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乞一行人來到了那座鋼鐵城池下方。距離那根紫紅色火柱還有一里多遠,勿乞就覺得滾滾熱浪撲面而來,頭髮驟然發出了焦糊味。火靈脈中先天真火靈罡勃然而動,外界的火力被不斷吸入,迅速轉化爲真火靈罡在體內不斷遊走,身體四周頓時一陣清涼。
一道繩梯從上方垂下,帶隊的將領一把抓住繩梯,一步步的向上攀爬。勿乞清嘯一聲,身體騰空而起,腳尖在繩梯上幾次輕點,就已經順着繩梯直上頭頂鋼鐵城池。下方隨行的軍士急忙帶着已經開始焦躁不安的坐騎向遠處退卻,這裡地火熱力太強,實在不適合他們在這裡久留。
到了城市上面,勿乞纔看清了這座鋼鐵城池的全貌。
大致呈圓形的城池直徑在三裡左右,巨大的圓盤狀底座厚有百丈,上面是平坦坦的一塊平地,錯落有致的修建了各色建築,還有花圃樹叢無數,將這些建築掩蓋在了綠蔭花叢之中。只是這裡地火熱力強大,所有的花種樹種都是火屬性的異種,其中更有不少火性的靈藥,而且年份都在數千年上下。
繩梯出口處已經有幾個麻衣漢子等候,看到勿乞快速縱了上來,一個神情憨厚的高大男子朝勿乞行了一禮,沉聲說道:“上將軍已經等候多時,還請勿乞先生隨我來。”
也不等勿乞回答,這漢子微微一笑,轉身就朝城市正中的一座純金屬製高塔行去。這座高塔足足有一百零八丈高,按天罡地煞之數,分爲一百零八層。高塔有十二角,隱合十二元辰之數,高塔上下一共有三千六百五十個銅鑄鈴鐺隨風輕鳴,也暗合了周天星辰之數。
勿乞以靈眼觀之,這座高塔正對準了城池正下方那條地心火柱。這條火柱能夠將這麼一座純粹由鋼鐵鑄成的城池託在半空中,可見它蘊藏的絕大力量。這麼巨大的力量都被約束在高塔內,順着塔身內部無數條陣法紋路急速流轉。這高塔就是這座鋼鐵城池的陣法樞紐核心,內蘊的強大力量隨時都能化爲可怕的攻擊殺傷敵人。
按照勿乞的估算,這座高塔內蘊藏的地火能量,大概相當於一千個金丹人仙擁有的全部力量。這麼大一座城池,等同一個蓄電池,龐大的地火能量以高塔爲核心儲存在內,一旦所有能量同時釋放出去,瞬間的殺傷力足以輕鬆抹殺元嬰地仙級別的存在。就算是修成了元神的天仙,低品級的天仙也可能受到重創。
這是件威力絕大的大殺器,甚至就是一件法寶的雛形。只是不知道是誰有這麼大的手筆,藉助地心火焰鑄造了這麼大一件法寶。勿乞看着這座高塔,只覺口舌生津,忍不住的連吞口水。
麻衣男子帶着勿乞一直來到了高塔下,從一扇雕刻了四季漁牧田林圖的門戶進了高塔。
這座高塔內部空蕩蕩的並無任何陳設,地面上用各種金屬合金絲鑲嵌了複雜的陣法圖文,上面密佈着無數火屬性的靈石。高塔內也沒有樓梯,只有每一層的地板正當中位置有一個直徑一丈左右的圓洞,一道淡淡的紅光從塔基下順着這個圓洞直衝上面諸層塔身。
跟着麻衣男子走進了那道淡淡的紅光,勿乞只覺身體一輕,身體順着紅光飛起,驟然就到了高塔最高一層。
身穿黑袍的荊軻正坐在這一層的角落裡,從窗子裡眺望外面山林的日落美景。兩個碩大的酒缸放在他身邊,他一邊欣賞美景,一邊用碩大的白玉酒鬥舀出美酒咕嚕嚕的灌進嘴裡。他渾身酒氣沖天,臉上毛孔都已經擴大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酒,一張臉早就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在其他地方,荊軻是一個極其吸引人目光的昂然大丈夫。但是在這座高塔內,一個坐在正南方位一個陣圖核心處的清矍中年男子,卻好似一塊明珠美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只是坐在那裡,就由不得勿乞不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這中年男子面容清秀,下頜生了一部美須。他的容貌也不出衆,但是一對眼睛極亮,比勿乞在地球上,在撒哈拉沙漠毫無污染的夜間看到的北極星還要亮上十幾倍。這麼亮的一對眼睛,卻不給人絲毫的咄咄逼人的感覺,反而是清潤如水,勿乞和他對視的時候,只覺渾身驟然放鬆了下來,他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快意的微笑。
“墨翟老先生?後生小子勿乞有禮了!”
看着這男子,勿乞本能的就知道他就是墨翟。他的容貌不出衆,他的身軀不高大威武,他身上也沒有什麼霸王氣息,甚至他的衣着打扮就和他的門人弟子一樣,赤着腳,粗麻布衣,手指甲裡面還帶着幾絲黑土,就和鄉間老農沒什麼兩樣。但是他就是墨翟,勿乞不會認錯人。
不知爲何,墨翟的形象突然和吳望給勿乞的印象重合在了一起。他們都有一種,讓勿乞覺得心安,覺得安全,覺得舒適,宛如暴風雨的夜間護翼小鳥的母鳥羽翼一樣的溫暖。勿乞只覺眼角一酸,兩顆眼淚驟然滴下,他畢恭畢敬的跪下去,朝墨翟磕了幾個響頭。
荊軻大口吞下了白玉酒鬥中的美酒,回頭朝墨翟問道:“老師,這小子怎樣?”
