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這是?也沒打個招呼就把布簾拉開了,江安傑和周瑞瞠目結舌地看着拉開布簾進來的人,只看一個個子矮矮的小護士皺着眉頭,手裡面抱着體溫計和登記表,衝着四個人就嚷嚷開了。
“你們四個怎麼回事?不知道這裡是病發嗎?在這裡大喊大叫的,影響其他的病人休息,太沒公德心了。請有點兒自覺好嗎?請小聲說話,謝謝!67牀,量體溫。”小護士嘴巴很利落,啪啦啪啦一大串機衝着曲明俊他們四個砸了過來,江安傑他們連回嘴的機會都找不到。而且她不光訓完了,關鍵是曲明俊他們四個聽完了還沒一點兒脾氣。
江安傑趕緊賠笑,“是是是,對不起,對不起,我們在商量事情,有些不注意,聲音是大了,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量體溫。”
說完周瑞急忙幫忙把體溫計接了過來,給江安傑插在左腋下,小護士才點點頭給了江安傑一個孺子可教的表情,然後瞪了沒說話的曲明俊一眼,才轉身走了。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麼個小小的風波一出,曲明俊剛纔一直鼓着的那股勁全泄沒了,只是臉色還有些發紅,他有點兒尷尬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看着江安傑不知道該說什麼。
“哈哈哈。”江安傑這時候反而樂了,剛笑了兩聲就想起查房的小護士那股厲害的勁頭了,急忙壓低了聲音,“媽的,頭次被人罵沒公德心。嘿嘿嘿……”然後笑了好一陣子。
周瑞這時候也咧嘴一笑,從兜裡面掏出來一個疊的四四方方的報告,順手就扔到江安傑的牀上,“喏,營長。這東西我可就交給你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曲明俊看得明白,正式自己那退伍申請書,再想想襲擊以前那幼稚想逃避,想退伍的念頭,羞紅着臉就想拿回來撕掉。
可他快,江安妮更快,一把就把曲明俊的退伍申請給撈到了自己手裡,聳了聳高挺秀氣的鼻子,示威般地衝着曲明俊哼了一聲,把申請打開看了一眼就裝到了自己的兜裡。
曲明俊懵了,你拿我這退伍申請幹啥?這玩意兒你又沒用。別說曲明俊不解,連江安傑和周瑞都不太明白。
“留着這個證據啊,萬一你以後再慫包軟蛋的,直接給你拿出來用唄。這東西就放本小姐這裡了。給你保存。”江安妮拍了拍自己的兜,再次示威性地哼了一聲。
曲明俊發傻了一陣子,最後只好認命了,江安妮就是他命中的剋星,自己碰上她了是一丁點兒辦法也滅蠅。江安傑和周瑞笑着搖了搖頭沒說什麼,不過江安傑看自己妹妹的眼神理面全是讚賞。江安妮注意到後得以地衝着江安傑揚了一下眉頭。
過了一小會兒,周瑞剛說起身告辭,江安妮手機就響了,他跑到屋外面去接電話。周瑞看看曲明俊,問:“還有事不?要不我們回去?”
曲明俊點點頭,站了起來,看向江安傑的說話眼中又有些悲傷,“江大哥,你的胳膊……唉,總歸是我害了你。”
“嗨,說這些幹什麼?”江安傑搖搖頭很認真的對曲明俊說,“用我一條胳膊,換你活蹦亂跳沒出事,多合算的一筆買賣啊?再說這肩膀不過就是沒法再承受步槍的後坐力了,胳膊又不是不能活動,沒什麼大問題。而且假如當時要是我出了情況,你也好,周瑞也好,都不會在場只是傻看着吧?”
“可是你不能持槍這個,我……”曲明俊有點兒婆婆媽媽起來。
“嘿嘿。”江安傑反而樂了。“沒事,沒了右肩,我還有左肩啊。手槍我可是左右開弓沒問題的。至於步槍,我再練練左邊瞄準射擊不就行了麼?”
