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葉途飛隻身走出了院落。
高橋信迎了上來:“葉六爺果然是個言出必行之人!”
葉途飛顯得很無奈,道:“放人吧,先放了賈家汪那邊的兄弟,再放了院子裡的這些兄弟。我就先留這兒了,按高橋先生說的,留這兒當人質。”
高橋信向葉途飛豎起了拇指,道:“葉六爺講信用識大體,人中之龍,我高橋信佩服地五體投地。葉六爺請放心,我這就下命令,放了賈家汪的那些人!”
說着,高橋信招手叫了個身着憲兵制服的士兵,吩咐道:“去給你們山下長官打電話,就說是我的命令,讓他放了賈家汪的那些人。”
安排好之後,高橋信轉身對葉途飛道:“兩地路途遙遠。。。”
葉途飛沒讓高橋信把話說完,插話道:“這點距離,信鴿飛過來也就是四十分鐘的事,高橋先生,不會這麼沒耐心吧!”
高橋信苦笑道:“我的意思是說這麼長時間,就這樣乾等着,太浪費時間了,不如,咱們把剛纔的那局棋下完如何?”
葉途飛道:“那局棋?好吧,閒着也是閒着。”
擺好了棋盤,二人對弈起來。
二人落子如飛,都想在氣勢上壓倒對方。
在一個角上,葉途飛率先發起了戰鬥,而高橋信則一改往日的棋風,沒有了閃躲騰挪的特長,而是硬碰硬針鋒相對。
戰鬥一直延續到一百多手,黑白雙方數塊棋絞殺在一起,其間還夾帶了兩個生死劫。
高橋信的落子速度降了下來,每一手棋都要花費不少的時間去計算,而葉途飛則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一手棋的時間絕不會超過半分鐘。
當葉途飛棄一條大龍的生死而不顧,選擇了消劫淨殺高橋信一個角的時候,高橋信倒吸了一口冷氣,俯下身子,仔細計算該如何殺掉葉途飛的大龍以彌補失掉一個角的損失。
這時,兩隻信鴿撲棱着飛了過來,落在了院落中。
緊接着,院落中響起了一聲尖銳的口哨聲。葉途飛聽到後露出了笑容。
“高橋先生果然講信用!賈家汪那邊的事情解決了,現在輪到這邊的事情了。”
高橋信似乎沒聽見,依舊俯身盯着棋盤。
過了許久,高橋信才直起身來,捻起一顆黑子,點在了白棋大龍的一個眼位上,“葉六爺,這條大龍若是死了,這局棋你也就輸了!”
葉途飛笑了笑,道:“照高橋先生的說法,若是這條大龍做活了,是不是我就贏了?”
高橋信審視了棋盤,微微搖了搖頭,道:“也不見得,我雖然目數不夠,但仍有機會。”
葉途飛道:“這條龍一時半會還死不了,高橋先生,你要小心看管好了,別讓這條龍跑了出去。”
高橋信笑道:“放心吧,我一定會盯得死死的。嗯,只要能殺了這條大龍,其他地方受點損失也值得。”
葉途飛將手中棋子拍在了棋盤邊上,道:“到午飯時間了,我要求封盤,高橋先生,現在該是你兌現第二個承諾的時候了。”
高橋信一怔,道:“封盤?”隨即又笑開了,“哦,封盤也是應該的,好吧,你那些兄弟現在可以離開了。”
按原計劃,張羅輝衛向東帶着弟兄們撤出了院落,沿途在小日本重兵的看押下,向城外走去。
高橋信招呼士兵爲他和葉途飛端來了午飯。
葉途飛瞥了一眼盤子中的食物,苦着臉道:“高橋先生,這日本人吃的玩意。。。”
高橋信笑着接了話:“這叫壽司,是日本人專門招待貴賓的食品。”
葉途飛捏了一塊,丟到了嘴裡,雙眼緊閉,一副極爲痛苦的樣子。
高橋信的笑意更濃了,拿起了一個卷着生魚片的壽司,道:“沾着芥末吃,味道會更加鮮美,葉六爺,你不試試?”
葉途飛模仿着高橋信,沾了點芥末,剛一入口,便惹得鼻子眼淚橫流。
一連喝了好幾大口水,葉途飛才把這種辛辣味沖淡了,捏着鼻子怨道:“這是啥玩意啊?要不是看你吃得歡騰,我還以爲這是碟毒藥呢!”
高橋信大笑起來。
這是今天他跟葉途飛這場心理較量中第一次佔了上風,因此笑得很燦爛,很痛快,也很狂妄。
在高橋信的笑聲中,葉途飛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包裹:“中國人還是吃中國的飯,別看這煎餅卷大蔥粗糙,可吃起來就是香!”
高橋信的笑聲停頓了一下,再次響起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剛纔的燦爛痛快,但依舊狂妄。
笑罷之後,高橋信道:“我明白你是在羞辱我,葉六爺,可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悲嗎?”
