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九的加入,無疑爲我們這頓乏味至極的酒局增添了幾分色彩。
簡單認識以後,姚軍旗微笑着注視葉小九開口:“葉家你行九?”
“對。”葉小九點點腦袋:“前兩年我去過一趟拉薩,咱倆隔着張桌子見過一面。”
姚軍旗歪脖思索一下,不太確定道:“我想起來了,是魏叔叔兒子大婚那次吧?”
葉小九樂呵呵道:“沒錯,那次咱們只能算神交,不管怎麼說,歡迎姚少到粵省做客。”
“做客?”姚軍旗眨眨眼皮,隨即淺聲:“葉家到你這一代,雖說仍舊家大業大,但絕對算得上中落,這話如果放在早幾年,你說的絕對合情合理,不過現在嘛..呵呵。”
姚軍旗的話語剛剛落地,葉小九的眼珠子陡然睜圓。
任由誰都聽得出來,他這就是赤裸裸的挑釁,言外之意就是告訴葉小九,他沒有資格稱自己爲“主人”。
唯恐兩人撕巴起來,我馬上端起酒杯和事:“姚少、九哥,我提一杯哈,既然咱今天是擱路邊攤開懷暢飲,那大家就暢所欲言,都是玩笑話,誰都不能當成真的聽。”
葉小九眯縫眼睛,上下掃視姚軍旗幾眼,豁嘴吐了口氣:“姚少說的確實也沒什麼毛病,如果不是家道中落,區區一個紈絝,我可能真沒太多時間搭理,不過現在嘛,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呵呵..”
“九哥,來整一個。”我從桌子底下踢了葉小九腳面兩下,衝他微微晃了晃腦袋。
同時又朝姚軍旗道:“姚少,他來時候就喝得不少,閒扯而已,都沒必要上綱上線。”
“其實吧..”姚軍旗似乎並未被葉小九的含沙射影所激怒,抄起酒瓶仰脖喝了一大口,隨即吧咂嘴:“老祖宗說寧爲雞首、不做鳳尾,也不是沒道理的,人這東西爬起來難,承認自己摔倒更難,摔倒還能想着再爬起來難上難。”
葉小九愣了一下,臉上的怒火瞬間消失,抓起酒瓶跟他碰了一下,擺擺手道:“你看的比我明白。”
“你活得比我真實。”姚軍旗手腕微微抖動,兩人的酒瓶碰撞在一起發出“叮”的一聲脆響,接着同時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瞅着兩人堪比翻書一樣的變臉速度,我屬實有點懵圈,或許這就是同一個圈子裡的默契吧。
同樣是含着金鑰匙出生的二人,或多或少有着不少共同之處,而那份默契,根本不是我這種趴在圈子外的人所能夠想想和理解的。
一瓶啤酒下肚,姚軍旗指了指我,朝着葉小九道:“你的寶押在他身上?”
“我們是哥們。”葉小九略微思索一下回答:“拋棄任何利益雜念,還能坐在一起喝酒的人,我統統稱之爲哥們,這樣的哥們,到目前爲止我只有兩個,一個是他,還有一個早逝。”
我斜眼哼唧:“我特麼咋聽着不像啥好話呢。”
“挺好的,這樣的哥們我目前一個都沒有。”姚軍旗抽了口氣道:“你和鹿咀碼頭的林梓關係不錯吧?”
葉小九輕輕挑眉,接着點頭道:“馬馬虎虎,我們當初念得同一所高中,還坐過幾天前後桌。”
“我們是合作伙伴。”姚軍旗莫名其妙道:“隨時可以改變關係的那種夥伴。”
葉小九審視的來回看了看姚軍旗,接着很自然的岔開話題:“來,我再敬你一杯,不管怎麼樣,感謝你大手一揮,沒有難爲我這哥們。”
“哈哈,乾杯。”姚軍旗很大聲的笑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姚軍旗和葉小九似乎真的變成了好朋友,兩人有說有笑的聊着很多我根本聽不明白的奇聞趣事,基本都是關於某某公子、某某少爺,當然其中不乏有些我感覺很熟悉的名字。
而時間也在不知不覺中來到午夜。
眼瞅着周圍的食客們越來越少,他倆卻越說越起勁,瓶裝的啤酒幹完了,又換成灌啤,我們腳邊被捏癟的易拉罐越堆越多,被風吹的在地上亂跑,泛起叮鈴咣噹的聲響。
終於,最後一罐啤酒被葉小九捏癟後,酒局總算結束。
兩人臉紅脖子粗的勾肩搭背,就差當場拜把子,眼看他們這狀態,十有八九是喝大發了,我忙不迭招呼黃水生把他們一塊往車裡扶。
片刻後,我們先將大吐特吐的姚軍旗送到“君悅酒店”提前訂好的房間,留下黃水生照顧他以後,我又馬上驅車準備送葉小九回去。
一邊撥動方向盤,我一邊透過後視鏡瞟了眼不住打酒嗝的葉小九,哭笑不得呢喃:“你說你,多大褲衩子裝多大屁股就完了,自己啥酒量自己沒點逼數啊,老子要是不攔你,你都得拽着那紈絝再造點小鳥伏特加。”
“嗝..”葉小九抖動一下後,猛然坐直身子,一隻手搭在我肩膀頭上,滿口噴着酒氣道:“你真當我喝多了?”
