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一道龍吟聲自高空中炸響。
在無盡人族士兵驚駭眼神的注視下,一條白玉龍從泥婆的耳側竄了出來。
按理來說,這樣的一幕已經足夠驚世駭俗了。
更讓人們驚愕的是,那一尊擎天撼地的泥婆神塑,彷彿定格了一般。
不僅是它,就連阿薩城中的一隻只泥婆神塑也紛紛停滯了下來。
“滋滋~滋!”
杜愚身影閃爍,出現在了泥婆神塑頭頂上方數十米處。
這是他有意爲之!
杜愚就是要讓所有人看到,這隻泥婆被他踩在腳下,淪爲了我方奴僕。
也許這樣的姿態,尚不足以清晰的表達這一訊息。
但隨着泥婆轉身、攜萬千泥手殺向城中幽寒大軍,所有人自然都會明白一切。
別管杜愚用的是什麼妖法,這隻至聖泥婆臣服了!
事實上,也沒有人在乎杜愚用的是什麼妖法。
當泥婆神塑向幽寒大軍亮起屠刀時,人們的心中只剩下了劫後餘生的狂喜!
甚至是喜極而泣。
“杜愚!”
“杜,杜愚。”
“紙鶴杜愚.”一道道不可置信的呢喃聲、吶喊聲、悲泣聲四處響起。
那屹立於至聖泥婆頭頂的渺小人族,成爲了阿薩都城上方唯一的神明。
杜愚面色陰沉,俯視着破碎的城池:“泥菩薩,泥像衆生。”
寒三接到命令,立即催促着泥婆神塑施展妖技。
泥婆腳下週遭,一道道泥土身影拔地而起、搖搖晃晃拼湊成型。
同一時間,至聖泥婆背後的萬千泥手,也向下方落去。
你可曾見過一記從天而降的掌法?
什麼?你見過?
那麼一千記呢?
攻勢逆轉!
幽寒大軍最爲鋒利的矛,突兀變成了杜愚手中的利刃,此消彼長之下,整個世界都變了模樣。
起碼對於死裡逃生的人族、獸族們來說,一切都變了。
“呵”杜愚深深的嘆了口氣,陰沉的面目變得無比悲愴,心都在顫抖着。
他站在高處,原本是在努力尋找可能存在的聖臣,畢竟這是唯一能給他帶來威脅的生物。
可放眼望去,滿目瘡痍。
太慘烈了,太殘忍了.
城中遍佈着慘死的將士和妖獸,血流成河。
城中各處還有苦苦抵抗的士兵,而這一支支部隊,也紛紛被淹沒在了幽寒大軍的浪潮中。
即便杜愚率領泥婆神塑吹響了反攻的號角,但深陷戰團的將士們,依舊在被幽寒大軍進攻着。
等等!
那個人是
杜愚眼眸一凝,心臟重重一顫。
他好像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石華?
大夏二十九局·第三處第二大隊的石華?!
二人雖爲同事,但卻極少見面。
上一次有交集,還是在高索寞都城,杜愚等人幫助二隊找回紫金龍紋鐲、彌補二隊犯下的過錯。
“滋滋~滋!”
杜愚身影驟然閃爍,直接炸進了一條破碎的街道中。
永恆鑽·鎮天山!
杜愚一腳跺在街道上,開啓了戰爭踐踏,腳下迸濺出無盡電流。
追殺上前的寒族將臣根本沒反應過來,便被雷電崩飛了出去。
“嘩啦啦!”寒族將臣的寒氣戰袍轟然破碎,而杜愚已然閃爍開來。
他一把摘下口中叼着的枯之箭,手中妖息翻涌,枯之箭的妖兵法陣驟然亮起。
“呲!”箭鋒入肉。
杜愚出現在將臣倒飛的路徑上,手中執箭,瞬間捅穿了將臣的頭顱。
寒族男子的瞳孔一陣劇烈的收縮。
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好像見到了自己的眉心處,刺出來一個血淋淋的箭頭。
“嗡!”枯之箭大肆吸收着寒族男子的生命力,其威力之兇猛,讓杜愚都不得不鬆開箭身。
不遠處,石華怔怔的望着杜愚,好像被石化了一般。
“石華姐?”杜愚看向街對面的女子,開口喚着。
印象中的石華神采飛揚、性格開朗,是一位豪爽的女漢子。
而此刻的她衣衫破爛,似是有些精神恍惚、身心均已快到極限了。
“石華姐?”杜愚快步上前,石華終於有了反應。
“小杜,你來了。”石華臉上強擠出一絲笑容,看着都令人心酸。
“伱自己在這?”杜愚急忙問道,“其他人呢?”
“喵!”伴着一道尖銳貓叫聲,一道風束驟然襲來。
杜愚腳下一崩,猛地向前竄去,擁着石華直抵建築大門。
與此同時,他身後也竄出來一隻銀色巨獸。
荒銀猞猖狂至極,竟然硬頂着風束直衝惡魂貓!
街上的荒銀猞正在蹂躪宵小,而站在建築大門口的杜愚,卻是徹底呆在了原地。
一片狼藉的商場大廳中,站着兩道人影,二隊的領袖胡義華老教授,以及隊內最年輕的弟子·張天笑。
還站着的人,當然還活着。
而那兩個躺在地上、身體殘缺的屍骨
“小杜。”石華終於繃不住了,她眼眶泛紅,連聲音都有一絲顫抖。
屋內死去的二人,一位是她的生死戰友齊天,另一位是她的愛人何長風。
杜愚撞開了大門,一步步走了進去。
“杜愚!”張天笑渾身上下滿是鮮血,看到杜愚之後,他忍不住喊出了聲。
“天笑!”胡義華厲聲制止。
張天笑看向老教授,他張了張嘴,到底還是低下了頭。
杜愚怔怔看着兩具屍骨,何長風被攔腰截斷,齊天少了小半面身體!
