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峰吐了口唾沫,坐在我旁邊“嗤嗤”苦笑兩聲。
好半晌後,他才搓了搓腦皮看向我嘆氣:“朋友這玩意兒真是跟人民幣一樣一樣的,有真也有假,不光分新舊,面值更重要,一聽說你是跟孫馬克掐起來的,剛剛還摟着我要拜把子的李蔥白,二話沒說扭頭就上廁所,完事再也沒回來。”
我倒沒多生氣,反而微笑着問:“葉樂天呢?”
李俊峰舔了舔嘴上的幹皮,挺上火的說:“他還算仁義,剛剛把我送到醫院門口,讓我告訴你,這事兒太敏感,他沒法公開站出來,但是一定會私底下幫忙的。”
我伸了個懶腰道:“行,目的達到了。”
“啥目的?”李俊峰迷惑的問我。
我咧嘴笑了笑說:“你說孫馬克認識葉樂天不?”
李俊峰點點腦袋道:“肯定認識唄,今晚上葉樂天還跟我說,他和孫馬克關係其實也不錯,找個合適機會幫咱們說和說和。”
我捏了捏鼻頭輕笑道:“我就是想借葉樂天的嘴告訴孫馬克,咱這邊傷的很嚴重,他攤上事兒了,如果不想把事情鬧大,就趕緊出面解決。”
在救護車上,齊叔告訴過我,他害怕事情擴大,警察順根查出來他倆之間的陳年舊賬,作爲受害者的齊叔都如此恐懼,我相信此刻孫馬克一定比任何人更害怕,這事兒我們不能主動跟他提,說出來反而沒了主動權,就得靠別人的嘴。
同樣我也相信葉樂天跟孫馬克的關係指定比我們鐵,就算倆人之前不認識,他也一定會借這次機會跟孫馬克表表態,爲啥?明眼人都知道孫馬克比我們勢大,這種事兒三人成虎,一個人說孫馬克不怕,兩個說他也不怕,但好多人同時在說,我不信丫方寸不亂。
李俊峰嘆口氣問我:“唉,你這手不會落下殘疾吧?”
我拿右手使勁拍了他後腦勺嘟囔:“呸呸呸,摸木頭,壞的不靈好的靈。”
“..”李俊峰挺無奈的瞅着我。
我瞪了他一眼嘟囔:“你這破嘴跟特麼開過光似的。”
數落完李俊峰,我簡單整理了一下語言,按下葉樂天的號碼,電話“嘟嘟”響了幾聲後,葉樂天聲音沙啞的接起:“朗朗啊,今天的事情真的對不住,我夾在中間屬實難受。”
我爽朗的笑道:“咱哥們之間的感情不存在這些哈。”
葉樂天語調非常誠懇的問:“你能理解最好不過,對了,你和齊叔咋樣了?”
我咬牙切齒的說:“我左胳膊骨裂,就算好了,可能以後也會落下殘疾,齊叔更慘,後半輩子都只能靠輪椅行走了,沒啥,我想通了,這事兒我肯定得告,哪怕官司打到中南海也一告到底。”
他驚呼出聲:“這麼嚴重?”
“可能比我說的還要嚴重,齊叔到現在都沒推出手術室,先不說了哈,醫生催我交費用。”我看想要的效果基本上已經達到,隨便找了個藉口掛掉電話。
放下手機,李俊峰吞了口唾沫,一副看鬼似的眼神上下打量我,好半天后才吐了口濁氣道:“我挺慶幸咱倆都跑路了,如果你個王八犢子還在縣城,我估計我現在可能又被你陰進看守所了。”
我白了他一眼嘟囔:“別瞎說昂,我使的都是陽謀。”
足足等了能有兩個多小時,齊叔才被推出急診室,期間來了不少他的朋友,基本上都是三四十歲的青中年,有的人晚上吃飯的時候我見過,有的很眼生,反正手術室門口的空地堵滿了人。
當齊叔被推出來那一刻,這幫人全都呼啦一下全簇擁過去,直接把我和李俊峰給擠到最角落裡,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不少人的眼角還閃爍淚花,瞅着反正挺讓人感動。
齊叔躺在擔架車上,臉色蒼白的小聲開口:“都回去吧,好意心領了,我現在身子虛,別讓我多說話,謝謝各位老兄弟了..”
人羣這才慢慢散去,最後只剩下老董和幾個跟齊叔關係不錯的中年跟他耳語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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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時候,老董拍了拍我肩膀紅着眼睛囑咐:“小朗啊,住院費什麼的我都交過了,這幾天好好照顧你叔,我一定會想辦法爲他討要一個公道。”
我使勁點點腦袋應聲:“好,我知道。”
幾分鐘後,我倆幫着醫生、護士把齊叔送進一間高幹病房,幫齊叔掛上幾瓶點滴後,醫生又交代幾句才關門離開。
瞅着病牀上躺着的齊叔,再瞄瞄他打着厚厚石膏的右腿,我心裡別提多難受了,咬牙輕問他:“叔,你感覺咋樣?”
齊叔摘下來臉上的眼鏡,挺樂觀的說:“挺好的,一直想休息,一直也沒時間,這下好了,最少可以躺仨月,你胳膊咋樣?”
