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葉途飛運籌帷幄之時,高橋信卻停留在賈家汪止步不前。
吃晚飯的時候,山下敬吾問起高橋信的下一步計劃,高橋信嘆道:“除了在這靜觀其變,我們還能做些什麼呢?”
山下敬吾不解,又問:“不去清剿葉途飛了?”
高橋信捏起一塊壽司,放到嘴裡,嚼着說着:“葉途飛的動作很快,而我們大日本皇軍的兵力調動手續過於繁複,機會便在這一快一慢中喪失掉了。”
山下敬吾若有所思,道:“是啊,以葉途飛的謹慎,想必現在已經做足了防範手段,從賈家汪到二郎山的這條路上,還不知道佈置了多少眼線。”
高橋信頷首道:“只要我們一動,葉途飛佈下的眼線就會立刻得知,山下君,這二郎山延綿幾十公里,就我們手上的這點兵力,想抓住葉途飛豈不是異想天開?只怕還要被葉途飛反咬一口。”
山下敬吾道:“那姓趙的怎麼辦?即便我們不動,葉途飛遲早也會發現那姓趙的馬腳的。”
高橋信露出了詭異的笑容,道:“我正是要讓這個姓趙的暴露出來,我已經向小山君下了命令,讓他今夜帶着特工隊撤離二郎山,姓趙的不值得犧牲我們大日本帝國勇士的生命。”
山下敬吾恍然大悟,對高橋信豎起了大拇指,道:“高橋君果然高明,這確實是個好計策,對,當葉途飛得知咱們扣押了他五百多同道的時候,一定會前來賈家汪搭救,到時候,我們守株待兔,便可一口吃掉葉途飛。”
高橋信笑了,他端起了酒杯,對山下敬吾示意道:“圍棋中有句術語叫優勢不冒險,意思是說當你已經佔據了優勢的時候,就不要選擇冒險的招數。山下君,我們和葉途飛之間的戰鬥,優勢一方是我們,所以我們不可輕舉妄動,最好的辦法便是靜觀其變,以最穩妥的應招將優勢轉化爲勝勢。”
山下敬吾也端了酒杯,和高橋信碰了,喝掉之後又重新斟滿了,這纔回道:“我們應該做出一副全力進攻二郎山的姿態,讓葉途飛產生誤判,認爲賈家汪防守空虛,這樣才能更有把握誘使葉途飛前往賈家汪。”
高橋信眯了眯眼,道:“這些伎倆對一般人是有效的,但對葉途飛來說,只會適得其反。山下君,對付葉途飛只有一個辦法,利用他唯一的弱點,和他進行一場硬碰硬的戰鬥!”
“唯一的弱點?”山下敬吾低聲自語,遲疑着問道:“高橋君說的他唯一的弱點指的是他信奉的忠義精神嗎?”
高橋信點着頭道:“正是!其實所謂的忠義無非就是一張面子而已,想當初,葉途飛爲了這張面子,不惜犧牲所有人的性命,也堅持執行了中國政府軍的命令,去了臥牛山送死。之後,只是因爲我們威脅了他忠義堂兩百多弟兄的性命,他寧願揹負漢奸罵名,去了香港幫我們把趙銘解救了出來。我的古墓計劃幾近完美,若不是因爲葉途飛的這個毛病,非得折回來搭救那些所謂的朋友,也不會落個虎頭蛇尾的結果。現在,我們扣押了二郎山五百多悍匪,這些人從道義上講,都是葉途飛的部下,以葉途飛的性格,是決計不會坐視不管的,即便他明知道我們在賈家汪佈下了天羅地網,他葉途飛仍舊會來闖一闖。山下君,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繼續引誘他上鉤,而是要靜下心來想一想,看看我們這張網還有什麼疏漏沒有,可不能再讓葉途飛鑽了漏洞。”
山下敬吾鎖緊了眉頭,思索着他們在賈家汪的各種佈置,前後左右想了幾遍,沒覺得有什麼疏漏:“高橋君,我認爲我們在賈家汪的佈置可以說是無懈可擊,只要葉途飛出現在賈家汪,就一定可以讓他有來無回。”
山下敬吾的話提醒了高橋信,他猛然站起身來,在房間裡踱了幾個來回,道:“你還真提醒我了,這個計劃確實有個漏洞,是啊,只要葉途飛出現在賈家汪,我們就一定能令他有來無回,但是,葉途飛若是不出現在賈家汪呢?他只是安排了他的手下來搭救人質呢?我們該怎麼應對呢?”
山下敬吾順着高橋信的思路道:“我們即便把他的部下全都幹掉了,但只要葉途飛漏了網,他就一定能死灰復燃東山再起,到時候,我們會更麻煩。”
高橋信不語,他眯上了雙眼,在苦想對策。
山下敬吾此時卻突然笑了,道:“我們可以把那五百多悍匪分成兩部分看押,一部分在明處,另一部分在暗處。。。”
高橋信猛然睜開了眼,打斷了山下敬吾,道:“放在明處的只是一小部分,讓他們吃點苦頭後獲得成功,這樣的話,他們勢必會發現問題,而這個問題只有葉途飛才能想到應對的辦法,所以,他們就會去找葉途飛。。。”
山下敬吾興奮地打斷了高橋信:“我們只要在暗中盯住了,那麼他們就會主動帶着我們找到葉途飛。”
高橋信撫掌大笑,道:“那是一定的了!”
