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身形逐漸化作灰白,與此同時,刺耳的“尖嘯”在奧斯的靈魂裡想起,一股詭異的力量從血脈深處滲透出來,蔓延到全身,奧斯睜眼的瞬間,世界已經變成了黑白交織的顏色,所有的聲音都被無形的力量所遮蔽,整個世界在奧斯的眼中明晰了起來。
隱約之間,奧斯明白了什麼,比如說那一圈一圈從遠方擴散過來的圓形波紋,是名爲聲波的存在;比如說那一點一點和球型粒子相撞而使得粒子解體成更小的粒子的東西,是神威爲何會擁有如此可怕的破壞力的原因;比如說那從天空中傾斜下來的無任何作用力連接的古怪粒子,是“萬能藥”神力的雛形,而那神力的來源,正是神蠱。
世界非黑即白,而生命並非非黑即白。
那一瞬間,奧斯似乎明白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冥冥之中,傾斜着神力的神蠱上閃爍出一道虹光,剎那之間出現在了自己面前,奧斯似乎感覺到了一股視線在注視着自己,似乎是在憐憫,似乎是在憎恨,似乎是在完成遺志。
“奧斯,你,明白了嗎?”
明白?明白了什麼?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
“原來如此,和奧徹維斯一樣的超回憶體嗎?真是可憐,全知者可從來都不是一個好的稱呼,越是試圖洞悉一切,就越會靠近萬物的本質。
而迄今爲止的漫長歲月之中,沒有人能從位面的本質裡掙脫出來,只會越陷越深,比如阿撒託斯,比如詭境之主,比如奧徹維斯。
越是強大的存在越容易被它們針對,也越容易迷失,奧徹維斯也沒能獲得拯救,全知者自願的走向了毀滅,維拉卡寧願犧牲自己,也要讓你脫離出怪圈,然而我卻沒想到,超回憶體的你,天生幾乎是註定被拉入這個旋渦的存在,可惜了,維拉卡的一切算計都成空了。”
你是誰?你在說什麼?爲什麼會提到維拉卡?對了,我想起來了,維拉卡她~引動了神蠱,主動將特羅斯特人和千眼靈族人全都引過來,連吞噬獸都從地底鑽出來了,這種情況,她已經——
“我?你姑且可以認爲我是寄生在神蠱上的一縷殘魂,至於本質是什麼,你也不用瞭解,畢竟在你不瞭解的情況下,你還能支撐一段時間,瞭解了,你最後的存在也會被吞沒的。
不過,名叫奧斯的小鬼,跟在維拉卡身邊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表現如如此強烈的名爲‘塔連’的生命的情緒呢!
畢竟這麼多年來,你所思所想,幾乎都是如何繼承奧斯家的榮耀,重鑄家族輝煌。
個人的意志被削弱,爲了大義而存活,英雄這種存在,或許會受很多人憧憬,但身邊人可未必喜歡啊!
小鬼,作爲一個旁觀者,我賜予你最大的憐憫。
去吧,見見你的愛人,此番之後,名爲維拉卡的存在會被完全吞噬,一切迴歸天地循環,你們以後,可真的不可能有再相見的機會了!
哦,抱歉,我說錯了,不只是維拉卡要回歸天地循環,你也一樣,畢竟你已經自己走進來了,既然走進來,就不可能逃脫出去,被剝奪轉生的權利,直接進入天地循環,是你的宿命,不過是比維拉卡晚了一點罷了!”
我,只想再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不是以奧斯的身份,而是以塔連的身份。維卡拉,吶,維拉卡,我終於明白了,在這荒誕的沒有自我的一生之中,能夠遇見維拉卡,真的是,我真的是,感到十分的幸福!
如果還有下次,真的,不會再以奧斯的身份出現在你身邊,而是,像個普通人一樣,安靜的和你在一起。這次,真的對不起了!
“嘖嘖~人類的感情啊!果然是一種難以理解的東西,難怪某些文明選擇以情感作爲一切力量的燃料,這種力量,果然有很大的潛力呢!算了,這一次之後,我最後的意志也會被吞沒,姑且就幫你們這兩個笨蛋,完成最後一次心願吧!”
虛空之中,塔連看見了一襲白裙浮現在空中,手裡拿着一個不大不小的藥箱,那是塔連記憶裡對維拉卡最深的印象,那個時候奧斯領還沒有成爲煉獄,少女就是以這樣的比現在更年幼的姿態在領地裡救人,換取一點微薄的生存物資,那時候,可以說是奧斯一生之中最無憂無慮的時光了。
看着那記憶中熟悉的人的背影,塔連感覺自己心臟都快停止呼吸了,他下意識用沙啞的聲音喊道:
“維拉卡!”
