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手是劉建偉,蔣一帆不知道他跟姜瑜期最後都能活下來的機率有多大,甚至無法估計他自己能衝出去的概率。
等待死亡宣判的時刻,竟讓蔣一帆一定程度上理解了劉成楠的結局,那個結局無疑對所有人來說都是意料之外。
一個人選擇輕生,是因爲他抗壓能力不強,還是因爲清楚自己已經徹底沒了希望?
蔣一帆現在之所以還能時刻保持清醒,並且決不放棄,是因爲他有生的希望,哪怕只有一絲,也是希望,可劉成楠呢?
如果劉成楠上週五就與劉建偉通了電話,有沒有一種可能,劉建偉把自己被警察盯上的事情告訴了劉成楠?
或者,劉成楠週末獨處的那兩天,發現無論是金權集團還是她的別墅附近,都已經被警察包圍?
若劉成楠發現,或者被劉建偉告知了,在她看來姜瑜期早就是警方的一員,即便不是正式警員,也肯定是爲警察辦事的人,那麼姜瑜期在她車裡取得的錄音,很大概率早就在警方手裡了,無論她劉成楠事後再怎麼辯解都會蒼白無力,畢竟錄音中有她招供後,還想用錢賄賂姜瑜期的話語。
蔣一帆確信,上週五劉成楠除了聯繫劉建偉,肯定還做了另一件事,這件事就是查陽鼎科技的股價走勢。
由於警方已經及時將黃金等人當場抓獲,故陽鼎科技週五走勢圖與交易量肯定與劉成楠想的有所偏差,那麼她一定會打電話找黃金問清情況,隨即她會發現無論如何都聯繫不上黃金。
與黃金一同失聯的,還有蔡景、王飛,以及她的心腹王潮。
到了最後,劉成楠甚至連那個當時第一次見劉建偉時,看到的小丫頭蔡欣都聯繫不上。
劉成楠是聰明人,她自然很清楚這意味着什麼。
警方如今有她的口供,並且已經抓到了她利益集團中的所有人,且劉建偉也自身難保,那麼她劉成楠手裡還有什麼牌呢?
蔣一帆認爲,儘管那時的劉成楠推理出了一切,但她還抱着一絲僥倖,所以她撐到了週日,並且開車回了家。
劉成楠祈禱她的這個利益集團夠穩固,所有人對她都夠忠誠,即便最後迫於壓力把她供了出來,電腦都毀了,賬號也註銷了,且陽鼎科技這次交易她實際上也沒真正參與,警方如果想翻舊賬,把以前的操作記錄和對應賬號都找到,也並不容易。
找不到的話,她就還有逃脫的可能。
法醫鑑定,劉成楠的死亡時間是週日晚上9:00至10:00。
這個時間段有何特殊性呢?
是的,這是財經網記者李帆把紅水科技財務造假,以及橫平爆炸案的幕後推手公之於衆之後不久。
尤其在橫平爆炸案那篇報道中,李帆所依據的錄音是關於劉成楠以橫平爆炸案威脅蔣一帆的內容,這段錄音姜瑜期下午就發到了劉成楠的私人郵箱。
該錄音不僅能說明紅水科技蔣一帆作爲保代,是被迫籤的字,是她劉成楠一意孤行欺詐上市;其還能證明她劉成楠存在買兇殺人的事實,且一次性殺的還是四個人。
週日下午到晚上新聞的接連發布,應該是壓死劉成楠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劉成楠看來姜瑜期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有,並且什麼都敢做。
姜瑜期不僅知道王潮讓劉建偉殺人的事實,還能拿到蔣一帆與自己私密對話的錄音,那麼她劉成楠周圍的所有人,還有幾個可以相信?還有幾個沒被警方滲透呢?
最關鍵的是,劉成楠買兇殺人,不只一次。
如果蔡景的嘴不夠緊,警方就知道她劉成楠幾年前幹過一票,那次殺人對象是她的金權同事;
如果王潮的嘴不夠緊,警方就知道蔣首義的死,其實是劉成楠授意的,沒有她的許可王潮也不可能私自排版,殺了金權集團所投公司的董事長和實際控制人;
如果劉建偉不幸落網,那麼橫平爆炸案的事情,也肯定包不住。
以上任何一件事情被曝光,她劉成楠都會被判死刑。
當盟友已經全部落網,殺手牌也在警方的控制下,自己的名聲又已在兩篇重磅財經報道下毀於一旦,劉成楠還有什麼選擇?
有,她當然還有,她可以選擇乖乖出去被捕,死在警方最終的處決槍下,也可以選擇自我了斷,這樣她無需被任何人拷問,無需與那些出賣她的人一同在法庭上見面,相互撕咬,更無需讓她劉成楠的名字遺臭萬年,永遠印在法院判決書上。
或許劉成楠想得沒有這麼宏觀,在那一刻,她只是單純地不能接受自己被扣上手銬,不能接受有一天她得跟其他死刑犯關在一起,不能接受穿上並不貼身優雅的囚服,更不能接受當她走出家門後,周圍所有人看她的眼神。
從結果來看,劉成楠確實沒養除了劉建偉以外其他的狼,否則她不會週五求的還是劉建偉。
姜瑜期原先確實多慮了,但蔣一帆一點都不認爲姜瑜期這個舉動多餘,百密一疏毀了太多看似即將成功的計劃,而在此類擊潰犯罪團伙的行動中,姜瑜期這種多一種假設的縝密心思,是極其必要的。
蔣一帆一直牢牢抓着姜瑜期的右手,不讓他對自己亂來,大概因爲實在沒力氣了,姜瑜期放棄了抵抗,他睫毛時不時顫動着,似乎已經睡着,又似乎沒有。
蔣一帆此時看着姜瑜期的睡臉,竟然欣慰的笑了。
姜瑜期從五年前就一步一步鋪好的路,蔣一帆如今想來,沒有一塊磚是浪費的。
所有材料不多也不少,那麼剛剛好地被姜瑜期做成了一把利劍,最終刺進了敵人的胸膛。
姜瑜期不僅會做武器,也很懂得抓住出手的時機,就連他很早之前就準備好的紅水科技調查報告和蔣一帆手機裡的錄音,姜瑜期都那麼時機正好地發給了劉成楠,這無疑是給殺敵的刺刀上塗了一層加速死亡的劇毒。
從小到大,蔣一帆幾乎沒遇到比他聰明的人,而現在他才明白,原先他所定義的聰明,領域太狹隘了。
不知不覺天已全亮,蔣一帆卻不知道。
房間唯一的窗口被四方的大鐵板封了起來,鐵板被八九顆釘子釘在牆上,丁卯甚至嵌入了鐵板中,十分牢固,蔣一帆不可能徒手擰開。
此時他突然聽到了門外有動靜,有簡短急促的模糊說話聲,也有來來回回的腳步聲,甚至有凳子被猛力踹翻的聲音……
而當這些聲音戛然而止時,房間的門被凶神惡煞地劉建偉一把拉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