裝運往京城。下人們,不願跟着回京的,得就地安排,還要安排一批信得過的人守宅子。一些信不過,又沒犯過錯的,還回身契,放行離去。一些有前科的就賣掉,能力卓越又忠心的,就跟着一道進京。
京城繁華,凌家又是如此威勢,想一道跟進京的,也多不勝數,這陣子豆綠夏荷幾人可沒少收受貴重禮物。這個那個也來講人情拉關係,徐璐雖然頭痛,也還不至於毫無辦法。而真正讓人頭痛的,則是回京後的日子。
凌峰見徐璐沒有像往常那般挪勤服侍自己,就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兩口,這才道:“天子腳下,自是別的地方都沒法子比的。怎麼,夫人也想念京中繁華了?”
徐璐瞪他一眼,嗔道:“誰與你那說那個了,人家說的是正事。”
“我說的也是正事。”他仔細打量她,臉蛋兒圓潤嬌豔,微厚的雙脣微微翹着,紅潤潤的,經過精心修飾過的眉毛,卻是微微地皺着。
“怎麼,不想回京?”
徐璐沉默了下,輕聲道:“剛纔趙夫人才走了。”她看了他一眼,“趙夫人的閨女嫁到了卓家,爺也是知道的吧?”
凌峰頷首,“知道,卓家世代書香,靠耕讀起家,卓家老二在京城爲官,是督察院左都僉事。卓家老大打理卓家產業,卓家老三一事無成,靠着長兄過活。趙氏嫁的是卓家的嫡次子,好像,纔不久生了個閨女吧,你去了沒?”
“沒去,那天身子不爽利。不過卻是送了雙份禮過去的。”徐璐看他一眼,“趙夫人剛纔向我哭訴,趙氏在卓家過得並不好,她婆母一天到晚盯着她的嫁妝,給就有好臉色,不給就找各種理由給小鞋穿。這回因生的不是孫子,卓夫人就擡了姨娘故意打趙氏的臉呢,只因爲,趙氏沒有同意拿中正大街十餘間鋪面給小姑子當嫁妝。”
凌峰挑了挑眉,“那與你何干?”
徐璐苦笑:“趙氏出嫁,趙家可是陪了二十萬嫁妝,卓家也算不得豪門大富,償且要拿捏趙氏。而我,我卻……”她沒有再往下說,而是一臉悽惶神色。
凌峰戳了她的額頭,“你個沒用的,怕我爹孃嫌棄你?”
徐璐點頭,不能怪她不自信,她身世本來就低微,嫁妝也就那麼點,在官場上,對凌峰也沒任何助益,一般的婆母哪會喜歡呀。聽說高門大富從來都是迎娶門當戶對進行聯姻的。
凌峰沒沒好氣地道:“你也太小瞧自己了,爹孃不是那種刻薄之人,把心放回肚子吧。”
徐璐遲疑地道:“公婆真的很好相處嗎?”堂堂勳爵侯爺以國夫人,會沒點架子?當年的的文夫人,丈夫也只是知府而已,償且瞧不起自己呢。更不說處在貴族階層的公婆。
凌峰輕彈了她的額頭,“滿壺水不響,半壺水響叮噹。卓家的荒唐行事,並不代表我爹孃就是那樣的人。”實際上,他爹孃是這世上最沒貴族架子的人了。
能教出凌峰這樣尊而不驕,貴而不矜,無鋒而利,無驕而橫的優秀子弟來,想必公婆也是有眼界有格局的。徐璐也時常寬慰自己,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只要用心,沒有過不下去的日子。
可雙方身份到底懸殊太大,也由不得她無休止的自信。高嫁女並非她一人,如同靖王妃,人家日子依然過得滋潤,可前提是,人家一口氣生了二子一女。老來女還被帝后喜愛,前年就被接入京城,封爲聖一品公主,與皇后所出公主地位相當。這等殊榮,就是她拍一輩子馬都是不及的。
偷偷看了凌峰一眼,她嘆口氣,“如果,能在進京之前懷孕就好了。”她故作哀怨地摸了摸肚子,|“可惜肚子不爭氣。”
凌峰目光掃過她的肚子,“你想要孩子?”
“爺說的不是廢話麼?女人要是不能生孩子,遲早要被休掉的。”徐璐瞪他,半真半假地道,“爺這麼搶手,就是做妾也有人搶,哼,我纔不要便宜別的女人呢。”
凌峰莞爾一笑,“嗯,說得好,這話我愛聽。”目光頓了頓,低聲問:“想替我生孩子?”
