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博古爾如此說,端木灼冷冷地,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看來,這些個所謂的謀士們,除了全部的不討人喜之外,還有一點,也是分外地令人討厭的,那就是,賣關子……
而這個博古爾,可真算是賣關子的鼻祖了。只要他不想說什麼,絕對的,是一問三不知。
唉,端木灼暗中嘆了口氣,如此的吞吞吐吐,如此的話只說三分,也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如何忍得下的……
窗外傳來巡邏的兵士列隊走過的聲音,那樣的腳踏淺草,那樣的步伐有力,隱隱約約地帶來了草原男兒的傲視天下,磊落不羣的男兒本色。而他,也是擁有這一種本色的人,可惜的是,卻沒有用武之地……
因爲,無論從哪一方面看來,若想要得到這個天下,都必須要按照母親的,還有這個博古爾的謀劃,行走下去……
不謀一時者,不足以謀萬世,不得一隅者,不足以得天下……
看來,這一場所謂的皇子之爭,國之高位。到目前爲止,還僅僅只是個開始呢……
三更的更鼓,毫無預兆地,在沒任何阻隔的草原的一側,重重地響起。所有的已經睡熟的,和還沒有睡熟的人們,只要聽到這準時的鼓點,就會隱隱約約地知道,三更到了,眼下,已是深夜。
略微寒涼的風,輕輕地從帳蓬的一角吹過,拂過那豎在帳蓬前的旌旗。那樣的颯颯爽爽的作響,彷彿是夜的最寂寞的吟唱,孤單,孤獨,無經倫比。
曾經喧囂的草原上,只剩下蟲兒的吟唱。可是,那些不夜的人,卻還在籌謀着,還在算計着一切——一切在陽光下不能出現的、或者是不能公諸於天下的事情,都在這個時候,悄無聲息地展現開來。
端木陽的帳蓬裡,燈火依舊通明,坐在正中的端木陽正靜靜地喝着杯中的茶,然後靜靜地思忖着什麼。
今天晚上的一切,收穫可以說是意外地豐厚。他只用了一個小小的舞姬,就將那個既要美人,也要江山的端木齊和他的最鐵的那個最愛面子的端木灼的關係離間了開來。
當然了,這一切都太過自然,而且效果又是出奇地顯著,所以,到了現在,端木陽還在懷疑,那個舞藝卓絕的年輕的舞姬,就真的是一個當街清舞的年輕的女子嗎?
宴席之上,那個女子一臉的傲然卓絕,一臉的冷若冰霜。還有她的那一身的,彷彿是與世隔絕的清新的孤傲氣息——那個女子,在霎那時,給了端木陽一種感覺,那就是,這個舞姬,絕對並非尋常人家的女子。而她的身份,也絕對並非一個簡單的舞姬如此的簡單。
可是,那個女子,究竟是誰呢?她來到這賽裡克的盛會裡,難道只是爲了單單地跳一支舞蹈這麼簡單嗎?
那麼,在宴席之上,這個女子不畏強權,當衆颳了端木灼一巴掌,從而將端木灼的怒氣衝到了天頂——那樣的這不手軟的下手,那樣的不屑一顧的鄙夷,那樣的驀然之間地爆發出來的強大的氣場,絕對不是一個只會醉心於舞蹈的年輕女子可以做出來的。
所以,在那時,端木陽的心裡,就開始敲起了警鐘——
那麼,這個女子的來路,究竟是什麼呢?她來到這大草原上,又究竟是意欲何爲呢?這一切,端木陽當然是不得而知。
他將那個隨着舞者一起前來的老者帶到了自己的帳蓬裡,細細地詢問之下,才知道對方原是官門大戶的小姐,只因爲有人強行想要搶親,而這個女子至死不從,也是因爲這樣,才連累了家人——整整三百多口人啊,就因爲這女子一拒之念,被人滅了滿門。而這女子恰巧在外省親,才逃過了這一劫,可是,也是從那以後,這個女子便變得有些乖舛起來,只要是一看到那些豪門大戶的人家的公子,就會表現出強烈的鄙夷出來……
話說到這裡,那老者的臉開始沮喪起來——要知道,他是不願意進這三殿下的王府的,可是,這現官不如現管,人家叫了,他們能不來嗎?
