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希文和歐陽雪萍認識快四年了,但閆希文對歐陽雪萍的過去卻也不怎麼熟悉。
他只知道這個歐陽雪萍是個從德國歸來的外科醫生,歸國後,爲了掩護自己共產黨的身份,在組織的安排下和一個叫苗振寧的人結了婚。
閆希文對苗振寧倒是很熟悉,當年在國共第一次合作期間,他們是同一個黨小組的成員,412之後,黨組織遭受了空前嚴重的損失,好在他跟苗振寧都是秘密加入的共產黨,在那次**浪潮中幸運地保全下來。
之後,他進了國防部,而苗振寧則成爲了行政院的官員。
後來在五戰區,歐陽雪萍成了閆希文的情報傳遞員,這樣二人才熟悉起來,但是,閆希文卻始終不知道歐陽雪萍是在哪裡、在何時、由何人介紹加入的黨組織。
歐陽雪萍對這方面也是諱莫如深,隻字不提。
臺兒莊戰役結束後,五戰區難得有一段輕鬆的時間,有一天,歐陽雪萍突然向閆希文匯報,說那個剛剛加入到國軍序列的土匪頭子葉途飛似乎對她有好感,正在追求她,她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希望組織上能夠給予明確指令。
當時閆希文對葉途飛充滿了好奇,這個其貌不揚的土匪頭子竟然能帶領着一幫烏合之衆以及一個殘缺不全兵力不足一個營的258團,竟然將小日本的一支七百餘人的快速突擊部隊硬生生阻攔在二郎山內不得動彈。
要知道,當五戰區長官司令部得知小日本正欲突襲賈家汪的情報時,長官司令部是慌了手腳的,所有的兵力全都壓在了臺兒莊一線,能調動出來的兵力也就是258團那點殘兵,派他們前往二郎山去阻擊日軍,所有人都沒報多少希望,只是想着這三百來人能把小日本延誤一會算一會。
當時長官司令部的根本應對措施是調動所有文職人員,將賈家汪的戰略物資向外轉移,能轉移多少算多少。
可是,最後的結果卻是這些文職人員白忙活了,直到臺兒莊戰場上塵埃落定,賈家汪也沒見到半個小日本的身影。
沒有人相信是那個僅有三百人的258團和那個剛提拔上來的代理團長立下的戰功,幾乎所有人都認定,或許是小日本的快速突擊部隊迷了路。
謎底很快就揭曉了,原來是一個叫葉途飛的土匪頭子,帶着一幫綠林好漢在258團的協助下,硬生生地將那支日軍阻攔在二郎山長達二十四個小時以上。
看到這個結果,五戰區李長官饒有興趣,指示閆希文,說什麼也要把那個土匪頭子給拉到國軍中來。爲此,閆希文對葉途飛進行了細緻的調查。
這一調查,閆希文驚喜地發現,葉途飛這個土匪頭子跟別的土匪頭子還真是不一樣,他不騷擾百姓,更沒有欺男霸女的惡性,而且,在二郎山一帶享有極高的威望。
閆希文不由得對葉途飛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想把這樣的人才拉近革命的隊伍中來。爲此,他找到了他的上級,徐州地委負責人彭友明。
彭友明起初對葉途飛並不感興趣,直到閆希文本着臉把二郎山阻擊日軍突擊大隊的那一戰的敵我雙方態勢擺到彭友明面前,質問彭友明有沒有辦法阻擊日軍二十四個小時以上,彭友明才意識到葉途飛的優秀。
這才勉強同意了閆希文的計劃。
但當時對閆希文來說,他還真沒有好辦法來把葉途飛拉向共產黨這邊。
因此,歐陽雪萍的彙報使他兩眼一亮。這或許是個途徑。
那一天,閆希文反問了歐陽雪萍一句:“你對那個葉途飛怎麼看?”
歐陽雪萍當時沒有作答,但臉上的表情卻說明了一切。
在閆希文的認同下,歐陽雪萍這才和葉途飛展開了交往。
“倒也是郎才女貌!”閆希文當時便是這樣對二人下了定語。
這之後,風風雨雨,一路坎坷,但葉途飛終究還是和共產黨走到了一起,若不是數月前在沂蒙山區,他和彭友明爲了私利而暗中操作,破壞了呂堯吸收葉途飛的計劃,那麼現在,葉途飛或許已經是組織上的人了,至少也是黨指揮的武裝力量。
但沒想到的是,因爲韓鴻勳的出現,這一切似乎正在悄然改變着,包括葉途飛和歐陽雪萍的感情。
又想到歐陽雪萍,閆希文不由得嘆了口氣,這個丫頭也真是讓人擔憂,如此倔強的性格,又有什麼樣的男人能長期包容下去呢?
