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敏身形幻化爲和正常人一般了之後,月白也再次出現,說了句“是時候了。”就把她一路帶到了這個廟。
本來在敏敏的字典裡,廟這個單位裡住着的一定是一些每日除了撞鐘就是敲木魚的老和尚,跟本沒想到這樣的名字下會有那麼多活色生香的美人兒存在。
然後,等她看清這些美人兒的真面目之後,她給她們取了一個親切的暱稱:“美杜莎”
這些姑娘們的陰狠程度讓她歎爲觀止,所以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無法消化那些人做出的那些事。
現在,敏敏站在了她們的頭頂,俯瞰着這些讓她真正成長的女人們。
“籽璦,如果當初你不相信我,我們現在會是什麼樣子?”敏敏頭上的精緻步搖微微顫顫。
籽璦側目看她,半晌才道:“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不必去想,因爲我相信就是相信,不然也不會相信。”
“好一個相信!”敏敏嘴角露出一個讓籽璦愣神的微笑,繼續道:“我相信,你相信,那便沒有什麼是我們做不到的。籽璦,準備好了麼,繼續相信我,也讓我繼續相信你。”
籽璦看向敏敏的眼神不再謙恭,而是變得泰然,她搖了搖頭。
敏敏笑着看她,沒有說話。
“準備這個東西,我早已交給你了,現在你又朝我要,我哪裡給的出?”
兩人相視一笑,且看腳下流雲翻卷,天地蒼茫。
瞬息之後,天光大開,敏敏的身後跟着籽璦和一衆婢女,從天而降。
紅黑相間的宮裙在風中翩然紛飛,好似欲展翅而去的雨燕。
第三十二廟不少人看到了突然而至的頂頭上司,儘管不少人對這樣的出場方式見過數遍,可還是做不到習以爲常。
廟長帶着身着代表着不同地位衣裳的女子從廟中迎出,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眼底有隱隱的不可捉摸的神色,似羨慕,似嫉妒,又似狠厲。
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個女人,在這一刻當得起八個字——
天女臨世,風華絕代。
不要以爲隱族的女子都做得到這番陣仗,這可是堪稱敏堂一景的天女臨世,是敏敏圖藍向來引以爲傲的出場方式。
她要的就是絕對的視覺衝擊和華麗麗的感覺——震懾,有時候很簡單。
“恭迎堂主!”廟長玄色狀似謙恭地半跪垂首,率先說道。
她身後的衆女聞聲,立即行禮,口中高聲喊道:“恭迎堂主!”
敏敏圖藍緩步而前,就是不開口說出“免禮”二字,但從臉上也看不出半分享受之色。
就這樣,第三十二廟前的小廣場上,靜默無言。
就在衆人以爲敏敏不準備讓她們起來的時候,聽見她輕聲道:“都是自家人,總是這般疏遠而待,真叫敏敏心寒吶。”
話說的好聽,可是聲音裡沒有半分感情。
玄色咬了咬牙,強迫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失諂媚,回道:“堂主平易近人,可我等自是不敢逾越了規矩。”
敏敏低頭看着玄色的頭頂,竟發現自己已經想不起從前只能看着她雙腳時候的感覺了。
“廟中嚴重了,敏敏不過一個小小堂主,承蒙大家擡舉纔有了今日,你們這般實在是給了敏敏大臉,可既然你們堅持,敏敏也就厚着臉皮承下了。”
說罷,敏敏圖藍走過玄色的身側,朝着她身後的衆人揮袖,“大家都起來吧,天氣將寒,地上跪久了難免對身子不好。”
上位者的施放,不過是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不讓你好過,又不能讓你起了反心。
敏敏沒想過讓這個第三十二廟的人能多看得起,但她要讓這些人爲她幹活,所以,這麼處理就是最有效的。
起了身的玄色趕忙跟到了敏敏後首,籽璦在左,她在右,後面,是幫着敏敏扶起盛着長髮的衣襬的一干女婢。
玄色大概二十八九的歲數,身上穿着廟長都要着的淺粉色小襖打底的粉紅襦裙。
雖然略顯青春不再,卻是多了份少女所沒有的成熟風韻。
用稍顯露骨的話來說,就是熟透了的水蜜*桃,青澀全無。
那些看似卑微的女婢,身上穿的衣裳卻不比這裡那些等級不同的女官差。
敏敏圖藍遣散了除了玄色之外的女官,一路走得不疾不徐,就是不說話。
“不知堂主此行有何要事?”原因大家心知肚明,只是過場還是要走的。
玄色跟着敏敏行了一路,在到達廟中最低等人所居住的地方時終於忍不住問道。
敏敏望着那道曾經藉以遮風避雨的舊屋,沒有回答她。
籽璦輕笑:“玄廟長,堂主只是來看看,你不必緊張。”
信你纔怪!
玄色嘴角微微抽搐,當初這個妮子敢揹着衆人幫了那個雜種,今日卻也來這裡狐假虎威!
她臉上卻是神色不動地回道:“玄色明白了。”
敏敏瞟了眼暗自不服氣的玄色,問道:“這裡現在住着的也是新來的人?”