墨翟那對極亮的眼睛深深地凝視了勿乞一眼,目光掃過地上勿乞低落的兩顆眼淚,緩緩點頭道:“是個好孩子。可憐的好孩子。雖然手段狠辣了些,卻依舊是赤子之心不泯,是個讓人放心的好孩子。”
伸手虛託,一股巨力柔柔傳來,將勿乞扶起。墨翟一招手,笑道:“來,來老夫身邊坐下。”
勿乞擦乾眼淚,肅容走到了墨翟身邊,在他身邊空地上坐下。
荊軻似乎對墨翟的答案很滿意,墨翟說勿乞是個好孩子時,他眸子裡的幾分清冷肅殺之氣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抹柔和之色悄然而生,很是溫和的看了勿乞一眼。他似乎放下了什麼心思,抓起白玉酒鬥在酒缸裡狂舀了幾鬥美酒,歡暢淋漓的喝了下去,然後重重的打了個飽嗝。
墨翟靜靜的坐在地上,面前有三塊漆黑的石碑靜靜的懸浮在空氣中。他雙手掐着符印,一團紫色烈焰正在空氣中熊熊燃燒,瘋狂灼燒着三塊石碑。石碑上不斷噴發出奪目的金光紫氣,隱隱有無數的符文若隱若現,時不時的傳出沉悶的雷霆聲,震得高塔都隱隱顫抖。
勿乞認出了這紫色烈焰的來歷,是從億萬載的地心太古毒炎中提純而出的‘後天兠籙紫炎’,擁有破除諸般禁制的神奇力量,是天仙以下的修煉者,用來強行破除各種陣圖禁制的不二之選。
諸如說,如果得到了某個藏寶的匣子,上面卻封禁了數十重禁制,在沒有破禁咒語和手印的情況下,用後天兠籙紫炎以蠻力焚燒破解,就是最好最直接的選擇。看三塊石碑被紫色烈焰焚燒的模樣,金光紫氣外泄,雷聲不斷傳來,顯然石碑中的諸般禁制已經被破掉了大半。
這三塊石碑勿乞很熟悉,因爲他在蒙山的山林中扛着這三塊石碑奔走了將近一個月。這就是燕不歸帶着他們從蠻人手中搶來的石碑。難怪到了薊都後,燕不歸就再也沒提起這三塊荊軻懸賞一郡之地的石碑,感情這石碑被送到了墨翟這裡,正在用暴力破解其中的禁制。
勿乞不由得好奇,這石碑裡到底是什麼東西?
墨翟掐了幾個印訣朝那團紫炎一放,隨後笑看向了勿乞:“老夫見過的年輕人,不知有多少。你是個好孩子,只是心事太重,以後要放寬些。聽說你師尊在蒙山被人襲殺,你也是在蒙山爲人所救。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年輕人,要往前看。這世界寬大得很,精彩的事情很多,和我們相比,你還太年輕,恩怨絕對不應該是一個年輕人的全部。”
墨翟說話,沒有什麼大道理,就好像一個鄰家大叔閒聊一樣,慢條斯理的和勿乞說着話。說也奇怪,勿乞只覺心頭一股子滯漲之氣,還有來到這個世界後的不安和驚慌全部消失無蹤,心中一片的妥帖安穩。
就這樣,和墨翟絮絮叨叨的閒扯着,等得外面月亮高掛在天空時,連續三十六聲雷鳴傳來,三塊黑色石碑放出無窮無盡的金色光點四處飄散。原本整合成一塊的石碑驟然裂開,化爲數千片薄如蟬翼長有三尺,只有拇指寬的玉簡凌空漂浮。
這些玉簡上密密麻麻的盡是黃豆粒大小的符文篆字,每個字都閃耀着神奇瑰麗的紫色光暈。
墨翟看着這些符文篆字欣然笑道:“好了,燕丹的《九死九生輪迴訣》補全了。荊軻,你修煉的《太白貫日驚龍訣》這裡也有三篇,只欠最後一篇,你的功法也能補齊。唔,這是裂天劍宗缺少的土相劍訣《崩山劍訣》和火相劍訣《焚天劍訣》,妙呵,裂天劍宗的傳承,也補全了。”
勿乞沒理會九死九生輪迴訣和太白貫日驚龍訣的法訣,而是飛快的掃過了崩山劍訣、焚天劍訣兩份劍法,將其中的修煉口訣迅速記了下來。兩篇劍訣有行功路線圖三十六幅,有口訣心法七千餘字,有了樂小白那驚人的天賦能力,勿乞輕輕鬆鬆的將兩篇劍訣深深的烙印在了腦海中。
他只是覺得奇怪,燕丹、荊軻修煉的功法,還有裂天劍宗秘傳的法訣,爲什麼會出現在蠻人秘密傳承的始祖石碑中?難不成是那些蠻人的始祖搶劫走的麼?這裡面大有玄虛,還得好生探查纔是。
不容勿乞想清其中的玄虛,墨翟的額頭上已經有大片冷汗滴下。他向勿乞點頭笑道:“勿乞,有空就來這裡多轉轉,你這孩子不錯。荊軻,帶着這些東西回薊都吧,三個月內,不要再來找我。”
荊軻朝墨翟磕了個頭,大袖一捲將這些玉簡全部收起,然後招呼了勿乞一聲,兩人迅速離開了高塔。
走出高塔時,勿乞回頭仰望,正好看到墨翟站在高塔頂層,正朝他點頭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