更令閆希文鬱悶的是,這個丫頭的黨性實在是強,強到了沒有任何變通緩衝的空間,她甚至私下裡對閆希文表示過,她對葉途飛很失望,認爲葉途飛在覺悟上進步的太慢太慢,她甚至提出來以終結二人戀愛關係爲底牌,逼迫葉途飛改變現在的意識形態。
對此,閆希文只能苦笑,只能全力勸阻歐陽雪萍,勸她不要操之過急,要有耐心。
歐陽雪萍倒是做到了。
可現在,這兩個美女的出現,徹底打亂了這種平衡狀態,閆希文不得不爲將來的走向而擔憂。
漫步在山間小道中,閆希文越想越沒有把握,越想越覺得自己無力應對,最終,他做出了決定,向上級彙報,爭取組織上的幫助。
然而,沒等到閆希文來及向組織上彙報,事情變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
起因卻是女人的直覺。
“兩個漂亮女人在天色已晚的時候找上了葉六爺,而葉六爺對那兩個漂亮女人是呵護有佳,親自吩咐伙房隊給那兩個漂亮女人做了許多好吃的,他們還在一起聊了很長時間...”
任何一個羣體,緋聞總是傳播最快的。對土匪營這幫漢子來說,緋聞更是弟兄們最感興趣的,尤其是這緋聞還是六爺的。
第二天下午,歐陽雪萍便從幾個傷兵的閒聊中得知了這個消息。
作爲女人,吃醋乃是與生俱來的技能,即便是黨性十足的歐陽雪萍也不能例外。
同樣,作爲女人,相信直覺也是天性,即便受過良好的教育,明白考慮問題不能依靠直覺的道理,但到了關鍵時刻,往往還是會相信直覺。
對歐陽雪萍來說,她逃脫不掉女人的這兩項天性。她的直覺告訴自己,葉途飛一定是有了花心,她的感覺告訴自己,她的內心現在酸溜溜的即將醋勁大發。
此刻,歐陽雪萍已經忘記了自己還曾受過高等教育,也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個有組織的人,她此刻就是一個直覺上認爲心上人被別的女人搶跑了而醋勁大發的小女人。這種狀態下的女人已經近乎失去了理智,什麼樣荒唐的事情都能做的出來。
然而,女人的法寶無怪乎一哭二鬧三上吊,歐陽雪萍在葉途飛面前哭過多次,但效果似乎一次比一次差,歐陽雪萍也想過去找葉途飛大鬧一場,但琢磨來琢磨去,怎麼也想不出該如何鬧騰。至於上吊,歐陽雪萍想都沒想,她可不是那種尚未開戰便先認輸的女人。
歐陽雪萍想到的招數可謂是她的絕招:不辭而別。
當晚,歐陽雪萍收拾了隨身細軟,牽了匹馬,對值哨弟兄謊稱需要出去採購藥品,然後連夜離開了二郎山。
第二天,衛生所的弟兄發現了歐陽醫生不見了,連忙彙報給了葉途飛。
葉途飛趕忙找來值哨的弟兄,一詢問,得知是昨晚上歐陽雪萍說是要出山採購藥品,而一去無返。
那值哨弟兄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慌亂中,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道:“都怪我太大意,六爺,您處罰我吧!”
葉途飛嘆了口氣,安慰那兄弟道:“你也不是存心,只是以後要注意,規矩面前人人平等,就算你不敢得罪歐陽醫生,那至少也應該及時彙報纔是。”
瞭解清楚後,葉途飛去找了閆希文,一見面閆希文就安慰葉途飛:“我都知道了,葉老弟,你先彆着急,我估摸着這丫頭可能去了徐州城。”
葉途飛一愣,下意識問道:“她去徐州城做什麼?”
閆希文苦笑道:“老彭他現在不是在徐州城裡建設地下組織嗎?她一定是去找老彭申請調動工作崗位了。”
葉途飛苦笑嘆道:“這丫頭,怎麼招呼也不打一聲,說走就走啊?”
閆希文見火候剛好,於是便說出了原因:“雪萍這個丫頭哪兒都好,就是性子太倔,受不得半點委屈。”
葉途飛一聽這話就糊塗了,問道:“她又受什麼委屈了?”
閆希文伸出兩根手指,回答道:“突然來了兩個大美女,還整天圍在你身邊,葉老弟,你閆老哥是過來人,就給你說點經驗話,這女人啊,與其說是用水做的,還不如說是用醋泡出來的。”
葉途飛點了根雪茄,悶頭抽了幾口,嘆着氣說道:“這丫頭的心眼也忒小了,也不問問清楚,哎!”
閆希文笑道:“你不先交代問題,還能讓女孩子主動來問你麼?葉老弟啊,不是老哥說你,你怎麼就這麼不懂女人呢?”
葉途飛搖着頭,又狠命地抽了兩口雪茄,道:“我哪裡想那麼多了?那兩個女孩是邢萬禮的人,邢萬禮臨死前把她們託付給了我,要我好好照顧她們。閆老哥你是知道的,我們這些弟兄能活着回到二郎山,說起來,還得感謝邢萬禮。你說,他託付給我的事情,我能不當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