一邊吃着飯,張羅輝一邊不住地向窗口張望。
郭忠林見着奇怪,問道:“灰騾子,這窗戶上又沒有堆着草料,你咋地還一個勁地往那看呢?”
張羅輝把手中剩下的一口大餅塞進了嘴裡,不自覺地又看了眼窗外,含混不清地回答說:“我是看有沒有信鴿飛過來。”
郭忠林也不自覺地跟着張羅輝望向了窗口,道:“別說,還真是,按理說,這西邊的老八也該傳來信了啊!”
葉途飛敲了下碗,道:“着什麼急,老八沒傳信過來,就說明老八還沒見到小日本的部隊,這不是好事麼?”
張羅輝喝了口湯水,把口中的大餅送下了肚,抹了把口角,道:“這高橋信的葫蘆裡到底裝的是啥藥啊?他到現在還按兵不動,莫非就沒打算進攻我們?”
這時,負責盯梢趙大把頭的弟兄進來了,俯在郭忠林耳邊如此這般彙報了一通。
待那兄弟離去後,郭忠林向衆人轉達道:“趙大把頭看似有心思,剛纔那兄弟彙報說,趙大把頭在房間里根本坐不下來,一直在來回走着。”
葉途飛問道:“我倒是不關心趙大把頭如何,我就是想知道他手下那十多個弟兄有什麼異常沒有?”
郭忠林微微地搖着頭,道:“沒有任何異常,他們剛吃了晚飯,這會子已經回到了他們的房間。”
張羅輝道:“有沒有這種可能?就是趙大把頭並沒有跟小日本勾結,他或許是。。。”
郭忠林道:“他若是沒跟小日本勾結那又跟誰勾結了?跟你們國軍?”
張羅輝一聽這話,上火了,指着郭忠林道:“你信不信我這就給你上國軍的軍法?我警告你郭老二,以後再拿什麼國軍不國軍的來說我,我張羅輝就跟你不客氣。”
郭忠林哪裡能被張羅輝嚇唬到,他把上衣一扯,露出了雞排似的胸口,道:“你個灰騾子能把咱咋地?來啊?讓咱見識見識你的軍法呀?”
這二人就這麼從說正事忽然跑偏到鬥嘴上來,葉途飛也是頗爲無奈,他嘆了口氣,放下碗筷,說了聲:“我吃好了,你們慢慢玩吧!”說完,起身走了。
隨着葉途飛,馮忠樑李忠雲等也放下了碗筷,跟着葉途飛一起走了出去。
就剩下了張羅輝和郭忠林。
這一下子把張羅輝樂壞了,他獰笑着逼向了郭忠林,邊走邊捲起了袖子。
郭忠林見勢不妙,拔腳就逃。
張羅輝哪裡肯放過,大叫了一聲“哪裡跑”就追了上去。
這山寨對郭忠林來說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而對張羅輝來說,卻是陌生得跟一年前的初次到訪沒什麼兩樣。
所以,只是喝杯水的功夫,郭忠林便成功地擺脫了張羅輝。
而張羅輝在偌大一個山寨中竟然迷了路。
左轉右轉也沒能找到熟悉的線路,卻陰差陽錯地摸到了趙大把頭的住處。
更爲巧合的是,張羅輝住的屋子跟趙大把頭住的屋子竟然有幾分相似之處,夜色中,這幾分相似的感覺使得張羅輝認定了此屋子便是自己的住所,因此,他毫不猶豫地推開了房門。
正處於極度焦慮狀態的趙大把頭忽見房屋進來個人,定眼再看,竟是下午初見葉途飛時,與葉途飛左膀右臂位置的那個軍官模樣的面生之人。
莫非是葉六爺看出了什麼,要讓這個面生之人前來試探我不成?
趙大把頭的心頭頓時七上八下敲起鼓來。
張羅輝推門進屋,卻見一人與屋中來回踱步,再一看,認得此人便是趙大把頭,這才明白是自己走錯了屋子。
張羅輝的第一反應是說聲抱歉類的話然後離開就是,可話到嘴邊的時候卻突然改了主意,他要把對郭忠林惹來的火氣發泄到這個趙大把頭身上。
“嗯,那個,六爺讓我。。。”
趙大把頭心裡頓時一片冰涼。
葉途飛的傳說他聽到過,葉途飛的本事他領略過,葉途飛的手段他見識過。
他雖然對葉途飛有所不服,對二郎山的霸主位子心有不甘,那是因爲他認爲葉途飛的手下都是一些無用之輩,根本比不上他的‘過江龍’。
但對葉途飛個人,他趙大把頭還是充滿了敬畏。
兩天前,他被豬油蒙了心眼,單純地認爲高橋信定然能對付得了葉途飛,那個時候他堅信自己只要跟高橋信配合好,就一定能把葉途飛玩弄於股掌之間。
可是,打重見葉途飛的第一眼開始,這種自信便逐漸衰退。開始的時候,這種衰退的速度還很慢,可越到後來,這速度就越快,直到張羅輝推開他屋門的時候,他已經完全喪失了信心。
所以,當張羅輝一開口提到了六爺的時候,趙大把頭終於挺不住了。
已然崩潰了的趙大把頭撲通跪倒在張羅輝的面前,恨恨地給了自己幾個耳光,帶着哭腔央求道:“帶我去見六爺!我要見六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