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可以鑽木取火,又爲何要選擇盜火?
米索卡布斯似乎有些明白了,爲什麼無淚大帝會將這句話刻在帝國第一版憲章的封面上了。或許,那位塔連·奧斯就是想告訴後人,不要試圖去借助奧徹維斯神的力量,去開拓屬於自己的力量,纔不會受制於人。
然而,知道這個道理又怎樣,有多少奧徹維斯人會選擇不去走前人的路,而去追逐虛無縹緲的新道路。
要知道,每一個被開闢出來的新道路,都沾染着無數前仆後繼者的鮮血,誰能保證自己會是那個適合新道路的人,誰能肯定自己就能夠像那些歷史上的英傑一般,完成從零到一的革命性開闢。
傳說,塔連·奧斯在建立帝國之前,曾經擊碎了神話傳說中能夠提純奧徹維斯人血脈的神器“神蠱”,使得神蠱的力量從神具之中解封,流入穹頂星的空地大地和汪洋之中,對帶來的後果,就是在未來的慢慢時間長河之中,奧徹維斯人的血脈也越來越優秀。
這也是爲什麼純血帝國建立沒有多少年,奧徹維斯人的勢力就能發展得那麼龐大的原因,那可不僅僅只是像帝國傳媒形容的那樣是因爲“奧徹維斯人努力逐夢結出的果實”,還和奧徹維斯人血脈濃度提升密切相關。
如果沒有記錯,純血帝國一開始詮釋的“純血的驕傲”,可並不是以自己的血脈而驕傲,而是“強者理應成爲弱者的表率,支撐起一片弱者和後來者所需的天空”。
然而到了現在,或許是因爲傳媒力量的發展,所謂的純血的驕傲,已經有些變質了,變質成“優秀的血脈代表一切”,“千般努力,萬般奮鬥,只問一句,你爹貴姓”。
這種畸形的理念,可絕不會是那些最初創造了純血帝國的先人所渴望的。米索卡布斯可永遠不會忘記,純血帝國成立的儀式上,某位戰地記者拍下的那張被稱爲“歷史性的會面”的照片。
在那上面,塔連·奧斯一臉肅穆的向着一羣人伸出了手,而在他對面,參與了建國的貴族們臉上帶着各異的表情,許是無奈,許是不甘,許是開心,但卻堅定的將沾染了血液的手指印在了“純血之誓”盟約上。
那代表着,貴族們捨棄了自己的驕傲,放棄了無數自己所能享有的至高無上的權力,廢止了諸如“初夜權”之類的腐朽落後的權力,將奧徹維斯人的未來和自己的未來交給了帝國。
那個時代,堪稱是奧徹維斯人歷史上最輝煌的時代,英雄輩出,豪傑縱橫,弱者能驕傲的挺起胸膛,強者謙卑的守衛帝國。
遠征星海,以累累屍骸點綴戰果,長擊特米斯聯盟,報仇雪恨,哪怕是沒有戰鬥力的文人,也能口誅筆伐,用文字予以人精神的力量。
可最終,歲月悠悠,並不存在一朵永不凋謝的花,在美麗的花,也會伴隨着時間凋零,也會因爲美味的花香而被啃食,花瓣散落一地之後,美麗不再,一切歸於現實。
然而,一花凋零,一花再開,這是歷史得出的結論,哪怕純血帝國衰敗了,終究會有新的統治機構接收帝國的遺骸,重新建立起可能存在的更加璀璨而輝煌的國度。
但就以米索卡布斯的直覺來看,現在的奧徹維斯帝國,可並不是一個能夠給人帶來無限光明與希望的帝國,反而是一個行走在懸崖邊上的普通人,隨時可能在稍有不慎之下墜入深淵,畢竟——
米索卡布斯摸了摸自己的胸膛,作爲一個星球神,米索卡布斯已經能夠感覺到了很多常人所無法感受到的力量,比如說精神信念,比如說血脈源頭,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以首都爲中心,奧徹維斯人的精神信念正在逐漸被扭曲,而當他小心翼翼的窺視了一下血脈源頭之後,只能看見了無盡的黑暗和混亂。
這也證明了他所憂慮的,奧徹維斯神終究還是出了問題了。甚至於,有可能奧徹維斯神遭遇了神明級別的大災難,傳說之中的神墮!
