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無全屍’。
四個字,字字誅心。不要說五個出手驗屍的老人,就是羅克敵和馬良臉色都驟然一白。羅克敵冷哼一聲,驟然上前一步,手掌按在了劍柄上。馬良則是輕哼一聲,伸手虛攔住了羅克敵,揹着雙手走到了正痛哭流涕的盧曲淵面前。
“盧六公子,還請你將此番進山的經過詳詳細細的說一遍。”
盧曲淵抽噎了幾聲,擡起了滿是眼淚的臉蛋,結結巴巴的說道:“巡風司燕不歸大人有令,敢泄露此行前因後果者,死,剝奪家族一切爵位和官職,滿門流放萬里!”
馬良張了張嘴,也被盧曲淵說的這句話給嚇唬住了。
勿乞在一旁暗自點頭,果然是世家公子,這些話他勿乞可沒教過盧曲淵,他能無師自通的扯起燕不歸的虎皮當大旗嚇唬馬良,果然不愧是盧家第六公子。
一旁羅克敵重重的跺了跺腳,他厲聲喝道:“那,就說說我們小君侯是怎麼死的!”
盧曲淵聽了這話,又哭天搶地的在地上撞了幾下腦袋,獨臂一把抓住了羅克敵的大腿,順便將滿臉的鼻涕眼淚都抹到了羅克敵的戰袍上。他結結巴巴的,抽噎着帶咳嗽着,將他和勿乞事先商量出來的,柳隨風如何在山林中慘死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
基本上,他說的都是事實。柳隨風的死,從前到後,都沒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老童妖、烈火君都是被蠻人獸武打傷致死,這一點盧曲淵可以對着蒼天后土發誓。柳隨風也死在毒蟲的劇毒之下,盧曲淵敢用自己十八代祖先的靈魂發誓,他的確是被毒蟲毒死的。
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通,馬良在一旁翻來覆去的盤問盧曲淵各種問題,但是經過勿乞千錘百煉加工過的應對言辭,怎麼可能出錯?馬良雖然是甫陽君門下的第一智囊,可是和樂小白的妖孽級智商比起來,他還是差得太遠了。
盧曲淵一番回答滴水不漏,沒有任何可以挑刺的地方。勿乞甚至還故意在盧曲淵的回答中設計了幾個前言不搭後語,有點模糊不清楚的小細節,這樣的不完美,反而更加凸顯了盧曲淵的回答是確切無誤的。
馬良的心漸漸的沉了下來,他確實認爲,盧曲淵的話是真實可信的,柳隨風的確死在山林蠻人手中。飛快的和羅克敵交換了一個眼神,馬良咬牙喝道:“柳忠是怎麼死的?盧六公子,你把這件事情詳細的說出來!”
柳忠是怎麼死的?盧曲淵的回答自然也無可挑剔,和勿乞剛纔的回答對應得絲絲入扣。
挑不出任何差錯,馬良眨巴着眼睛,惱怒的低頭陷入了沉思。
羅克敵輕咳了一聲,他掙開了緊抱着自己大腿的盧曲淵獨臂,冷聲道:“那麼,盧城守,我還是剛纔那個話。我們小君侯有兩個先天胎息境界的修煉者隨身保護,爲什麼他死在了山林中,你們卻安然無恙?”
盧乘風正要開口,勿乞已經大聲笑了起來:“羅將軍這話問得真可笑!難不成我們就該死在裡面?”
羅克敵死死的盯着勿乞,他冷酷的說道:“我們小君侯死了,兩位供奉也死了,你們爲什麼要活着?”羅克敵瘦削的身體一動,一股灼熱的氣息從他體內噴射而出,四周隱約可見淡紅色的天地靈氣迅速的涌入他的身體。
他居然也是一個先天境界的武者,而且看他散發出的氣息,分明已經到了先天鍛體境界。當火屬性靈氣涌入他身體的時候,他的皮肉都發出了淡淡的紅光,身上的戰袍突然燃燒了起來。火焰裹住了羅克敵,他的戰袍很快燒得乾乾淨淨,就留下了那套血色的戰甲。
勿乞不動聲色的退後了幾步,他揮揮手,四周數百城衛軍同時舉起了九重弩對準了羅克敵。
“別衝動,千萬別衝動!”勿乞嗤笑道:“哪怕羅將軍是先天高手,這麼近的距離,這麼多九重弩連射,您也一定會被射成篩子。您不想試這味道的,是不是?”
馬良輕咳了一聲,羅克敵身體一抖,身上淡紅色的火氣迅速收回了身體。
“失禮了!”馬良朝勿乞抱拳道:“老羅就是這個火燥脾氣,他其實沒什麼惡意。只是小君侯慘死,他一時接受不了罷了。還請盧城守讓我們將小君侯的靈柩運出城,我們這就返回王都。”
盧乘風點了點頭:“兩位不在城裡休息一夜?”
馬良輕嘆道:“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心情休息?趕快將小君侯送回去纔是正經。”
勿乞追問道:“小君侯被弄成這個模樣,是你們自作主張,還是甫陽君的意思?”勿乞指了指五臟六腑都被摘除的柳君侯。堂堂一君侯,死後居然還被切成這個樣子,這事情也太詭異了一些。
馬良長嘆道:“我們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膽子?是君侯要知道小君侯的確切死因罷了。”
勿乞再次追問道:“那,兩位就這樣帶着小君侯離開?要不要勿乞找高手匠人,幫小君侯屍身縫合?”
