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野外,周遭是長得很高的荒草,放眼望去,只看得見幾百米外的農莊,以及那處荒廢的工廠。
顧謹遇很清楚沒有講條件的可能,一一照做。
兇手既然用無人機來跟他會面,就一定還有其他的無人機。
他不用擔心會有人看到他只穿着短褲的樣子,因爲兇手決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工廠方圓五百米之內。
顧謹遇照做之後,那人冷漠道:“在這裡等着。”
顧謹遇猜想兇手是在消耗他的精力,消磨他的意志力。
這樣等上幾個小時,狀態絕對會很差。
兇手不會是要將他餓個半死才肯放行吧?
此時工廠裡是什麼情形,顧謹遇完全猜不到,只明確的知道他除了聽從兇手的指令,別無他法。
他來時,唐爺有給他準備防彈衣,揹包裡也有武器,但他們誰都清楚,作爲被威脅的一方,這些東西根本沒用。
一如現在,他除了還穿着一條短褲,什麼也沒有。
將子彈殼吊墜扔進水溝的時候,顧謹遇是有一些猶豫不捨的。
但想到某種可能,他還是直接丟了,閉着眼睛丟的。
腕錶是隨便換的一塊,一點也不心疼。
手機是唐爺給的新的,第一次用,沒有屬於他的任何資料。
唯一不捨的吊墜,也沒有保留的意義。
顧謹遇蹲下身,坐在了較爲平坦的地方,瑟瑟發抖的抱着自己。
兇手的目的不是殺他,而是虐人質的心。
他做出害怕的樣子,纔會令兇手有快感,纔會滿意,纔會容易露出破綻。
廢棄的工廠裡,一男一女被綁在一起,躺倒在角落。
兩人渾身是傷,看起來極其的駭人。
在牆角,一個男人坐在沙發上,正在喝水。
他的面前是一張桌子。
與其說是桌子,不如說是特意準備的防具。
一米二高,厚厚的鋼板,有一個洞,很適合躲在裡面向外面掃射。
工廠雖然是廢棄的,破舊的,但建築本身是結識的,牆體全是鋼架結構,填充了厚厚的磚,是防火的那種。
男人的頭髮很長,髒兮兮的,遮了他半張臉,根本看不清長相。
他喝了水,拿起桌子上的彈弓,粗暴的將昏睡的一對男女都給打醒。
男人先醒過來,想要動彈,渾身疼的根本沒法動。
“顧盛,你快看看誰來了。”沙啞的聲音冷冷的響起,包含囂張的得意。
顧盛轉了轉眼珠,發現只有右眼能夠看得見,左眼受傷,血糊了一臉,極其難受。
顧盛想要坐起來,根本沒辦法做到,因爲他的妻子跟他綁在一起,還在昏厥中。
隔着衣服,他都能感覺到她體溫飆升,顯然是發燒了。
她哪裡受過這樣的罪。
“顧盛,你假裝失憶,騙得了所有人,騙不了我!”長髮男人又用彈弓打了顧盛,對着他的膝蓋。
伴隨着“砰”的一聲,顧盛疼得悶哼一聲。
他咬緊了牙關,不想發出聲音,卻將他身邊的女人給弄醒了。
“凱諾,”女人氣若游絲,“你還好嗎?”
顧盛未及迴應,長髮男人仰天大笑,“哈哈哈,凱諾,他是凱諾嗎?他是顧盛!我的好戰友!”
女人發着高燒,腦袋嗡嗡的,根本聽不清男人說什麼。
顧?
顧什麼?
她知道凱諾不是他的真名,但那又如何?
她愛他,不在乎他是誰。
只要他在她身邊,就夠了。
顧盛艱難開口:“你是誰?”
他真的沒有一點印象了。
曾經他是真的失憶了,等到恢復記憶的時候,已經無路可走,只能裝下去。
裝的久了,他已經忘了顧盛這個名字是屬於他的。
他還有很多名字,很多身份,卻無人能記得他是誰。
他是誰?他到底是誰?也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
長髮男人放聲大笑,並沒有說自己是誰,只將投影儀打在了牆上,顯示出顧謹遇在臭水溝邊的情景。
顧盛看着瑟縮成一團的男人,心裡莫名的恐懼。
被抓來的時候,他沒怕過。
活了半輩子,他自己知道在做什麼,面臨的是什麼。
能夠平安到現在,已經是他幸運。
他想過無數種可能,仍是沒想出這個人是來尋什麼仇的。
他好像認識他,又好像不太認識。
他的聲音很嘶啞,像是故意破壞了原來的嗓音。
怕被認出來,改變外貌和聲音是必不可少的方法。
“站起來。”長髮男人突然對着手機說道。
顧謹遇聽到後,顫抖了一下,慢慢站起來,很是侷促的想要遮擋住自己的身體。
看到顧謹遇的那一刻,顧盛顫抖起來。
儘管畫面不清晰,牆面不平整,不夠白,他還是認出來了。
那是他的兒子!
十九年未見,他長大成人,毫無幼時的稚氣。
“認識嗎?”長髮男人冷笑着問顧盛。
顧盛吞嚥口水,嗓子無比的疼,那是脖子被掐過的原因。
顧盛沒有說話,他身邊的女人卻一直盯着牆面的投影畫面。
太像了。
如果不是顧盛在他身邊。
如果不是顧盛已不再年輕。
她都懷疑畫面裡的那個人是顧盛。
一模一樣的側臉。
他的兒子嗎?
她早該知道他在他的祖國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
只是他不說,她也不想問。
就像他知道她一開始就知道他是臥底,還拼命去保他一樣。
爸爸說她瘋了,是在養一條毒蛇巨蟒,喂一頭狼,會害了他們全家。
可她不想要放棄。
不爲別的,只爲那一眼心動。
巨蟒又如何?
她有能力餵飽他就好。
她能給他所有他想要的,還怕他會傷害她嗎?
再說了,他被抓了,被當成警察抓住了,是沒有活路的。
她不信她救了他,他會無動於衷。
她愛他,不代表毫無防備。
爸爸說他看起來不年輕了,比她大了不下五歲,可她不在乎。
她從來沒有這樣想要征服一個男人。
不管他什麼背景,來到了她的地盤,沒有活路,她就要救下他,讓他陪着她。
她猜到了某種可能,可當這種可能成爲現實擺在她的眼前,她還是心痛了。
她開始質疑,他有沒有真的愛過她。
她開始懷疑,這些年遊遍全球各國,真的是他喜歡旅行,還是在計劃着看一看他的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