一個瘋了的還擁有力氣的成年人,足以給周圍的人帶來傷害,一個有着槍械或者交通工具的喪心病狂之人,甚至能夠帶來數十人上百人的死亡,那一個“瘋了”的神能帶來什麼?
會不會因此掀起星神級別的戰爭?這並不在米索卡布斯的考慮範圍,因爲那種級別的動亂,足夠毀滅文明瞭,災難的上限是什麼,米索卡布斯不知道,但是奧徹維斯人絕對承受不了這種級別的災難。
“不行,無論如何,不能讓這種局面繼續下去了,必須要找到引動了不可知危機的緣由!”
米索卡布斯猶豫了一下,死亡的畏懼讓他遲疑,但某些在內心裡生根發芽的東西,卻讓他選擇了直面恐懼,他緩緩閉上了眼——
一股高分貝的尖厲噪聲,宛若千萬個非人之物在嚎叫,米索卡布斯神情一陣恍惚,無數的信息殘片順着尖嘯刺入他腦海,這些信息充斥着混亂和無邏輯,一股超越時間空間的空洞感,或者說恐慌,化作狂風駭浪攪動米索卡布斯的腦海。
米索卡布斯眼中閃過一絲掙扎,松果體內的力量注入第三隻眼,一個恐怖的精神風暴,在第三隻眼的刺激之下,和腦海裡的狂風駭浪攪合在一起。
他茫然的看了大廳一眼,發現自己的靈魂靈體化脫離了自己的身體,他的身體還坐在王座上,自己的靈魂卻被彈到了王座之下。茫然之餘,他將視線投向了失去了靈魂無法被操控而合上眼了的王座上自己的肉體,毛骨悚然的發現,不知何時,那肉體竟然張開了雙眼,突然詭異的朝着自己笑了起來:
“相生相合,有始有終,秩序的終末即是混亂的蔓延,螻蟻之輩,安敢直視失序,我等,將在此處注視着你!
而我們在注視着你!而我們在注視着你!而我們在注視着你!
而我們在注視着你!而我們在注視着你!
注視着你!然後,融爲一體!
注視着你!然後,融爲一體!
注視着你!然後,融爲一體!
注視着你!然後,融爲一體!——噗!”
一口鮮血從米索卡布斯口中噴了出來,濺射在地上,然而,鮮豔的顏色染上了一絲蒼白,變成了粘稠的宛若吸油煙機裡積壓着的粘稠油狀物體般的姿態,看起來有些讓人噁心!
米索卡布斯眼中的神色變幻不定,眼眸中似乎有無數小蛇在跳動,然而他突然仰天長嘯一聲,一股恐怖的力量以他爲中心蔓延了整個星球,眼中渾濁的目光再次變得明亮了起來。
他狠狠的將右手握在王座扶手上,將扶手給捏成了碎片,堅硬的扶手哪怕被捏成了碎片,依舊不減尖銳的刺入了他手掌之中,而米索卡布斯恍然未覺,只是愣愣的望着空蕩蕩的宮殿,突然嘆了一口氣。
“沒想到,竟然會是這麼可怕的東西,可惜了,來不及了,我唯一能做的,恐怕也只有——”
似乎想到了什麼,米索卡布斯臉上露出了猙獰的表情,然後,表情又變得極其的溫柔,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最終堅定的站了起來:“至少,在絕望沒有擴散之前,我還能,做到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這種結果會是——”
米索卡布斯緩緩的走向了門口,一臉肅穆的向着自己的家臣宣佈,奧徹維斯星羣進入備戰狀態,所有大貴族無論出現了何種理由,明日陽光升起的那一刻,必須全部都來到純血議會,反抗者,視爲叛國!