“沒錯。”
“正好敏堂缺兩個梳頭丫頭,正好叫出來看看。”
玄色暗自咬牙,這分明是在記她們欺負新人的仇,就是便宜了新來的人也不讓這裡的老人邁進她敏堂一步。
堂廟之分,字上不過毫釐之分,實質上卻是天壤之別。
屋裡有個十五六的小丫頭怯怯地露出頭來,身上的短衫長褲看已經破舊得不行了。
敏敏下意識地去看她的眼睛。
玄色將她不重不輕地向前推了她一把,催促道:“快見過堂主!”
女孩個子一般,雖然跟敏敏差了也就一兩歲的樣子,個子卻差了不少。
毛茸茸的腦袋低了低,小聲道:“薇兒見過堂主。”
敏敏擡起她的臉,突然問道:“聽說過我麼?”
籽璦心中五味雜陳,有些酸澀。
“知道,這個屋子曾經的主人。”自稱薇兒的女孩直視敏敏,輕聲道。
敏敏眨了眨眼,示意她繼續。
“踏着那些人的腦袋,走到了當今位置的隱族公敵。”
敏敏臉色不變,“公敵……”
薇兒卻搖了搖頭,原本怯懦的眼睛裡閃現出堅毅之色,“我不這麼認爲。”
籽璦輕輕扯了扯敏敏的袖子,眼睛直直望進那雙深邃的靈貓似的眸子。
那裡有淡淡的喜悅,卻理智如斯,接着籽璦放開了手。
“想要離開這裡麼?”敏敏狀似輕描淡寫地又問。
“當然。”女孩就算當着玄色也沒有半分作假。
“我用了一年的時間離開了這裡,又用了兩年的時間站在瞭如今的位置,你覺得自己需要多少時間?”
“離開這裡,一年零一天。”女孩說道。
敏敏回身,眼中再沒有半分留戀,“我等你。”然後在女孩有些自惱的神色下離開了。
撒完氣,該辦正事了。
走到了一處矮丘邊上,敏敏突然頓住了步子,眼色詭異地看着玄色。
玄色朝後退了兩步,臉上最後一點僞裝再無半分,一臉警惕。
籽璦輕笑,“廟長這是何意?”
玄色哼了一聲,眼睛瞄向由婢女們圍成的圈子,“應該是我要問你們什麼意思吧?!”
敏敏左臂曲起,攬着已經團起來的頭髮,盯着她似笑非笑。
這個表情,玄色太熟悉了。
那個時候堂裡的人下來挑選近堂的人,整個地三十二廟只分得了兩個婢女的空缺,可就是這樣,這些女子還是拼了命地明爭暗鬥,爭取那個唯一的出路。
隱族血緣的純度決定一個人的地位,卻只是僅限於那些上位者的受寵的子弟。
這裡,纔是真正的隱族。
與此刻不同,那時的人只有敏敏和籽璦兩人,將身爲一廟之長的玄色騙到了這裡,準備坑殺掉這個從敏敏一來就不停發難的人。
“我還以爲廟長忘了呢。”敏敏一步步逼上前來,譏諷的看着步步後退的玄色。
玄色忘不了,當初這個女子是用多麼殘忍的手法對待她的——儘管她的痛呼連自己的耳朵都被刺得生疼,卻就是沒有半個人知道她出了事。
“你已經離開這裡得到你想要的了,我這個小小的廟長又幹你何事?”玄色顯然惱羞成怒。
敏敏輕睨,嘴裡吐出一句話:“給我打。”
由婢女圍成的圈子迅速縮小,將裡面的玄色團團圍住,敏敏和籽璦走到小丘的頂上,看也不看不斷髮出哀嚎的人堆。
玄色不知道的是,這次敏敏並沒有施發隔音的結界。
遠處不時伸出來探查的腦袋越來越多,籽璦露在面紗外的眼睛也漸漸彎了起來。而後突然想起之前的女孩,問道:“真想帶回去?我們可是過陣子就要離開敏堂了。”
敏敏看向她:“那不是正好?”
籽璦愣了下,沒想明白。
“我只知道主子沒有帶走她是想鍛鍊她,這個正好我還真不明白。”
“她不是塊璞玉,”敏敏對上籽璦稍稍吃驚的眸子,定義道:“是把短刀,適合藏在袖子裡,用來暗地裡用的短刀。”
小丘下的哀嚎聲音漸漸低了,敏敏笑着揮袖,道:“我說玄廟長,你怎麼這般不小心?!剛纔還說着話呢,怎麼就摔下去了,以後可千萬要當心吶!”
說着,好似真的很關心一般,親自走到近前,看着那狼狽不堪的女子冷聲道:“就算我再能忍,也不過是個凡人。而凡人之所以不是聖人,就是做不到輕易放過欺負自己的人。”
而後突然擡高了聲音,“玄廟長摔得不輕,就先在家中靜養吧,至於第三十二廟需要做的任務,一個月以後再做不遲。”而後對籽璦道:“可急着時不時地過來提醒一下玄廟長她自個兒的傷勢,別叫她逞強。”
不用做任務,就等於沒有經濟來源。而第三十二廟的積蓄敏敏清楚得很,一個月的時間,剛好讓她們彈盡糧絕還有餓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