“奧斯~嗎?看樣子,我的感情似乎得到了迴應呢!不過,奧斯,現在的你不該來這裡,你,還有更應該做的事——”
維拉卡沒有回頭,只是側了側臉道:“奧斯,這場戰爭,應該終結了!”
維拉卡臉上帶着一抹微笑,溫柔而又充滿懷念:
“沒有你的參與,我們這次的計劃會完全失敗的,哪怕是爲了無數同胞的犧牲,此時的你,也不應該在這裡——”
“維拉卡說的沒錯——”神蠱殘魂摻入兩人的對話中:
“奧斯家的小鬼,姑且給你提供一個情報吧!
首先,你一直以爲吞噬獸會因爲神蠱的能量而直接對兩大種族出手,但我可以告訴你,吞噬獸的起源,是縱橫天地的吞星獸,每一個成年了的吞星獸都是堪比星神的存在,單純的能量並不足以讓吞噬獸徹底瘋狂,唯有更高等級的血脈能量,會讓血脈裡都想着能夠進化成吞星獸的吞噬獸們更加癲狂,只有真正遇到了能夠讓他們進化的血脈能量,他們纔會完全的喪失身爲智慧生命的理智。
其次,神蠱所能調動的靈脈力量是有限的,只有被奧徹維斯操縱的神蠱,才能如此輕易的調動神蠱的力量,實際上你們所謂的神蠱能調動整個星球靈脈的傳說是真的,但這其中最重要的不是神蠱,而是你們的奧徹維斯神!
以特羅斯特人的警覺性,他們很快就會發現神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強大,屆時,他們會果斷的選擇保存有生力量,而絕不會同千眼靈族決一死戰!
在這場戰爭之中,想要完成神蠱誘餌的關鍵,不在於神蠱,而在於你!
你是這個星球上奧徹維斯人之中血統進化程度最高的存在,唯有你融合了神蠱的力量,再一次進化血脈,你那堪比神裔的血脈才能吸引到吞噬獸羣的注意。
同樣的,只有你血脈進化,你才能勉強催動神蠱力量的上限,最大程度的調動神蠱抽取靈脈的力量,這樣特羅斯特人才不會發現破綻,纔會選擇背水一戰。
因此,你一開始的打算已經不可能實現,唯一能夠引導戰局走向你想要的方向的辦法,就是由你來融合神蠱,最終被神蠱所同化。
你唯一要考慮的是,是否需要以自己本就短暫的壽命,來挽救這個被戰火吞沒的世界。
如果我用我最後的意志遺存的力量,我是能夠幫你做到這一點的。
超回憶體塔連,犧牲你最後的時間,勝利終將引導到你身邊,神蠱本身不過是意外誕生的神具,道具自然要有利用的價值,神蠱即將消逝,我可以允許你們最後一次,使用我的力量!”
“神威·驟滅橙光!”
能夠從分子層面瓦解事物的兵裝“神威”瘋狂的傾斜着它的能量,然而,在這裡被千眼靈族統領所使用的兵裝神威,並不是神威的完整部件,因爲神威本身的強大力量,爲了避免被他人輕易濫用,兵裝的每個區間被分解,由各個千眼靈族小隊成員掌控一部分的部件,只有當七對掌控不同兵裝部位的小隊聚集在一起,才能真正完全釋放出神威的力量。
很顯然,哪怕是有着主要部件兵裝力量的12人小隊,在面對已經進入半瘋魔狀態的特羅斯特人,也難以抵抗。
畢竟在這個星球上的千眼靈族可不是主要部隊,饒是小隊隊長本身在特米斯聯邦地位特殊,手段超多,面對幾乎是全力以赴的特羅斯特人,短時間內就出現了頹勢。
“巨靈神,不用在意零件損壞,全力以赴,超載使用萬應核心——”
山嶽一般巨大的機械戰兵巨靈神身上的迴路開始肆意抽取萬應核心的能量,大量告訴加載之後噴濺出來的靈子從外載線路的縫隙之中噴濺而出,地面的花草樹木在和污染靈子接觸的瞬間枯萎凋零,甚至於連附近的河流,都在靈子衝擊之下出現大面積的蒸發現象,短短半分鐘乾涸。
那就是巨靈神,是神威兵裝尚且沒有量產之間的時代,特米斯聯盟最強悍的武裝,剷平山嶽,粉碎城鎮,只需要三天時間就能毀滅一個大洲上大部分的建築物,全力奔跑即可帶來七級地震,噴濺的靈子潮會污染周邊土地,上百年內這片土地將寸草不生。
“原來如此,爲了獲得神蠱,已經無所顧忌了嗎?”
