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牧很快被送到了救助站,何箐箐忙不迭的整理了下衣物打算一起進去,卻被醫生攔在了外面。
何箐箐道:“我是護士,可以協助手術的!”
醫生淡淡看了她一眼,何箐箐發現這個醫生正是先前和她一起接生的那個女醫生。
女醫生表情淡漠,眼神也是淡的,她說:“爲了不影響手術進行,你最好還是不要進去!”
“我保證不會影響,我……”
“沒人能在面對自己所愛之人時保持絕對的冷靜!”
女醫生淡淡的打斷她,對着她身後的護士招呼了一句:“你進來協助!”
對方應了一聲,跟着女醫生一起進了救助站內。
何箐箐站在那兒好一會兒,才恍然過來發生了什麼。
明明快到七月份,但她的心,卻像是被寒風洗禮,徹骨的冷。
同事走過來,拉住她的手,喊了一聲:“何護士……”
何箐箐擡眸,眸光望向不遠處的廢墟,沉了口氣道:“我們……繼續去協助救援吧!”
同事心疼她:“可是何護士,你……”
“走吧!”何箐箐說完,人已經朝着救援隊伍走去。
她知道,他一定會撐過來的。
曾經他經歷了那麼多生死的考驗,多少次命懸一線,他都撐過來了。
沒理由這一次,爲這樣一個事故,就撐不下去了。
是的,沒有理由的!
徐子牧,我相信你,一直以來都那麼相信你!
而你,從未讓我失望過!
這一次,也一定一樣。
……
何箐箐忙了一個下午,又協助救下了不少倖存者。
但比起倖存者的數量,更多的,是受難者。
許多人紅了眼眶,許多人忍着悲傷繼續救援,痛苦和堅強並行着。
天色漸漸黯淡下來,又一個黑夜的來臨,何箐箐再次回到救助站,身體幾乎沒了一點力氣。
從前天下午趕過來到現在,她還沒合過眼,幾乎算沒有休息過。
她的身體本就不算特別好,加上這半天精神上的折磨,到底是垮了。
同事讓她休息休息,吃點飯喝點水補充點能量,今晚是可以睡會兒的。
但何箐箐卻掙扎着站起身,去了先前徐子牧所在的那個帳篷。
剛好那時一個護士從裡面出來,何箐箐一把拽住她,問道:“中午……中午被送過來的那個受傷的男的……怎麼樣了?”
護士眯了眯眼睛,像是不解,說:“這裡面沒有男的,是兩個女病人,你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何箐箐一愣,掀開簾子跑進去。
兩個病牀上,分別躺着兩個女人,的確,沒有他。
沒有徐子牧!
怎麼會?怎麼會沒有徐子牧?
何箐箐迅速跑出去,正好不遠處有兩個護士走過來。
何箐箐認出來其中一個,就是今天中午被女醫生叫進去協助手術的。
她連忙跑過去,但還沒跑近,兩個人聊天的聲音飄然入耳。
“死了?真的假的?”
“那還有假?剛被送進去就不行了,你想想一堵牆砸下來,直接被埋了啊,後腦受傷,實在無能爲力了……”
“那太可惜了,聽說長得還挺帥的!”
“是啊,的確可惜了……”
何箐箐的腳步僵住,努力剋制着情緒,一步步走到他們面前,問道:“你們剛纔說……誰死了?”
兩個人擡起頭,其中一個看到何箐箐的臉,愣了下:“唉,你不是今天中午的那個……”
何箐箐沒理會她,繼續問道:“你們剛纔說……誰死了?到底誰死了?”
兩個人詫異,那個女護士道:“就今天下午送過來的一個年輕人,他……”
“今天下午?”
何箐箐捕捉到什麼信息一般,問:“今天中午的那個消防員呢?他……他在哪裡?”
護士道:“那邊開闢出一個救援隊成員的救助站點,應該在那邊病房吧!”
何箐箐愣了下,擡眸看過去。
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上,果然多出來一批帳篷,和這邊的救助站,隔開了一點距離。
何箐箐擡腳跑過去。
那個女護士本想告訴他可能在哪個帳篷,但看着她跑遠的身影,到底是算了。
“她就是今天中午被那個帥哥消防員救下的女護士嗎?”旁邊的同事問。
女護士點點頭:“是啊,就是她!”
同事“哦”了一聲,說:“長得挺漂亮的,難怪對方那麼奮不顧身的英雄救美!”