說的真輕巧,對於一個習慣了右邊瞄準射擊的人來說,要想把左手也練得跟右邊一樣,是何等的難度啊,改變一個習慣,至少要付出百分之三百的努力和時間,就是這樣也不見得能把左手練得如同原來的右手一樣。
但是江大哥的好意錢在這幾句簡簡單單的話裡面了,他一直在維護曲明俊,極力地不想讓曲明俊背上什麼思想包袱。曲明俊除了感動還是感動,真是感覺到,什麼都不用說了,就讓自己以後的行動來說話吧。
周瑞和江安傑寒暄了兩句,站起來準備回去。這時候江安妮纔回了病房。
“走了啊,安妮,好好照顧你哥。”周瑞揮了揮手。
“放心啦,周瑞哥慢走。”江安妮這時候變現地超級溫文有禮,讓曲明俊彷彿又看到了他們剛在沙河閱兵村碰見的那一段時間,江安妮總是熱情如火,常常跑去他們閱兵隊看他。呵呵,那時候好幾個哥們還問江安妮是不是自己的女朋友呢。
這都是胡思亂想些下面啊?曲明俊覺得自己真有意思,那麼大一個思想包袱說放下還真就是立刻放下了。他衝着江家兄妹擡手示意,“江大哥,你好好養傷,我回去了。”
“恩,我沒事,就讓你們再輕鬆兩天,等我回去再給你們好看吧。”江安傑笑着說。
曲明俊笑了一下,轉頭看向江安妮,遲疑了一下才說:“再見!”
江安妮斜眼看着,拍了拍自己裝着曲明俊那個退伍申請的兜,臉色做了一個不送的表情,然後就不理他了。
放下了思想包袱的曲明俊給自己背上了沉重的負擔,他一直在鞭策着自己,告訴自己身上不僅僅揹負着自己的夢想,還有很多人的夢想。
回到突刺大隊的曲明俊的性格開始變得跟高梓按一樣了,不再有輕浮跳脫,不再有衝動冒進,不再有頹廢墮落,也不再有得過且過。崔澤、馮邵軍和司馬青先是不太習慣曲明俊的轉變,但後來也算是看明白曲明俊是向着成熟和穩重轉變。讓他們很是爲自己的兄弟高興。
七月二十號,曲明俊他們當初殘疾閱兵而提前畢業的十二個人有回到了石門陸院十四中隊,準備二十五號的畢業典禮。兄弟相見,分外親近。曲明俊他們十二個人幾乎是被包圍了一般,每天睜眼起來就是陪兄弟們海闊天空的聊天扯皮、甩老K,反正現在大家畢業成績兜已經下來了,也沒什麼事情。曲明俊甚至抽時間去看了一下袁老院長和樊少校,十二個已經到了部隊的人這半年來兜有了不小的變化,但要數起來,還是要屬曲明俊他們三個人的變化最大,他們身上比起其他人來多了一股子見過血的味道,那種鐵血軍人的素質,從一舉一動一說話簡就透了出來。
王縉晚了一天才到學院,一見到曲明俊立刻一個虎躍就撲上來抱着不撒手。哥幾個拍肩捶胸的親熱了好一陣子才說話。
過了一陣子,王縉纔有點納悶地說:“我怎麼感覺你們三個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怎麼不一樣?不還是我們三個麼?”曲明俊笑。
“不對,不對!”王縉大搖其頭,轉身問李東寬用老稱呼叫着,“副班,你說呢?我怎麼覺得曲明俊身上多了一股味兒啊。”
“恩。特種大隊鍛鍊人唄。”李東寬笑着散了一圈煙。
“恩?我洗澡了啊,怎麼還有味兒?”曲明俊知道王縉說的不是這個,還是故意逗弄王縉。
“切!”王縉給了曲明俊一箇中指,“我說你身上像是有了一股,恩,一股什麼,恩,像是男人味兒的東西。”
“男人味兒?哈哈哈。”崔澤嘴裡笑噴出一股煙,差點兒嗆咳了,“咳,咳,我說曲明俊,你幹啥壞事了?兜成男人了啊,哥哥我還沒成男人呢。”