馬良正要說話,羅克敵已經大吼起來:“哪裡有這麼多羅裡囉嗦的?來人,把小君侯裝進靈柩,我們這就離開!”目光死死的掃過四周城衛軍手中的九重弩,羅克敵冷笑道:“想不到小蒙城軍備這樣好,居然有這麼多九重弩裝備?”
勿乞不鹹不淡的說道:“哦,這些九重弩,都是小君侯的護衛陣亡後留下的,自然不能浪費了。當然,這些九重弩是屬於小君侯的財產,但是我們公子願意用高價收購!”
羅克敵臉色一變正要發作,馬良已經開口笑道:“身外之物,算得了什麼?罷了,罷了,小君侯人都不在了,這些九重弩,就留在小蒙城吧!”
輕嘆了一聲,馬良低頭問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盧曲淵道:“盧六公子,我們這就返回王都,你可要順路跟隨我們回去溧陽?”
盧曲淵呆了一呆,他連連搖頭道:“罷了,曲淵已經給族中傳信,族裡已經派人來接應曲淵。曲淵三軍監察副使的職司還沒完成,實在是不敢擅離職守!”
馬良長嘆一聲,他緩緩點頭道:“也好,也好!”
五個驗屍的老人手腳麻利的將柳隨風的屍身丟進了靈柩,匆匆的蓋上了棺蓋。十幾個血甲騎士走過來,一起用力扛起了重有兩千多斤的靈柩,跟着羅克敵和馬良朝城門方向行去。
勿乞、盧乘風自然是一路送行。盧曲淵也哭哭啼啼的叫嚷着柳隨風的名字跟在了後面。
剛走出城守府,勿乞突然問道:“不過,真奇怪,柳小君侯身邊應該有自幼一起長大的‘刺’貼身保護,這次爲什麼不見他出手?”
羅克敵、馬良臉上的肌肉一動,盧曲淵則是抽抽噎噎的解釋道:“我們來小蒙城的路上,和荼城世家晏家的幾個公子賭鬥,曲淵的貼身近衛‘刺’戰死,小君侯身邊的兩個‘刺’重傷,送回王都修養去了。”
馬良搖頭嘆息道:“小君侯身邊的兩個刺,一旦拼命一擊,也有不弱於先天納息境界的修爲。如果他們還在,小君侯也不會死在山林中。這就是命啊!如果不是自信兩位供奉能保護好小君侯,怎麼可能讓小君侯身邊沒有貼身近衛的情況下貿然上任?”
“是麼?”勿乞扭頭朝四周看了看,他將自己增強後的靈感放出,覆蓋住了方圓十幾丈的範圍。他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但是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他還真沒發現。
羅克敵板着面孔一聲不吭,馬良面露悲慼,一路緩緩行走,和勿乞有一句沒一句的攀談着。
勿乞也就漸漸知道,甫陽君和瀅川公主最愛柳隨風,甫陽君雖然有好幾個兒女,但是柳隨風乃瀅川公主親生,是當今呂國國君的親外孫,身份自然又和別的兒女不同。柳隨風小小年紀就被封爲頤侯,可見呂國國君對柳隨風的寵愛,更可見瀅川公主對柳隨風的寵溺。
要不是瀅川公主寵溺柳隨風,執意向自己父王苦求,他一個寸功未立的年輕人,憑什麼能封爲頤侯?
一路說話,勿乞、盧乘風將羅克敵、馬良等人送出了小蒙城。
羅克敵依舊是面無表情的帶着麾下戰士朝大隊人馬走去,根本不同勿乞和盧乘風告別。
馬良則是謙遜有禮的向勿乞和盧乘風告別行禮,然後苦笑着說了一句:“瀅川殿下,對小君侯,是太寵愛了!”長嘆一聲,丟下這句莫名其妙的話,馬良撥轉坐騎就走。
勿乞臉色瞬息萬變,他心臟突然劇烈的跳動起來,他厲聲喝道:“來人,射死他們!”
搶過身邊一個士卒手上九重弩,勿乞對着馬良的背心就扣動了機括。
‘嘎嘣’一聲,九支純鋼弩箭呼嘯而出。
地下突然傳來刺耳的尖嘯聲,十柄雪亮的長刀突破地面,帶着長有三尺的刀罡呼嘯而出,直刺勿乞、盧乘風下身要害。
刀罡森冷刺骨,瞬間封死了勿乞、盧乘風前後左右退避的全部方位。
勿乞一把抓起盧乘風沖天跳起,一側空氣突然一陣扭動,兩條朦朦朧朧的黑影憑空出現,他們張開雙臂朝勿乞飛撲而來,距離勿乞還有數丈遠,他們的身體已經急速膨脹好似氣球,然後猛烈的炸開。
“隨小君侯,一起死吧!”
這是那兩條黑影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毒氣、毒血,帶毒的碎肉碎骨頭滿天亂飛,亂雜雜的炸向了勿乞二人。
剛剛走出十幾丈的馬良反手一掌掃飛了九支重弩,他望着小蒙城,厲聲高呼起來。
“奉瀅川公主殿下令,攻破小蒙城,雞犬不留!爲小君侯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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