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樓底下等賀兵俠的時候,我先到車棚逛了一圈,很顯然黑哥已經好幾天沒回來了,他在車棚裡的“住所”徹底淪陷了狗窩,一隻不知道啥品種的母狗從車棚角落裡生了三四隻小奶狗,我站在車棚門口的時候,母狗不禁朝我齜牙低呼。
瞅着大母狗,我把給黑哥買的兩個肉包子拋給它,自言自語的嘀咕:“錢不花完估計這倆爺是不會回來的。”
回到門口等了沒多會兒,賀兵俠開着昨天那臺“尼桑”來接我。
上車以後,我笑嘻嘻的問他:“昨晚上咋善後的?”
賀兵俠撥動方向盤說:“給了黃磊兩千塊錢,完事跟他說了幾句好話,錢是我墊的,待會記得給我報銷昂。”
我撇撇嘴嘟囔:“我發現你們現在咋都變得那麼市儈,俗不俗吶?”
賀兵俠“吱嘎!”一聲猛的踩下剎車,嚇得後面跟着的車差點追尾,指着我們不停罵街。
“下車,不雞八給你幹活了。”賀兵俠耷拉着臉咒罵:“油錢不給就算了,吃住我自己花錢也沒啥說,馬蛋的,給你辦事,你咋那麼摳摳搜搜呢。”
我訕訕的捶了他胸口一小拳,三孫子似的擠眉弄眼:“鬧笑的,你看你咋一整就急眼,咱哥們不差事兒,待會找個ATM機,我先給你取幾千,你拿着花,不夠我再給你。”
賀兵俠表情認真的開腔:“行吧,那咱正好趁着這個機會,聊聊工資待遇,以前我給齊叔幹活,他一個月給我開兩萬,上外地有差補,齊叔說你現在情況不太好,我也不過分,一個月你給我開一萬五,每月十五號前到位,有問題沒?”
我舔了舔嘴皮笑罵:“哥,你突然讓我有種被司機應聘我的感覺,是不是心裡沒點逼數,弄不清咱倆誰老闆誰馬仔啊?”
賀兵俠斜楞眼珠子威脅我:“再特麼跟我裝社會人,信不信我直接給你拉到配貨站,塞進開往呼倫貝爾的貨車上,讓你去跟牛羊嘮鬼嗑,你知道的,真論幹仗,我揍你倆肯定沒問題。”
瞟了眼身後被堵成一條長龍的汽車隊,我雙手合十的作揖:“行行行,你說啥是啥,從今往後,我是你老闆,你是我大哥,咱趕緊開路行不行,待會給交通堵塞了,交警不得管你要駕駛本吶。”
“對唄,你要早這個態度,我也不能跟你急眼。”賀兵俠這才滿意的重新發着火,哼着小調繼續往前開拔,瞅着洋洋得意的賀兵俠,我心情真是又喪又興奮。
喪的是以後面對這位大哥司機,我可咋特麼從人前裝逼吶。
興奮的是,齊叔是在給我傳遞一個消息,他在把手底下的“能工巧匠”一點一點“過戶”給我,賀兵俠的能力和魄力我都見識過,有他在我身邊呆着,我基本上等於多了件防彈衣,下回要是再碰上四狗那種事兒,絕對不會再被人揍的滿街亂竄。
“叮鈴鈴..”
我正瞎琢磨的時候,兜裡的手機響了,看了眼是姜林的號碼,我迅速接了起來。
姜林幽怨的嘀咕:“大哥,你跟我鬧呢,我倆從你門口都快把防盜門砸爛了,你倒是給開下門啊。”
我輕聲交代:“鑰匙在門口的腳踩墊底下,用完以後再放回去,你倆先休息,等我晚上回去,咱們找個地方好好搓一頓。”
“你沒在家啊?”姜林的語調變得微微有些失望。
我笑罵一句:“你是去睡覺又不是特麼睡我,我在不在家有影響嗎?”
姜林磕磕巴巴的說:“除了睡覺以外,我還有點事兒想求你,算了,等你晚上回來再說吧。”
我下意識的問了一句:“缺錢了啊?”
“嘿嘿,等你回來再說。”姜林挪揄的乾笑。
我嚥了口唾沫又問:“缺多少,很着急嗎?咱倆別兜圈子,有啥事你直接點。”
姜林聲音低沉的說:“咳咳,我對象她爸住院了,缺點手術費,大概四萬多塊錢左右吧,我也知道最近從你手裡沒少拿錢,這錢確實不該問你借,只是我現在是找不到其他人幫忙,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拒絕的話其實已經到我嘴邊,我一忍再忍,作出服無所謂的口氣說:“我待會給波波去個電話吧。”
“朗朗,謝謝你!”姜林語氣真摯的說:“說實話我自己都覺得卡臉,我一個快三十的人天天管你個不到二十的孩子借錢..”
