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是感覺到她的目光,譚徽回頭,微愣一瞬。
不知什麼緣故,她將一直披散着的長髮紮成了低馬尾,看起來乖巧又精緻,尤其是那雙眼,打從初見起,譚徽腦子裡便涌出一句‘眉黛春山,秋水剪瞳’。
“謝謝好意,但我不想住宿。”
林一諾拎着書包走到譚徽面前,垂眸,溫聲道:“不過,你可以給我推薦幾家附近的餐館嗎?”
譚徽長相白淨,五官雖算不上滿眼驚豔,但學霸氣質滿滿,擡眼認真看人的時候,清冷又溫柔,怨不得那麼多女孩遞情書,簡直就是青春小說裡必備的高嶺之花。
譚徽點頭,垂首在草稿紙上寫下幾個店名,遞給她,“我覺得還可以,你試試。”
“謝謝。”
林一諾站姿隨意,一手插在寬鬆的褲袋,一手來接紙條,垂眸看名字的空檔,有一綹碎髮從耳後掉落,顯出幾分溫婉,淡了幾分乖張。
“卷子記得寫,不會問阮馨。”譚徽叮囑。
林一諾擡眸,“非交不可?”
“你想請家長也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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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校門後,林一諾倒是沒急着找館子吃飯,而是去不遠處的奶茶店買杯奶茶。
等候的空檔,她拿出那張紙條再次對照記憶中的標誌物查看。
譚徽的字寫得非常漂亮,是板正的楷書。
當然,學霸字好並不意外,所以真正讓林一諾驚奇的,是他在飯店名旁邊註上顯眼的標誌物名,找起來方便。
“喝奶茶嗎?我請你啊。”
正研究紙條的林一諾突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擡頭。
一步遠處,花花綠綠的便籤牆前,站着一白襯衫黑西褲的少年,眉眼含笑,略略上勾的眼尾,因爲笑意染了幾許柔情,看上去繾綣多情。
溫柔公子,不過如斯。
林一諾突然心情好很多,彎着狐狸眼笑,“你怎麼在這兒?”
明灼拿着奶茶過來,吸管已經插好,“入學考試。”
塑料杯上的手冷白修長,精緻到完美。
林一諾接過奶茶,目光卻在他手上停留片刻,暗道:請他當手模的話,估計很貴。
明灼注意到她的視線,寵溺一笑,“怎麼了?”
林一諾毫不吝嗇,“你的手很漂亮,我很喜歡,考多少分?”
明灼搖頭,“這個要明天才知道。”
林一諾點點頭,然後忽然湊近他些,大眼睛撲閃撲閃地在他臉上掃視一圈,而後迅速撤回,捧着奶茶輕笑,“傷好的挺快。”
明灼不動聲色地調整呼吸,“還行。”
他就算不能還手,也會在最大限度內避免自己受傷,那兩拳根本不算什麼,就是有點影響美觀。
當然,平日裡他並不在乎這些,可現在面對林一諾,自然要呈現最好狀態。
心跳慢慢恢復平靜後,問:“還沒吃飯吧,我請你吃飯。”
林一諾喝兩口冰奶茶,擡手一抖紙條,笑,“剛好,我這裡有秘籍。”
明灼看着那張眼熟的紙,眸底微深。
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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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間。
等上菜的時候,明灼忽然溫聲問:“昨晚是沒睡好嗎?”
林一諾鬆開咬扁的吸管,目光一擡,訝然道:“怎麼這麼問?”
明灼從桌上拿起一個茶杯,慢悠悠倒水,泠泠水聲中,他的聲音平靜舒緩,“相比昨天,感覺你今天很疲憊。”
話落,將水杯推過來,“喝點熱的,心底會暖和。”
林一諾垂眸盯着茶杯裡盪盪悠悠的水,心底某個弦輕輕被撥動一下,沉默片刻,握杯坦誠道:“不是沒睡好,是不喜歡上學。”
“嗯?”明灼意外,緩聲道:“是在學校不開心,還是發生什麼?”
林一諾搖頭,眼簾半垂,語氣難掩疲憊,“我…曾經眼睜睜看着一個人,因爲維護我,被校園|暴|力至死,真的,有些事你不親身經歷,很難想象話語能殺人。”
“因爲法不責衆,因爲言論自由,所以那些手染鮮血的人,依舊逍遙世間!”
說到最後,林一諾捏杯的指尖慢慢泛上白,手臂微抖,眼尾帶紅,偏一雙眼冰冷徹骨。
明灼立刻握住她雙手,用溫熱的掌心融化她的冰冷,溫聲哄道:“諾諾,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向來難窺情緒的黑眸裡,是少見的慌亂和無措,“諾諾,別陷在回憶裡好嗎?”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林一諾思緒漸回,鼻尖縈繞的冽冽淡香,勾回理智,恍惚片刻後,呼吸略沉地推開他。
狐狸眼無力擡起,若有所思地細凝着滿臉擔憂的明灼。
對她而言,三年前的事情太雜太多,困她很久,每每陷入回憶都有些難以自拔,所以她一直剋制,但是剛纔她沒忍住將記憶撕出一個缺口,想要得到一絲放鬆。
毫無意外,她再次被回憶吞噬,血淋淋的畫面和數不清的流言蜚語將她拉扯不休。
就在她即將承受不住的時候,耳邊模糊不清的響起他的聲音,而後是他溫暖懷抱,她努力掙脫都逃不出的難堪畫面,被他輕而易舉隔絕在外。
明灼察覺她眼神不對,遲疑道:“這些話你是不是從未和別人說過?”
林一諾慢慢恢復平日的灑脫模樣,揚揚脣角,幾分乖張,幾分倦意地笑道:“你好像很擔心我。”
明灼無奈她這種情況下還有心思玩笑,哭笑不得道:“是,我很擔心你,所以下次你心裡有事可以和我說,我絕對不會泄露半個字出去。”
這話可真熟悉。
林一諾眨眨眼道:“你好像我以前的一個朋友,他跟你說過一樣的話。”
明灼悠悠‘哦’一聲,笑,“有可能我就是。”
林一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