“沒,我喝多了行吧。”我無語的翻了翻白眼:“趕緊眯會吧,別特麼待會再吐一車。”
“我沒喝多,朗朗你靠邊停車,我跟你聊幾句。”葉小九抽了口氣,用力捏了捏我肩胛骨。
後視鏡裡,他迷瞪的眼神一掃而空,取而代之是清醒無比,儘管還掛着一點紅血絲,但怎麼看也不似剛剛那幅醉醺醺的模樣。
把車子靠邊停穩,我就近從旁邊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裡給他買了瓶礦泉水,隨即叼起菸捲道:“咋地,你這是準備再借着酒勁給我上一課啊。”
“上一課,但不是借酒勁。”他擰開礦泉水瓶口,倒了點水在手上,胡亂拍了把臉,清了清嗓子道:“跟姚軍旗那類人的喝酒,我就算二斤的量也只能壓縮到八兩,他也一樣,因爲大家都在互相摸底,波姐把鹿咀碼頭的事情跟你說過了吧?”
“嗯。”知道他要說正經事,我也馬上收起玩味,嚴肅的點點腦袋。
“鹿咀碼頭實則上總共兩個大股東,一個是姚軍旗的親戚,說白了就是明面上給他頂缸的,另外一個叫林光,林光的上家是是林梓,一個和姚軍旗地位不相上下的超級紈絝。”葉小九喝了口水,繼續道:“姚軍旗的老子是藏區的大老闆,這一點你已經清楚了,而那個林梓的老子則是皖省的天,兩家最一開始是合夥做買賣的,不過今年或者說往後將要發生一點點變化,姚軍旗老子十有八九是要升了。”
葉小九指了指腦袋上方,壓低聲音道:“那種級別的咖,再升可就是央字號的存在,而林梓的老子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得退居二線,之前林梓的老子位置要高點,所以掐的股份相對比較多,現在形勢逆轉,姚軍旗肯定不能幹,所以他這次來鵬城的目的,可能只是想找幫手把股份順回來。”
“一個上,一個下,這事兒應該不那麼費勁吧?”我迷瞪的眨巴眼睛道。
“兄弟,他們那種層面的存在,誰敢說自己穩升不降,再者說了,能混到那個位置,上面下面的朋友能少得了?”葉小九抓了抓側臉道:“就好比姚軍旗明明想讓你當刀,可他死活都不會說出口,話不落地,他們永遠有周旋的餘地,就算有點撕破臉,家裡大人坐一塊,照樣還是舉杯換盞的老友,懂什麼意思嗎?”
我吸了口煙,抿嘴沒有做聲。
“我想跟你說的就是,如果你樂意幫姚軍旗解決麻煩,就主動一點,他那樣的人,做任何事情心裡都跟明鏡一樣,你幫他,他就指定不會讓你白忙活,你頭狼現在什麼都不缺,唯獨缺少一尊包攬萬千的大旗,當然你不樂意,就繼續裝傻充愣,權當我剛剛的話沒說,我覺得以他的氣魄,不會過分難爲你。”
葉小九給我的信息實在太過震撼,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應承,吐了口濁氣道:“我得想想。”
“你得抓緊時間想。”葉小九湊到我耳邊道:“輝煌公司和賀家絕對都等着呢,對他們而言,如果能夠跟姚軍旗搭上關係,就肯定不會多搭理林梓一系,可如果沒能跟姚軍旗玩到一起,那一定會不遺餘力的幫助林梓,畢竟他們不會眼睜睜看着你做大,而姚軍旗就算心裡有氣,也肯定不會直接對他們兩家怎樣,很可能拖一段時間,就鬱悶的離開了,所以你必須斟酌明白,選擇幫姚軍旗,就一定拿到成效,否則往後你要面臨的對手可就成倍數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