觸目驚心!
城中到處都是人族與獸族的屍骨,大夏面孔不再少數。
杜愚的內心已經很悲傷了,而此刻.
其實,他和二隊的人馬見面的次數極少,非要說私人交情,也並沒有太多。
但在工作層面上,二隊人馬是杜愚的戰友!
且杜愚征戰幽寒這麼多年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認識的人死去。
杜愚的大腦嗡嗡作響。
腦海中,還是何長風一副妻管嚴的模樣,默默的給石華收好煙盒。
記憶裡,還是齊天嘴裡叼着煙、灑脫微笑的模樣。
“小杜,你已經將泥婆神塑控住了。”胡義華沉聲道。
屋內一片寂靜。
“小杜!”胡義華提高了音量,“你已經將泥婆神塑控住了!”
“啊。”杜愚終於回過神來,目光移開兩具屍骨,看向了胡義華的滄桑面容。
“快去吧!”胡義華立即道,“帶着泥婆神塑奪回阿薩都城,去完成任務,解救更多的人!”
杜愚話語有些激動:“你們怎麼在北部戰線?你們怎麼不和青師一起行動?你們”
“杜愚!”胡義華沉聲道,“現在不是問這些的時候。”
然而身爲御妖將·巔峰期的胡義華,已經不能用氣勢壓住杜愚了。
杜愚:“局裡怎麼指派的任”
胡義華面色嚴肅:“杜愚!我們也是二十九局的外勤!
我們是擁有上古靈器的一線部隊,和你們一樣,也是其他部隊的仰仗!”
事實的確如此,每一件上古靈器,都是各自領域內的佼佼者。
而自從加入二十九局的那一刻起,每一個人、起碼每個收穫上古靈器的外勤人員,都揹負上了無盡的責任與義務。
張天笑低垂着頭,口中喃喃:“如果沒有這隻泥婆突然出”
“閉嘴!”胡義華呵斥了一句,再度看向杜愚,“杜愚,立即去執行任務。”
“胡教授!”石華終於忍不住開口了,“讓杜愚把師兄和長風的屍骨收入山海鍾吧。”
“啪”的一聲脆響。
杜愚猛地轉頭望去,赫然發現,在漆黑的大廳角落裡,竟然還存在着一隻巨大的妖獸。
被同事死亡而徹底擾亂心神的杜愚,竟沒發現它的存在!
這是怒火猿?
“咚!咚!咚!”
怒火猿步伐是那樣的沉重,小山一般的身軀壓向杜愚。
“怒火?”
“怒火!”胡義華和石華紛紛開口制止。
怒火猿卻是半跪在地,大手按向杜愚,掌中妖魄涌現。
杜愚微微睜大了眼睛,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個場景。
阿薩城外,人族獸族兵團拉開陣線,厚厚的結晶牆拔地而起,並向西方壓來的寒獸大軍放射着尖銳的結晶塊。
二隊諸將遊走於防禦陣線內外,操控妖獸、催動妖技、施展上古靈器,各顯神通。
直至
一根根巨大的泥刺從地底竄出,瞬間轟碎了戰線上的所有生靈。
至聖·泥婆神塑!
彼時的齊天正與怒火猿合體、共同飛在半空中,他只來得及向下轉動眼珠,便被泥刺邊緣戳碎了小半面身軀。
巨大的力道之下,齊天被崩飛了好遠好遠
齊天體內的一衆妖寵飛快出現,而遠處傳來的哀嚎聲、慘叫聲不絕於耳。
悽慘的故事,簡單到不可思議。
更可悲的是,這樣的故事,只是成百上千故事中的一個。
對杜愚而言,至聖是對手,甚至是奴僕。
但對於芸芸衆生而言,至聖只需要稍微動一動手指,就足以碾碎所有人的生命。
哪怕是實力強大的齊天,在至聖的泥刺偷襲下,也沒有絲毫抵抗能力。
泥婆神塑拔地而起,衝碎了一切所謂的防線。
幽寒大軍放肆咆哮着,大舉壓進。
怒火猿抱着身體破碎的主人,在無盡妖技的狂轟濫炸中,四處尋求着救援,尋找治療系妖獸。
然而在混亂的戰場上,人族獸族自顧不暇。
人們在幽寒大軍的進攻下一片片倒下,也有人攜妖獸倉皇逃竄、潰逃入城。
兵敗如山倒,無人可挽狂瀾。
“別傷心,怒火,我終於終於可以歇歇了。”
“我齊天一生,不愧不愧父母,不愧戰友,不愧大夏。”
“唯獨,愧對你,怒火。”
“你和其他戰友,不一樣,你不該止步.不該爲我而,咳咳”
“我耽誤了.你。”
“還記得那個人嗎?”
“我總跟你說的,那個人.去找,讓他替我、幫我們完成”
杜愚微微張着嘴,仰頭望着怒火猿。
怒火猿的臉上寫滿了悲憤,再度回憶主人的瀕死畫面,讓它的眼眶中升起了一層霧氣。
只是,它的眼中猛地燃起了金色火焰,焚燒着滾滾熱淚,不讓淚水流淌下來。
透過這張臉,杜愚彷彿見到了齊天叼着煙、笑容灑脫的模樣
“小杜。”
杜愚的腦海中,齊天忽然直視着他的雙眼。
準確的說,是齊天艱難的轉動眼珠,看向了怒火猿的雙目。
“天哥,求你件,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