不想他擔心,我隨口敷衍:“皮外傷。”
齊叔沉默幾秒鐘後看向我問:“你給溫..”
看了眼旁邊的李俊峰,齊叔停頓一下,若有所指的問:“給他打電話沒有?”
“打過了。”我點點腦袋,感覺瘋子從邊上說話確實挺彆扭,我低聲交代他幾句後,讓他先回靜姐的店裡。
我倆正說話的時候,齊叔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眼屏幕,隨手塞到了枕頭底下,齜牙冷笑:“讓個破秘書給我電話,看不起誰呢?”
“誰呀?”我好奇的問。
齊叔撇着冷笑:“馬克他姐夫的秘書,沒事兒先曬他幾天,我得讓他姐夫欠老溫一份人情,老溫不開口,這事兒不算完,讓狗日的孫馬克先掛着通緝犯罪名躲着吧。”
我嘆口氣,由衷的說:“叔,都到這時候了,你還想着替老溫做事,真不知道應該崇拜你,還是可憐你。”
“其實你心裡是在鄙夷我,暗罵我是條好狗吧。”齊叔目光呆愣的望着天花板呢喃:“不管你咋想,但是我得告訴你一個真諦,人得學會感恩,不管老溫對我如何我,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他給我的,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齊恆。”
我張了張嘴巴不知道應該怎麼往下接話茬。
就在這時候,一個穿着風衣的女人,披頭散髮,腳上還趿拉着拖鞋的女人神色匆忙的闖進來,我認的這個女人,昨晚上送齊叔回家,就是她出來攙扶的。
一看到齊叔躺在病牀上,那女人捂着嘴就開始嗚咽。
齊叔有些着急的爬坐起來埋怨:“誰告訴你我在醫院的?”
女人坐在牀沿,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心疼的捧着齊叔臉頰抽泣:“我給老董打電話的,你這個人從來都是這樣,有什麼事情都不跟我說,我跟你說多少次了,咱們現在不缺錢,夠正正常常生活一輩子了,你爲什麼就是不聽我的呢。”
瞅了眼他倆,我捏了捏鼻頭,悄然無聲的走出病房。
坐在門外的長椅上,我掏出皺皺巴巴的煙盒給自己點上一支,頗爲心酸的長吐一口煙霧,不由想到了自己,如果現在牀上躺着的那個人是我,興許王影會哭的比那個女人還厲害吧。
我正胡亂琢磨的時候,兜裡的手機突兀響了,看了眼是呂兵的號碼,我快步朝廁所走去:“怎麼樣了兵哥?”
呂兵聲音低沉的說:“那個叫夏東柳的確實死了,死在一個農家樂,酒精中毒,剛發現的時候,他老婆哭的死去活來,還要開車送醫院搶救,結果半路上出了車禍,他老婆差點毀容,夏東柳的臉直接被磨平,不過..”
“不過啥?”我忙不迭問。
呂兵輕聲道:“不過有個特別奇怪的事兒,按理說兩口子感情這麼深,他老婆不說守孝三年,但起碼也得等個一年半載吧?誰知道夏東柳頭七還沒過,他媳婦就改嫁了。”
我不以爲然的說:“正常,他們那種夫妻關係估計早就破裂了,男的在外面混,女的從外面肯定也沒少浪。”
呂兵接着道:“不是,他老婆改嫁給一個啞巴,而且還是農村的,周圍鄰居都說因爲那啞巴長得像年輕時候的夏東柳,兩人閃電結婚以後,在郊區包了家魚塘,我晚上特意去溜達一圈,可以很確定,魚塘的兩間平房裡住着仨人,兩男一女。”
我頓時驚詫的問:“你看清倆男的模樣沒?”
呂兵沒好氣的笑罵:“他朗爺,你真拿我當隱形偵察機使喚了?魚塘養了七八條牧羊犬,能得到這點信息,我都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
我沉思好半天后說:“兵哥,你辛苦幾天,一定想辦法幫我弄清楚那倆男的都長啥樣。”
“我盡力吧,我發現你狗日的現在使喚我使的老雞八趁手了,打算啥時候給我定工資吶?”呂兵幽怨的嘆口氣。
我笑呵呵的開玩笑:“等你回來就定,一天一萬,天堂銀行的。”
“滾!”呂兵罵了我一句後掛斷電話。
放下手機後,我腦子裡生出個大膽的想法,夏東柳會不會根本沒死?轉念又一想,不太可能,這得多大的能量才能把真相掩蓋住,換句話說,齊叔如果從中耍詐,溫平恐怕早就知道了。
我晃了晃腦袋,把這個可能性徹底扼殺掉,心底感嘆,齊叔這把算是徹底廢了,瘸一條腿,往後溫平也指定不能再讓他去辦什麼髒事。
想着想着,我突然意識到不對勁,齊叔廢了,那以後誰來替溫平幹髒事,誰來充當那隻髒手套,頓時間,我腦門上的冷汗就滲了出來。
我搓了搓臉頰,低聲喃喃:“操,這事兒未免也太巧了,齊叔今晚上纔剛給我介紹完他的那些關係戶,結果當場就出了事兒?老天爺也太會安排了吧!”
一瞬間,一個特別不可思議的想法出現在我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