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婷是怎麼走出那扇門的,她自己都有些模糊。
回過神來,眼前已經是白子旭的臉了。
“怎麼走路都發呆?”白子旭往她手裡塞了一個橘子。
小婷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她握着橘子靜立許久。
“想什麼呢你!”白子旭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你說”小婷擡眼:“我是不是失敗。”
“什麼失敗了?”白子旭眨眼:“沒頭沒腦的說什麼?”
小婷抓抓頭髮:“嘖,挺煩的。”
“到底怎麼了?”白子旭從她肩頭拿下一根落髮。
小婷咬了咬嘴脣:“現在說這些還爲時尚早,再觀察一段時間!”
白子旭哭笑不得。
“那小子呢。”小婷掰了一瓣橘子扔進嘴裡:“燒退了嗎。”
“還沒有。”白子旭臉上又升起愁容:“一般不生病的人,生起病來不一般啊。”
“要送醫院嗎。”小婷聞言也掛上了擔憂。
“你現在把他送醫院,他醒了能和你翻臉。”白子旭搓了搓臉:“況且我自己不就是醫生嗎。”
“你是中醫,有些病症中醫也不管用的。”小婷把手裡的橘子放在桌子上:“實在不行就送醫院吧,別拖出更嚴重的毛病。”
已經有更嚴重的毛病了
白子旭心中默嘆。
這件事,他暫時還不打算告訴小婷。
“目前的情況我還能控制得了。”白子旭道:“就像你說的,再觀察一段時間吧。”
一整晚,小婷心事重重。
白子旭也在藥罐和藥材間不停穿梭。
午夜時分,顧林楓的燒終於退了。
白子旭把從顧林楓額頭上拿下來的毛巾蓋在臉上,他長長呼出一口氣。
“退了?”小婷一直沒睡,靠在牀上看書。
白子旭剛洗了個澡,拉開被子鑽進去:“睡覺睡覺,扛不住了。”
清晨,小婷先於白子旭起牀了。
林思雅的神情和語氣一直縈繞在她的腦海裡,所以她其實是算整晚沒睡着。
開門舒展了一下四肢,小婷走到林思雅門前把房門推開一個縫。
牀上空無一人。
小婷心中一緊,她立刻衝了進去。
衛生間沒有。
小婷一把推開窗戶。
外面也沒有!
她立刻轉身跑到了客廳,不帶猶豫的開門衝了出去。
整個農莊所有的非死角基本上都安排了人守着,小婷邊跑邊向四周打量着。
有人看着,她跑不出去的。
那會在哪兒呢?!
“思雅!”小婷大聲呼喊:“思雅!”
清晨的農莊除了會有偶爾的幾聲鳥叫,幾乎是靜謐的。
小婷的聲音迴響了很久,卻一直沒有收到迴應。
怎麼辦怎麼辦!小婷開始焦慮。
就算是跑不出去,農莊也不小。林思雅要是真有心想藏着,一時半會兒還真的找不到!
就在這時,她猛一回身的瞬間看到了兩個隱約的人影。
人影在木屋後的山丘上,山丘不高,但是卻需要離開一段距離才能夠看到被木屋遮住的山頂。
小婷擡手遮住眼上的光,眯眼仔細分辨。
陽光照射下,兩個原本就略顯模糊的身影上更是籠罩了一層毛茸茸的光暈。
小婷看了半天,也不敢確定。
低頭間,她想起出門的時候好像順手把放在客廳桌子上的手機裝在了身上。
小婷掏出手機撥通了白子旭的電話。
響了好幾聲,白子旭才接通。
“誰?!”明顯是被打擾睡眠的不滿氣息。
“起牀去看看你的寶貝徒弟在不在房間!”小婷直接道。
“老婆?”白子旭楞了一下:“你在哪兒?!”
“你趕緊去看看小顧在不在房間!”
電話裡傳來一陣悉索聲,片刻後響起白子旭的咆哮。
“我操那小子哪兒去了?!!”
小婷鬆了一口氣:“後山頂上呢。”
“媽的就不能讓老子省省心!”
隔着電話,小婷彷彿已經看到了白子旭咬牙切齒回房穿衣服的樣子。
“沒事,你接着睡。”小婷道:“我看着呢。”
“我馬上過去!”說完白子旭就掛了電話。
小婷把被掛斷的手機裝回口袋裡,她擡頭看着山頂上的兩個人。
林思雅醒來的時候,看到了坐在牀邊的身影。
雖然燈光昏暗,但她依舊辨析出了這個身影是誰。
“好點了嗎。”林思雅的聲音沒有起伏。
幾乎融進黑暗裡的身影點點頭。
“要開燈嗎。”林思雅從被子拿出手,想要去按牀頭燈的開關。
顧林楓擡手,卻在離林思雅的手還有幾分距離時生生停下。
他手指蜷縮:“不用這樣就好。”
“嗓子還是不舒服嗎。”林思雅的手自然的落在了被子上。
“還好。”
林思雅盯着天花板:“現在幾點了。”
“不知道”
“應該快要日出了吧。”林思雅的目光移到被拉上窗簾的窗戶上:“這裡應該看不到。”
“你想看嗎。”
林思雅安靜的看着窗簾出神。
一分鐘。
五分鐘。
或許是十分鐘。
顧林楓聽到了一句很輕的回答。
“想。”
在腦海中將這一個字反覆廝磨,顧林楓站了起來。
“那就去吧,我帶你去看。”
林思雅的眼在昏暗中亮起一瞬星光,短暫,卻是顧林楓的永恆。
她慢慢從牀上坐起來,拉開被子下牀。
顧林楓從櫃子裡拿出一件厚外套遞給她:“外面冷。”
“謝謝。”
林思雅把胳膊伸進衣服裡,人已經走到了房間門口。
“不走嗎。”
顧林楓用力拔起似被鐵釘釘在地上的腳,他跟上林思雅的步子。
“走。”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
都是虛弱的身子,又怎麼會發出明顯的聲響。
此刻門外已是黎明前最後一抹黑暗,林思雅用力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呼出。
“黑暗中,我總覺得自己每一次呼吸時,吸進的都是濃黑的氣體。”林思雅拉着衣襟裹緊自己:“這些氣體在我們的身體裡流轉,被排出,或者停留。”
顧林楓站在他的身側,雙手在口袋裡緊握。
沾藥的傷口被褶皺,繼而被拉扯。
“看不到的,最可怕的。”
林思雅擡腳向前:“那白天也同樣可怕。”她在兩步之後站定回頭:“透明的空氣裡,你知道有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