女護士道:“還不止呢,這兩個人,可能是情侶!”
同事詫異:“真的假的!”
女護士聳聳肩。
同事感慨:“原來不是犧牲自我捨己爲人的大無畏精神,而是偉大真摯的愛情的力量啊,嘖嘖,好感人啊!”
女護士:“……”
……
何箐箐迅速跑到另外一個救助站。
很巧合的,剛跑過去就看見不遠處走過來的吳迪和楊福軍。
何箐箐眼波微上前一把抓住兩個人的胳膊:“你們老大呢?他在哪裡?”
楊福軍看到何箐箐,也很高興,忙喊了一聲:“護士姐姐!”
何箐箐再次問:“他在哪裡?在哪裡?”
吳迪看着女人眼裡的血絲,先前聽說她幾乎沒有休息一刻又去協助救援了。
那時候,他還挺爲她心疼的。
下午他跟着隊伍去搜救時,一直刻意的尋找着她的身影。
他希望能碰到她,告訴他老大的消息。
但是很可惜,他一直沒有遇見她。
後來他想,算了。
好歹何箐箐是老大看上的女人,若這麼脆弱的不堪一擊,也不配老大心心念念那麼多年!
現在天色已經擦黑,何箐箐的樣子,明顯是救援剛回來,她真的忍住了所有悲傷,做了自己眼下最該做的事情。
是個很了不起的女人!
“老大在前面的三號帳篷,已經沒有大礙了,但現在還處在昏迷之中,可能明天上午會送回去,應該是去六院!”
何箐箐眼波閃了下。
……
何箐箐一回來就慌慌張張的來找他,可當真的和他就隔着一個帳篷的距離時,她還是有些緊張。
她顫抖着手指,一點點掀開了簾子。
帳篷裡有四個病牀,每個病牀上都躺着人。
而她一眼就認出第三張病牀上的人,是他,徐子牧!
何箐箐輕輕走了過去,一直走到他的面前。
他帶着呼吸器,還在昏迷中,但眉宇間的俊朗卻依舊掩飾不住。
她伸出手,輕輕拉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指很漂亮,骨節修長,勻稱,只是掌心很粗糙,有很厚的手繭。
還有許多傷痕和倒刺。
她握着他,甚至不敢去用力。
可是感受到他手心的熱度,她一顆紊亂的心,像是找到了歸宿一般,瞬間安靜了下來。
她將自己的臉埋在他的手上,眼淚一顆顆的砸落下來。
淚水溼了他手背的紋路,順着脈絡和神經灼痛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手指突然顫了下。
何箐箐愣住,輕輕喊了一聲:“子牧……”
男人無聲無息的躺在那兒,沒有應答她的話。
但是她知道,他一定是能聽見的。
她擡起他的手輕輕貼上了自己的臉。
那掌心的粗糙摩擦在臉上,微微的疼。
她的眼圈通紅,裡面依舊蓄滿淚水,但是嘴角卻帶着笑。
她說:“子牧,你要快點好起來……我還在等着,你給我的答案呢!”
……
徐子牧醒來是第二天一早,何箐箐當天晚上找人特地將自己調到這個救護站。
不管如何,這一晚,她想守着他。
所以徐子牧醒來時首先看到的,就是何箐箐的臉。
女人明顯憔悴的模樣,黑眼圈很重,嘴脣上也沒有血色。
可是看見他時,那嘴角的笑容又是那麼明豔。
她高興的道:“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可以告訴我?”
徐子牧搖了搖頭:“沒有!”
說完,伸手示意將氣將呼吸器給去了。
何箐箐恍然,忙將呼吸器給他拿了,問:“沒關係嗎?這樣去了?”
徐子牧點點頭:“沒關係……我又不是普通人!”
好歹是個接受過魔鬼訓練的特種兵,肺活量也不是一般人能比。
至少對他,是沒問題的。
何箐箐低眉笑了下,說:“對了,你餓不餓?今天的早餐有米粥,我去給你盛一碗來吧!”
徐子牧搖頭:“不是打着營養液嗎?不着急!”
何箐箐笑,覺得自己有點手足無措了。
徐子牧剛醒來,雖然和她說話,但身體其實很虛弱,還是多多休息爲好。
兩個人一時之間無話。
何箐箐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可是說些什麼呢?
謝謝他的救命之恩嗎?可他要的,應該不是那句謝謝!