一念及此,那老者更加的害怕起來。他非常害怕,若是這個女子對大殿下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的話,那麼,怕自己的這條老命,都無法保全了……
聽了老者的話,端木陽又細心地詢問了這老者的地址,然後開始派人去徹查——要知道,端木陽是個冒不得險的人。對於他來說,看似微不足道的一次的冒險,都會造成很大的失誤。而那樣的失誤,是至今立根未穩的他,承擔不起的。
微微地揮了揮手,示意那老者可以離去了,當然了,端木陽也不會放他走。只會暫時性地將他扣留在這王府裡,然後,開始令人嚴密地觀察那個舞姬的一舉一動。
老者被帶出去了,可是,端木陽卻陷入了更深的沉思。要知道,此次前來的這一幫皇子們,除了幾年前因爲發生了一件大事而心灰意冷的二皇子端木星之外,其他的幾位皇子,以及皇世子,都是太子端木齊一黨。而他們此次前來的目的,一則是爲了試探,二則,也是想要看看再次歸來的端木陽,是否還和以前一樣……
這些,端木陽那當然都是知道的。可是,他不明白的是,爲什麼這一次二皇子端木星也跟着來了。
二皇子端木星,在衆皇子之中,也算是比較有見識的一個,可是,自從生下來之後,就從來沒有得過帝王寵的他,只能說是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裡,默默無聞地長大。
可是,長大以後的端木星,爲了避免他人的注意,更加地沉默起來,以求自己可以在這個複雜得彷彿是一個大染缸的後宮之中,安然無恙地過到十六歲——因爲,朝中有律,但凡皇子十六歲之後,就要別府獨居,或遠派疆域,爲國守恆。
可是,十六歲的端木星,卻因爲一場變故,而變成了至今的樣子。
同和太子一起喜歡瑪珠的端木星,看到了瑪珠的如此的下場。心中自然悲憤填膺。而聰明的皇后,爲了掩飾兒子的動情以及衝動,就刻意地導演了一幕端木星忠情於未來的太子妃,而導致未來的太子羞憤自殺的事情。
要知道,年輕的端木星當然不是老謀深算的皇后的對手,於是,在那一場震驚宮廷內外的婚變之中,無辜的端木星就成了太子端木齊的替罪羊。到了最後,更是被納上了數種罪名,就差一點兒,就成了暴怒之下的正德帝的犧牲品。
所幸的是,端木星的外公,也就是當日的鎮西將軍,捨命去護這個唯一的外孫,並威脅皇后,若是不護端木星的周全,而且保證他此後的安然無事。他就會將昔年的一段往事抖露出來。因爲受到了鎮西將軍的威脅,皇后不得已之下,只好幫端木星求情,於是,最終逃過一難的端木星,從此以後,就變得更加的孤傲,冷僻,無論什麼人的面前,他都是一副任人擺佈的木偶,任由皇后擺佈的樣子。
可是,端木陽卻不是這樣看的。要知道,能忍人之所不能忍,方能爲人上之人。而這個端木星,卻是自己唯一不知道底細的人,所以,相對於那個囂張跋扈的端木灼,端木陽便暗中地對端木星,多了幾分戒備之心。
要知道,皇子之爭,不到最後一刻,沒有人知道鹿死誰手。就如現在的正德帝一般。當日的正德帝,只不過是一個並不得寵的九皇子。他的上面,有八個哥哥,個個都是英明神武,卓爾不羣。先帝曾經稱自己的八個兒子爲旭國八虎。
可惜的是,這個向來默默無聞的正德帝卻先後利用智謀,將這八個哥哥,或殺或貶,到了最後,一個不剩。而他自己,由靠着弒父殺兄,才登上了這個位子。
所以,生性多疑的正德帝,對於自己的幾個兒子,其實一個都不相信的。他立了端木齊爲太子,卻時刻地防備着他其他的兒子,會走上自己之前的老路。而自己,會成爲好象是自己的父親一般的犧牲品……
所以,在朝中,對於皇子們的約束,也是極其嚴厲的,一旦發現了誰有過錯,即便是太子端木齊,都難逃被苛責的命運。這也是爲什麼皇后要找端木星爲替罪羊,從而替太子掩飾瑪珠自殺的事實——要知道,正德帝若是知道瑪珠是爲了太子端木齊而自殺,那麼,端木星的太子之位,也算是做到頭了……
綜上所述,端木陽更加地肯定了,端木星對於父親的,以及端木齊母子的怨懟,而他推測,端木星的現在的一切,很有可能是裝出來的——他應該是和自己一樣,這是在含垢忍辱,在等待時機。
可是,端木陽現在的目標,畢竟還不是端木星,當然了,那樣的性格的兩人,也是不可能做爲盟友的。端木陽現在首要解決的,就是端木灼和端木齊之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