徐璐白他一眼,“我可不想被休。”雖說生孩子會很會痛,雖然女人生孩子如同在鬼門關走上一圈,雖然生孩子有可能性命不保,但如果不能生,後果可就更加嚴重了。可由不得她任性的。
凌峰坐到她身邊來,低聲道:“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份……”
他的身份?對呀,差一點就又把他的真實身份給忘了,徐璐面露驚疑,“難不成,咱們的孩子將來也和爺一個樣……”
凌峰臉色沉重,“是,當年楊氏生下的孩子,就是人首蛇身的。”
“啊?”徐璐嘴巴微張,情不自禁地叫了出來,她以前確實聽凌峰提起過這事兒的,只是一直沒放在心上,如今總算明白過來。看着凌峰陰沉沉的臉色,又趕緊捂着嘴,“那,那……”
凌峰定定地看了她,語氣沉重,“當年楊氏就是因爲這個孩子,才被嚇去半條命,然後失手把孩子給摔死了。”
徐璐再度“啊”了聲,失聲叫道:“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親骨肉,她怎麼可以,她……”
“雖然當時很氣忿,但也情有可原。”凌身悵然道,“也都要怪我,生怕她不接受我,所以一直沒有告訴她我的真實身份。以至於她沒有心理準備。以爲自己生了個怪物,爲怕被嫌,這才做了傻事。”
徐璐木然無語,她以前也曾聽說過,有些孩子生下來,但凡有缺陷的,都會被捂死或偷偷丟掉,一來也是不得已爲之,二來也是世俗大環境的逼迫。因爲一旦生出這樣的“怪胎”,受拮難的往往都是女人,甚至整個家族都會跟着沒臉,會被人指責是做了缺德事,老天給懲罰的。
凌峰看着她,語氣鄭重,“我知道你接受能力強,既然連這樣的我都能接受,說不定能夠接受將來有可能人首蛇身的孩子。但,楊氏的前車之鑑,在沒經你同意之前,我是萬萬不能像先前那般自作主張了。”
他見徐璐半響無語,一顆心又跌回俗底,苦笑起來,“你身子自然是好的,不必擔心不能生養的事。爹孃也知道的,所以你放心,他們不會怪罪你的。”實際上,爹孃對能夠接受自己的媳婦還抱着極爲高興的心態的。
凌峰見徐璐仍然呆坐不動,低落的心情之外,又有股淡淡的煩悶,忍不住又道:“你大可放心,對於子嗣大計,爹孃早就有萬全準備了。若當真無緣,就從宗族裡過繼一個來。咱們細細挑選,一定能挑個你滿意的,將來鐵定孝敬你。”
徐璐+依然雙眸呆滯,半響無語。
凌峰漸漸坐不住了,忍不住道:“我知道,人人都想要自己的骨肉,可我這樣的情況,還是不要再廷孽了。”
徐璐似乎這纔回過神來般,呆呆地瞅着他,“這麼說來,不是爺不能生,而是不想生?”
凌身愣了下,一時間不明白她究竟在說什麼,不過見她說得極爲認真,也忍不住點了點頭,“是。若是想生,早就……”
徐璐雙眼亮了起來,“不是我不能生,爺也不是不能生,對不對?”