“吳迪他們呢?”徐子牧問了句。
“他們天沒亮的時候來過一趟,現在應該去忙了!”
徐子牧“嗯”了一聲。
何箐箐說:“你放心,他們暫時都沒事……吳迪算是個很靠譜的代理隊長!”
徐子牧笑了下。
何箐箐看了下時間,已經過了七點,外面還有許多事情要忙,她沒法一直待在這裡的。
“你今天上午應該會被送回去……”她看着他,說。
徐子牧再次“嗯”了一聲。
他現在的情況,留在這裡已然沒用,被送回去也是理所當然。
“我聽說是送到六院,也好,那邊的醫療條件和環境比我們醫院好!”
徐子牧眯了眯眼睛。
何箐箐笑了下:“不過也沒關係,我會抽空去六院看你,嗯……也不算很遠,坐車四十多分鐘就到了……”
徐子牧沒說話。
“還有你走的時候我可能沒法送你了,你……你放心,我會好好替你隨時提醒吳迪他們注意安全,還有我自己……也會注意安全!”
徐子牧沉默良久,點了下頭。
何箐箐看着他,眸色漆黑,說:“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好!”
何箐箐站起身,擡腳朝着門口方向走去。
剛走兩步——
“等等……”
她立馬回頭,眼神殷切的看向徐子牧,問:“怎麼了?還……還有事嗎?”
徐子牧淡淡“嗯”了一聲,說:“有點餓,你還是弄點米粥給我吧!”
何箐箐:“……”
……
何箐箐去盛了一碗米粥。
回來的時候發現徐子牧病牀邊多了一羣人。
是他們小隊的其中一批人,其中就有吳迪。
其他幾個小年輕看着何箐箐過來,都愣了下:“就是這位美女姐姐嗎?老大救下的?”
有個小年輕立馬那胳膊肘拐了他一下,說:“什麼美女美女的,得叫嫂子!”
何箐箐當即臉紅了,她看向徐子牧,本以爲徐子牧會訓斥一句什麼,沒想到,他只是淡淡一句:“你們幾個,先去忙吧!”
何箐箐:“……”
幾個小年輕忙賊哈哈的笑了兩聲,說:“老大,等我們回去,再去看你哈!”
吳迪也對徐子牧點了下頭,然後帶着幾個人離開。
經過何箐箐身邊事,頷首示意了下,就走了。
何箐箐端着碗走到徐子牧身邊,臉上還紅着。
她說:“那個,要……要我喂嗎?”
徐子牧微微挑眉,說:“我現在雖然全身都是力氣,但真的一點使不上,所以,得麻煩你一下了!”
這話說的自然而然,但何箐箐聽着怎麼都怪怪的。
她幫徐子牧後背墊了一個枕頭,讓他稍微坐起來點兒,然後開始餵飯。
兩個人認識了很多年,可以說活到如今三十多歲,超過一半的人生裡,都有彼此若有似無的存在。
但給他餵飯這種事,卻還是第一次出現。
一頓飯喂完,兩個人幾乎沒說一句話。
但他的目光卻一直盯在她的臉上,讓她多少不太好意思。
臉也不受控制的紅了。
好在他很配合,一碗米粥喂完也沒用多長時間。
她如釋重負,站起身說:“你……你還要嗎?”
很希望他可以多吃一點,但如果再要喂,她又擔心自己受不了……
徐子牧勾脣一笑,說:“不用了,胃裡不空,舒服多了!”
何箐箐點點頭,說:“那……那我走了!”
“好……”
何箐箐看了他一眼後,轉身朝着門口走。
其實,總有種話沒說完的感覺,但差了什麼沒說她又不知道。
突然期待徐子牧再次叫住她了,可一直到她走出帳篷,徐子牧都沒有再出聲。
有些嘆氣,但又想,他叫住自己幹什麼呢?該說的話都說了,粥也喝了。
她現在,也的確該去忙了……
畢竟眼下,還有許多事情等着她去做呢……
……
帳篷裡面,何箐箐離開,徐子牧重新靠在了病牀上。
他的病牀旁邊2號牀受傷的,是一個武警。
腿被砸傷了。今天上午,會和他一起被送回去治療。
武警問:“嘿,哥們,剛纔那個護士是你媳婦兒啊,長得不錯呀!”
徐子牧眯眼看他一眼,片刻後淡淡回道:“嗯,還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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