望着山嶽一般的巨靈神,漂浮在空中的千眼靈族統領眼中沒有任何的波動,視線注視着那懸浮在空中的神蠱,臉上滿是冰冷肅穆,迷濛的目光瞬間變得清明:
“三千四百四十年前,特羅斯特文明入侵千眼大界,千眼靈族以犧牲百分之七十三成員的代價,獲得了特羅斯特文明侵略戰爭的勝利,我們的後人,踩着同胞的鮮血走上了統一的道路,並將特米斯聯盟發展到如今的景象。
至今我依舊堅持着,不應該如此快的給予特羅斯特人同等公民的權利,我們沒有資格替先輩原諒你們,而你們,更沒有資格如此輕易的享受着我們好不容易纔換取來和平。
憑什麼!身爲戰敗者,理所當然的享受着權利而不思考我們爲了維持這個局面而付出了什麼。
到了現在,依舊在試圖拿走直屬於我們的東西,要我們把這些交出去——你知道你們在說什麼嗎?”
千眼靈族的統領轉身望着身後兩位副官,突然笑了:“小子們!你們有活下去的權利,離開這個戰場吧!堵上我塔特斯的一切,在大部隊來之前,絕不讓特羅斯特人獲得神蠱!”
“千眼不滅,意志長存!爲了千眼靈族的榮光!”兩位副官突然笑了,手中握着的兩把槍械突然拔出,化作無數根鬚狀的機械,輕輕刺入胸膛,無數靈光閃爍,被機械鎖吞噬,兩位副官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來,一人伸出左手一人伸出右手,搭在了統領塔特斯的肩膀上:
“爲了千眼靈族的榮光!這份對千眼的思念和決心,以及赴死的勇氣,從來都不是隻有您一人才擁有——”
“在此我等,願千眼靈族意志長存!多元宇宙從來不存在不朽的文明,只有不朽的意志!”
兩位雙胞胎副官的生命之火熄滅,而從他們那浩蕩的基因身處激發出來的生命能,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倒灌入神威兵裝的部件之中:“與您同在,意志同在!”
“本源燃燒!”構成三角底座的九位輔助戰士幾乎同時將右拳放在胸口,生命之火熄滅,灌注到隊長身上:“米霍斯閣下,接下來,靠你了!”
“原來如此,是我固執了!”12人小隊的隊長,塔特斯·米霍斯狂笑出聲來:“堵上我所擁有的一切,將我們的所用傾注在神威之中,任務:在後援來臨之前,絕不讓那特羅斯特的雜種得到神蠱!”
熊熊燃燒這生命之火的七把神威零部件組合成了一個全新的姿態:“神威充能,第十區域,生物能融合,密鑰解封——神威·終焉!”
這是神威部件之中最特殊的模板,終焉。
顧名思義,萬物終焉,捨棄一切的防禦姿態,一切的力量都只爲了破壞,使用者的一切生命能將超限度的抽取到神威之中,再返還到使用者身上,單一強化攻擊和速度,因爲無限壓榨了使用者的生命能,在生命能沒被耗盡之前,神威部件幾乎能發揮出略遜色於完整版神威的力量,然而同樣因爲超限度使用生命能,每一分每一秒燃燒的都是使用者的生命。
塔特斯在得到神威主部件的時候,他的上司,亦是他的父親曾對他說:
“我希望你一輩子都沒有使用它的機會。當然,如果你使用了它,我相信你不是爲了逃跑,不是爲了苟且偷生,而是爲了千眼旗幟閃耀的榮光!”
肆虐的狂風,奔襲而來的吞噬獸,還有那噴濺着靈子潮的巨靈神,宛若神明之間的征戰一般,拉開了帷幕。
“至少現在,我還不能死!”
塔特斯的狂嘯聲中,一根根橙色光劍瘋狂噴射,背後的光翼完全不顧及他身體的提升自己的速度,每一秒都是上千發死亡光劍噴射而出,打落靠近神蠱的吞噬獸,攔截噴射過來的超靈子炮,穿梭在機械和獸羣之中,捲起狂風,撕裂天際,在天上劃出一道道橙色的軌跡。
塔特斯看不見的方向,他的頭髮一點點化作灰白,甚至變得蒼白,臉上出現了從橫交錯的山川,眼中的神光一點點的消散,他身體的力量一點點的被抽光,但他恍若未察的繼續催動着神威,視死如歸。
他知道,一旦阻止不了,讓特羅斯特人帶着神蠱離開,久違的和平會完全被打破,特米斯聯盟這等級的勢力內亂所帶來的後果,沒人比軍人世家的他更明白了!
那,就是一場災難!
“爲了千眼的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