我笑呵呵的打斷他:“我不是你老闆嘛,先這樣吧,有啥事咱們電話聯繫。”
掛斷電話後,我有些上火的搓了搓臉蛋子,小聲呢喃:“錢錢錢,現在最缺的就是錢。”
這幾天我是真切體會到了什麼叫“花錢如流水”,光昨天一天支付劉祥飛的酬勞,請那幫人吃飯,外加上亂七八糟的一些開銷,我就幹出去將近十萬。
前面開車的賀兵俠低聲道:“朗朗,你別嫌我說話直昂,這個姜林動機明顯不太純,以前你倆是咋回事我不太清楚,但昨天我一直跟在你左右,看的清清楚楚,昨天你讓他辦事,打給他五千,晚上從桌球廳出來,你又讓波波給他轉了三千,就踩個點,盯個人,八千全用完了?他分明是拿你當冤大頭宰。”
我不以爲然的說:“他家裡碰上難處了,能幫就幫一把唄,其實不是他要的對,主要還是我賺的少,如果我一天能掙個百八十萬的,哪在乎他那點毛毛雨。”
可能是從小受我爸那種傳統老混子的影響吧,我其實一直也挺好面的。
記得小時候,我爸能拽着我吃一個禮拜的白水煮掛麪,但只要他有朋友來,哪怕是砸鍋賣鐵他都肯定會大魚大肉去招待,所以那會兒我格外盼着他有朋友來家裡做客,隨着年齡的增長,我明白這種打碎牙齒往肚裡咽的“死要面子”究竟有多遭罪,但潛意識裡就是改不了。
賀兵俠不掛表情的出聲:“反正我挺不喜歡那個姜林的,那天要是在酒桌上碰面,我肯定好好寒磣他一把。”
我也沒太當成一回事,隨口規勸一句:“都自己人,別瞎鬧騰。”
來到煉油廠,我直接推開齊叔的辦公室門,我去的時候,他正在打電話,只是朝我點點腦袋,示意稍等一會兒,繼續捧着座機話筒操着蹩腳的港普話大笑:“雷總啊,這已經是偶們最低價的啦..”
自從李中華入院以後,齊叔由暗轉明,現在直接接管了煉油廠,平常他很少跟我聊煉油廠的事兒,我都差點忘記了他也是有正兒八經商人身份的大拿。
沒多會兒六子和中特勾肩搭背的推門走進來,六子扯着嗓門喊:“叔,廣東那邊欠咱的十幾車油款拖了差不多快仨月了,用不用我過去催一下..咦?朗朗來了啊。”
我樂呵呵的打趣:“六哥吉祥、特哥吉祥..”
“淨跟我扯犢子。”六子笑嘻嘻的懟了我一拳,側頭朝着賀兵俠吧唧嘴:“下午一塊打會兒拳啊?咱倆老長時間沒練練了。”
賀兵俠撥浪鼓似的搖搖腦袋笑道:“我不欺負殘疾人,況且跟你打不明白,你不是釦眼珠子就是踢褲襠,太沒規矩。”
中特盯着我眼睛注視幾秒鐘後,開腔道:“你這眼袋挺深的,不抓緊時間整,以後都很難消下去了,待會我給尼開點中藥,你當茶水泡着喝吧。”
我連連點頭:“行,謝謝我特哥。”
老祖宗告訴我們“錢能通神”這話真不是蓋的,自打我揣着“二十萬”,跟中特面對面好好聊了一通後,他對我的態度明顯改觀不少。
寒暄的過程中,齊叔放下電話,清了清嗓子道:“朗朗,你的事兒咱倆待會再聊,我先跟他們交代一下煉油廠的活。”
說罷話齊叔看向六子和中特道:“你倆下午去趟重慶,那邊的老杜現在找到新的煉油廠合作了,可能要跟咱們解除合同,合同無所謂,但必須讓他把欠咱們的款子一分不少的全部吐出來,另外走的時候再順帶給那邊開煉油廠的撂幾句狠話,告訴他們,踩過界了,儘量別動手,對方老闆不是傻子,肯定明白我啥意思,待會我微信給你們發具體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