“你身上也有,別光說曲哥。我說你們兩個是不是……?”王縉眨巴着眼鏡神秘的問。
“滾你的……”崔澤一腳就踹了過來。
一屋子老六班的人兜笑了起來。
十四中隊的所有學員們就這麼一起渡過了一週的美好時光,學員隊也開了全力保障他們。按照隊長閆衛東的話說,這幾天要把學員隊的結餘全部吃幹抹淨。於是乎,早晨牛奶、雞蛋、牛肉,中午四菜一湯變六菜一湯,其中必定有雞魚之類的三道大菜。晚上同樣豐盛。甚至每人一瓶啤酒。
二十五日,畢業典禮準時召開。院長、政委、訓練部長、政治處主任等石門陸院的幾大巨頭們兜分別熱情洋溢的祝賀和祝福了畢業的學員。
回到隊裡面,隊長宣佈了分配命令,又高興的,也有唉聲嘆氣的。王縉他們部隊倒是又分配過去幾個人,其中包括了李東寬,讓王縉高興的不行,他總算有伴了。不過曲明俊他們所在的突刺大隊,沒有在這屆畢業學員中要一個人,曲明俊他們三個,快成了唯一一次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最後一次例外了。
這時候,所有人的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請託運的火車站也專門過來上門辦理了託運手續拉走了,平素整齊的屋子裡面一時之間顯得有些雜亂和空蕩,說話似乎都開始有了些回聲。這讓大家一時有些發呆起來,氣氛變得有些凝重了。
今天的這頓午飯,也就是九六屆十四中隊的散夥飯,好菜擺了一滿桌,八涼八熱完全是按照大席的規格準備的,一捆捆啤酒就放到了所有的飯桌旁邊。
十四中隊的學員們在飯堂前集合,唱了他們在石門陸院的最後一首歌,然後非常嚴格的按照列隊沉默的踏入了飯堂筆直的坐好,可以說似乎十四中隊這四年來進入飯堂後的秩序就沒像今天一樣這麼好過。
“來,舉起杯子。”隊長閆衛東端起酒杯,站在巨大的飯堂中央招呼着大家。
大家都把酒倒到了自己的飯碗裡面,端着站了起來。
“今天就是我們十四中隊告別的時刻了,在過去的四年裡,我們有着共同的回憶,也有着共同的榮耀和驕傲。可以說,我和教導員以及十四中隊的全體幹部戰士,感謝你們的支持和努力!”隊長閆衛東有些動了感情,“接下來的路,恐怕跟你們在軍校是截然不同的,我們也有十二名兄弟已經經歷了這個歷程,他們也在聊天中述說了其中的艱辛和磨難,但是他們都成功了,成功的在他們部隊站住了腳,冒出了頭,他們的部隊生涯將會越走越順。這讓我相信,我們十四中隊出去的人沒有一個孬種,走到哪裡都會續寫我們十四中隊的輝煌。”
閆衛東的聲音激昂起來,“現在讓我們舉杯,共同祝願自己和兄弟們在部隊續寫輝煌!乾杯!!!”
“幹——”大家嘶吼着,發出了一陣可以掀翻屋頂的聲音。碰杯的時候,好多人的眼圈都紅了,酒水伴着淚水嚥了下去。喝到最後,很多人醉了,很多人哭了,閆衛東甚至都開始掉起了眼淚。曲明俊本來早就提醒自己不要哭,可是到了最後也忍不住了,邊掉淚邊罵自己又軟弱了。
下午開始,學員們就陸陸續續地開始離開了他們生活學習了四年的學院。
望着一個個一步三回頭的背影,曲明俊感慨良多。兄弟,分別不代表永別,惟願一路走好,萬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