葉途飛喝了口茶水,將一口煎餅送進肚子,翻了翻眼皮,道:“我可悲?這說法有點意思,高橋先生,不妨說說你的見解。”
高橋信道:“你們爲什麼當初會上山做土匪呢?還不是被當朝政/府逼得走頭無路了,葉六爺,你應該好好想一想,替這種政/府當炮灰,值得嗎?”
葉途飛就着大蔥啃了口煎餅,邊嚼着邊回答道:“哪個說我葉途飛是在給政/府賣命了?想當初,我還不是聽從了你的建議,穿上了皇協軍的衣裳?是你高橋信背後搗鬼,非得把我跟共產黨扯到一塊,還弄了個騙局,想把我們一網打盡。”
高橋信淡淡一笑,道:“那件事怎麼能怪我呢?是你葉六爺上了共產黨的當,非要跟皇軍作對。”
葉途飛將口中食物嚥下,又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道:“就算是我上了共產黨的當,那後來我不是明白過來了麼?不是把隊伍帶回二郎山了麼?可是你高橋信不肯讓我消停,非得跟我過不去。”
高橋信仰臉大笑。
葉途飛又道:“你以爲我就願意冒險送死?那還不是被你高橋信逼得走投無路了?”
高橋信收起笑,頗爲嚴肅地問道:“我怎麼逼你了?”
葉途飛道:“我們江湖人,最講這義氣二字,二郎山各路好漢尊我葉途飛爲龍頭霸主,他們被你抓了,我理所當然要想辦法解救他們,哪怕搭上我葉途飛的性命。”
高橋信的臉上再次露出笑意,“嗯,我能理解,也許是我誤會葉六爺了。哦,現在還不算晚,葉六爺,假若你肯懸崖立馬的話,我可以勸說師團長對你網開一面。”
葉途飛將最後一塊煎餅和大蔥塞進了嘴裡,含混不清地回答道:“啊,好,好啊。”
高橋信盯着葉途飛,道:“此話當真?”
葉途飛此時竟然打了個噴嚏,將一口食物殘渣噴到了高橋信的臉上。
“啊,對不住啊,實在對不住。”葉途飛趕緊作勢要幫高橋信擦拭,高橋信將身子向後仰了仰,掏出塊手帕將自己的臉上身上擦拭乾淨。
“葉六爺,用不着這般緊張,怎麼說,咱們也是老朋友了,既然是老朋友,就理所當然會有所照顧,你說是嗎?”高橋信將手帕丟到了地上,不急不緩地說道。
葉途飛一臉茫然,道:“緊張?我爲啥要緊張?你又是怎麼看出我緊張的?笑話!”
高橋信笑道:“你那個噴嚏說明了一切,葉六爺,高橋信在讀書的時候,研究過人的心理學,呵呵,你就不必在僞裝鎮定了。”
葉途飛嘆了口氣,道:“好吧,我承認我很緊張,現在你可以說說你的條件了。”
高橋信攤開了雙手,輕鬆答道:“我的條件很簡單,把裡面的師團參謀長放了,然後重新穿上皇協軍的軍裝。”
葉途飛做思考狀,過了片刻才問道:“就這麼簡單?我怎麼覺得這其中有詐呢?”
高橋信眯着眼笑道:“葉六爺一項喜歡冒險,怎麼樣,再冒一次險如何?”
葉途飛不語。
按原計劃,李忠雲隨着弟兄們出了城,確定弟兄們暫時安全後,折了回來,這會子剛好見到了葉途飛。
葉途飛跟李忠雲打了個招呼,命令李忠雲進了院落,然後對高橋信道:“咱們還是先做交換,等參謀長安全了,我再來勸勸裡面留下來的幾個兄弟,要不萬一發生了誤會,傷了參謀長,那可就不好交代了。”
高橋信點着頭答應了。
臨交換前,葉途飛又俯在高橋信耳邊道:“剛纔過去的那個叫李忠雲的傢伙可是個狙擊手,這會子正躲在一邊瞄着呢,咱們可不能輕舉妄動,以免參謀長遭受意外傷害。”
高橋信將信將疑,但最終還是點了頭,“我會按我們商量好的計劃來的,葉六爺,人質交換完畢後,我會給你留十分鐘的時間,希望十分鐘之後,你不會令我失望。”
人質交換的過程進行的很順利,當葉途飛和參謀長錯身的時候,葉途飛還衝着參謀長拌了個鬼臉,這讓參謀長頓生困惑。
回到了樓中,閆希文李忠雲和辛忠明迅速迎向了葉途飛。
“炸藥都安放好了嗎?”葉途飛口氣急切。
“放心吧,都按你的吩咐辦妥了!”閆希文答道。
“嗯,你們先準備好,我到窗前去吸引小日本的注意力,等爆炸一開始,你們就立即衝向後院的暗道口,記住,不要有任何遲疑,咱們只有最多半分鐘的時間來完成這件事。”
“那六爺您。。。”
“不用管我,你們只管把自己弄進暗道就好了,千萬不要拖我的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