這一則消息通過了純血帝國遺留下來的信息通道,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了遠在各個星球上的所有的大貴族手中,有人不屑一顧,最終卻因爲顧忌站在米索卡布斯後面的那位存在,而決定立即起身前往,有人若有所思,似乎也隱約察覺到了什麼問題,開始在離開之間命令僕從部署一些後手,陸陸續續的讓家族的星際戰艦升空,而有的人似乎更加了解某些事情,緩緩的走到了家族祖地,拿起了那具自從成爲了家主之後再也沒有動用過的鎧甲,一臉肅穆的戴上頭盔,充滿了科技感的頭盔緩緩閉合,將他決絕的眼神封印在了感知鏡片後面。
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開始席捲整個奧徹維斯帝國,有些敏感的人,似乎感覺到了穹頂星的不對勁,偷偷的開始收拾起了家當,準備暫時離開這個氣氛越來越詭異的星球,而有的人恍若未察,接着過着頹廢而糜爛的生活,畢竟,他們曾經敏銳的感官,已經在日復一日枯燥乏味的工作之中,被鈍化,被消磨,漸漸失去了進取心,只有那顆迷失在人世間的肉體還證明着他們存在過。
沒有人知道那個早晨,無數大貴族們匯聚一堂之後到底說了什麼,但是一款款命令,從純血議會中源源不斷的傳出,這些命令通過了律法的形式,將一些即將到來的瘋狂決定化作國家的意志。
當晚,人們聽見了新聞頻道之中聽見主持人一臉肅穆的道出“奧徹維斯星羣的首都星穹頂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病變,大量奧徹維斯人腦海發生不可逆變化,變成喜殺戮生命的怪物,奧徹維斯帝國皇帝米索卡布斯發佈‘絞殺令’,全體純血大貴族通過議案,封鎖首都星,無論是否是奧徹維斯公民,一旦發現有人成爲突變體,即可執行滅殺突變體的命令”時,一股前所未有的動亂髮生了。
無數政治學家無法理解帝國高層到底是怎麼想的,就算髮生過了突變體,有可能會造成蔓延到整個星球的災難,但是直接將事實真相公佈出來,只會給國家帶來動亂,這種情況下,保持秩序,秘密行動清楚隱患,纔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而且,穹頂星可是奧徹維斯的首都星,公然以國家的名義禁止無數往來於穹頂星的各個星際勢力人員離開星球,無數了本星羣公民的人員和外來各大勢力成員的人權,無所顧忌的進行一場大清洗,這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帝國高層不瞭解嗎?
哪怕解決了這個災難,在未來好長時間裡,奧徹維斯星羣都要揹負“屠夫”之名,無視了所有人的人權,僅僅只貫徹自己國家的意志,星際的各大勢力會如何看待奧徹維斯人呢,如何看待奧徹維斯帝國,如何看待奧徹維斯星羣。
更何況,被殺的人之中,可是還有無數奧徹維斯帝國的公民,要知道,能夠待在首都星的公民,一般來說都是出於奧徹維斯帝國中上層人士,各種中小貴族,大商人乃至於執掌具體行政事務的官員,這些人要是都被殺死了,那麼事後代表着這些勢力的人找上門來,皇帝陛下又要怎麼面對席捲而來的民憤,而奧徹維斯帝國又要花費多少的時間,才能彌補大量人才損失所帶來的損傷。
然而,還沒有等下方人的意見反饋到上層,穹頂星上空的大型打擊武器“神威”就密密麻麻的漫步在穹頂星的上空,然而,和過去不一樣的是,原本神威兵裝的槍口,對着的是星球之外,十一萬枚神威兵裝對外噴射所組成的火力網,是奧徹維斯星羣最值得星球信賴的保護網,然而,現在那黝黑的槍口,卻對準了星球本身。
在命令發佈出去的第一個小時,五十四枚神威兵裝同時啓動,對着穹頂星亞特卡拉大洲魏米特省發動了打擊,橙紅色的光柱貫穿天際,將魏米特省的每一寸土地溶解,就像是剝皮一般,一點一點的將地表的一切所融化,當衛星投射下來的圖片上,原本魏米特省所在的區域出現了一個看不見底的黑洞時,每一個隸屬於奧徹維斯星羣的星球全都沸騰了,無數職責呵斥通過各種渠道發送到了皇宮之中,然而,依舊待在皇宮後方純血議會的米索卡布斯和大貴族們都沒有任何的動作,似乎依舊在裡面商討着各種解決辦法。
隨後,第二道命令下發,穹頂軍區所有軍隊傾巢而出,趕赴到穹頂星的各個角落,實行軍事戒嚴,在事態沒有發生好轉之前,所有本國公民外國友人都必須待在居所內,軍區會爲其提供生活物資,沒有特殊理由,任何公民不得在街道上隨意走動。
一時間,一股肅穆的氣氛籠罩了整個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