饒是聰明如他,也被她的話給繞暈了,凌峰耐着性子道:“當然不是你的問題……”
徐璐雙眸放光,“那太好了,這樣我總算可以放心了。”看他不解的神色,忍不住笑了起來,不好意思地道:“因肚子一直不曾有動靜,我還以爲是我自己的問題,偷偷看大夫去了。既不是我的問題,爺又不是不能生養,那一切就好辦了。”害得她先前還絞盡腦汁要給他維護男人的尊嚴和麪子,真真是白擔心一場了。
凌峰愕然,一時間沒能明白她究竟在說什麼,等仔細品味後,這才恍然明白,隱藏在妻子樂觀向上的面容下,居然還一顆如此體貼入微處處爲着他着想的心,一時間鼻頭酸酸的。
“你這個棒槌……”凌峰想罵她,可瞧她長鬆口氣,心理包袱陡然被甩掉的喜笑顏開,喉嚨澀澀的,什麼話都說不出口,最終只能猿臂一升,狠狠的摟緊了她,似要把她嵌進入自己的骨血。
……
“爹孃那兒,你不必擔心。”凌峰細細親吻她的頭頂,連額間的髮絲都不放過,愛憐至極地道,“經過楊氏的事兒,他們對媳婦的要求很低。能主持中饋,操持家務便成了。等進京後,發現自己的兒媳婦是那麼的優秀,他們會更加高興的。”
徐璐縮在他懷中,吸取着他身上獨特的氣味,輕輕點頭,“嗯。憑我的聰明伶俐,人見人愛的本事,公婆一定會喜歡我的。”一向樂觀的她,並不適合傷秋悲春,心裡頭最擔心的事兒被揭過後,她又恢復了以往的開朗。
她隱隱也感覺到,剛纔她的誤打誤撞,似乎讓他感動了,瞧他此刻的動作,那麼的溫柔賢惠。
呵呵,用賢惠二字形容凌峰,實在是不倫不類了些,但此刻的他,還真給了她這種感覺。
凌峰失笑,幾乎一頭栽倒在地。
徐璐又趁勢問了子嗣問題,得知公婆早已有決斷,也就不再擔心了。不是不能生,而是公婆和凌峰不想生,這就更好辦了。她也就沒有生育的煩惱和痛苦。負責傳宗接代的姨娘們沒了用武之地,收拾起來就更加容易多了。,一向樂天知命的徐璐很快就想開,將來從族裡過繼嗣子也是一樣的,她還能保持完美的身材體形,這也還不賴,哈哈。
原以爲不能生下自己的骨血,侯府將來不能傳給自己的孩子,會讓妻子心灰意冷,說不定還會哭鬧不休,凌峰也做好了心理準備,誰曾想,她比自己還要高興。凌峰苦笑,儘管他現在心情也隨着她的高興而飛揚起來,但嘴上卻忍不住打擊她道:“你也別高興太早,嗣子再親,也親不過骨肉相連,萬一將來的嗣子不孝順你,看你連哭的地方都沒。”
徐璐不以爲然地道:“不會的啦,我是那麼的善良慈愛,人品和運氣又那麼的好,哪會那麼倒黴遇上白眼狼?”
這世上不乏有那種喂不飽的白眼狼,但也並不常見的,知恩圖報的卻是大有人在,她倒不擔心自己會倒黴地遇上那種忘恩負義之人。
凌峰被她樂觀到爆的心態給逗樂了,忍不住打擊她,“那可難說,萬一就倒黴就遇上了呢?”
徐璐歪着頭想了想,說:“若他當真不孝順我,對我不好,我就去告他。哼,身爲嗣子,敢不孝順嗣母,膽子肥了。”從古至今,每個王朝更潛,都是以孝治國的,大慶朝也不例外。她就不信了,勳爵之家的嗣子敢對嗣母不孝,除非不想要爵位和財產。
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凌家先前可是由伯爵升爲世襲罔潛的二等侯爵的。
“真要是有萬一呢?”儘管暗贊妻子的樂觀想得開,但凌峰仍忍不住繼續逗她。
徐璐想了想,說:“我這輩子可是從來沒做過壞事,雖然也有做過幾件較爲缺德的,但那也是不得已爲之。老天爺應該不會這麼記恨我,要給我這麼個報應。所以,我想,爺說的那些可能,應該不會發生在我身上。”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白眼狼呀,孝子大有人在,不孝不白眼的也佔大多數。
“我不明白,你的自信究竟打哪來呢?”凌峰實在不明白,認識這個妻子也有一年了,她帶給他的印像就是樂觀的,開朗的,向上的,似乎沒有煩心事兒能夠困擾到她似的。
想當初,她在初嫁給自己時,儘管也有懼怕惶然,但在得知他不會傷害她後,就迅速恢復了原本的脾性。這丫頭不止應變能力強,適應能力也很強。但嗣子一事,任誰都會心焦憂慮。他就不信,她就不會有這方面的隱憂?
徐璐歪着頭,想了想,鄭重地道:“因爲我有自知之明。嗣子雖然要孝敬嗣母,但畢竟不是親生的,隔了一層血脈,所以,我斷不會任意打他罵他,反而還會耐心待他。我想,我以真心換取他的良心,應該不會太難。退一萬步來講,真要遇上這種人,把我逼急了,大不了一拍兩散,也就是了。”
她擺出一副“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的模樣,甚至還不以爲然地聳聳肩,徹底把凌峰震住了。
凌峰攬着她,長長感嘆,“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徐璐洋洋得意地翹着鼻子,不可一世地道:“總算知道我的好了?那以後就要好生待人家哦。”
“那是自然,你我可是要做一輩子夫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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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總算涉及到子嗣大計了,不過讓大家失望了,徐璐暫且還不會生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