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地方不大,就是個普通的小餐館,徐子牧也沒管她,直接大辣辣的坐下,招呼老闆點菜。
何箐箐在他對面坐下,聽他報了三個菜名,心底不是滋味,因爲這些菜,都是她曾經挺愛吃的。
何箐箐有時候會想,如果當初他沒有那麼的顧忌子夜,在她去表白的那天不要利用秦悅拒絕她,而是接受她的心意。
那麼此後的一切,是不是都會不一樣?
可想到子夜,她的心又痛!
他們這羣人的這一堆的事情中,每個人都不能做到獨善其身,每個人都有罪,但唯獨子夜,他是最乾淨無辜的那個,他一點過錯沒有,但他卻死了。
三年前徐子牧離開,她接受不了,甚至不願意理解,可不願意,卻不代表她真的不理解。
畢竟徐子夜是他的親弟弟,他最疼愛的弟弟,即使一切真相大白,讓他從心底徹底放下,也是難了。
尤其是她的身份還那麼特別,再次和她相遇,她高興,也許徐子牧卻不一定。
所以他才說,要維持現狀,對嗎?
“我點了三菜一湯,我們倆吃應該夠了,但如果你有別的愛吃的,可以現在告訴我,我們再加上!”
正在這時,徐子牧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
何箐箐伸手撩了下頭髮,說:“唔……夠了,不用再點了!”
徐子牧看她一眼,沒說什麼,只對旁邊的老闆說:“暫時就這些,有需要我們再加!”
老闆應了一聲,剛要走,徐子牧叫住他,問了句:“有酒嗎?啤的,有的話上兩瓶!”
老闆立馬說有,何箐箐忙道:“我不喝酒的!”
徐子牧勾脣一笑:“我知道,是我喝……”
有對老闆說:“給她上一份飲料,椰汁有嗎?”
老闆搖頭:“不巧,椰汁沒了,要換一種嗎?”
何箐箐想說,她喝茶就行,徐子牧已經對老闆擺擺手示意他可以去了。
何箐箐垂下眸子,心想這就是不點的意思,正好可以喝茶了。
沒曾想,老闆剛離開徐子牧就站起了身。
何箐箐詫異:“徐大哥……”
“我去旁邊小商店看看有沒有賣的,你坐在這兒等菜上來……”
說着就要走,何箐箐忙叫住他:“不用的,我……”
“我還要買包煙!”
“……”
何箐箐怔了下,徐子牧已經一揮手走出了飯店。
何箐箐望着他的背影,到底是沒喊住他。
……
外面,徐子牧去了附近小商店,買了一瓶椰汁果汁,又買了一包煙。
但他並沒有馬上返回飯店,而是走到不遠處的一棵樹下,撕開了煙盒,抽出一支菸點燃了。
小城鎮,路燈雖然有,但只開了一半,而且光線很昏暗。
他站的地方剛好是沒有開燈的那一邊,他的目光望着不遠處的飯店方向,那裡的燈光和周圍許多商鋪的燈光差不多。
昏黃色,帶着點兒迷離夢幻的色彩,偶爾有客人進進出出,不算清冷,但也絕不算熱鬧。
這個小城鎮,三年前他從f市離開後,就來到了這裡。
老扎幫的忙,但他敢肯定,老扎都不一定知道他來了這裡。
他只是介紹了他曾經的一個戰友給他,之後兩個人倒是見過兩三次面,但都在雲南境內。
只怕老扎到現在還以爲他依然在雲南。
但其實,他早就離開了那個地方,一走,就是三年。
所有人都覺得他三年來從未去過子夜墓地,徹底消失了。
其實不是,他每年都去,但只是去看看,沒有送花燒紙,因而走的時候不會留下任何的痕跡。
他想擺脫過去,想要重新開始,他覺得只要逃開了曾經的那羣人,自己就能做到。
但三年過去了,他真的做到了嗎?
如果做到了,在看見何箐箐的那刻起,他爲什麼沒有半點想逃避的心?
畢竟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再次離開,不讓何箐箐發現任何蹤跡。
而再一次相見,也許,再不會有期。
到底還是做不到,他想念許多東西,朋友,兄弟,曾經的那段熱血歲月,還有包括那個在自己心中入駐了十幾年的女子。
可是做不到,他又能怎麼做,他卻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
徐子牧再次回到飯店,桌子上的菜已經上齊了。
何箐箐坐在那兒,背脊挺的筆直,微微垂着頭,表情沉靜,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徐子牧站在門口,凝着她的片刻後,走過去,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何箐箐聽到動靜忙回頭,跟着臉上溢出一絲欣喜,喊了一聲:“徐大哥……”
徐子牧“恩”了一聲,將一瓶果汁擰鬆了蓋子放到她跟前,說:“抱歉,繞了點路纔買到,等餓了嗎?”
何箐箐笑着搖了搖頭,其實,他能回來她心裡已經很感動。
因爲原本,她以爲他走了,丟下她,走了……
“那就快吃吧!”徐子牧開了一瓶啤酒,灌了一大口,說:“你不餓,我可餓壞了!”
何箐箐點點頭,說:“好……吃吧!”
吃飯的過程中,兩個人話都不多,或者說,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何箐箐原本是有許多話想跟徐子牧說的,但真的面對他,她卻不知道如何說起。
而且既然已經知曉他的心思,她很怕自己的咄咄逼人,會再次將他逼走,而再一次逼走,她不知道下一次在想找到他,是什麼時候。
其實她從未奢望過能和徐子牧之間有未來,等待三年,也不是爲了和徐子牧之間發生什麼。
只是心中有了一份執念,抹不掉,除不去,便遂了一份願。
所以與其說她是等徐子牧,倒不如說她是成全了自己的這份執念。
現在,得知徐子牧很好的生活着,她的心有過起伏,但起伏之後她又想。
如果這是徐子牧想要的人生,自己是不是該做到成全?
如果他已然決定和她維持現狀,她這樣反覆的來打擾他,會不會讓他不喜?
如果他能重新認識一個不是自己的女子,他是不是就可以真的放下一切,重新開始?
而那麼多的如果,都是她不能,也不該有的參與!
“對了,先前忘了問你,你來這兒工作了,那婉婉呢?在上學?還是已經結婚生子了?”
正在何箐箐胡思亂想之際,徐子牧開口,淡淡問了句。
何箐箐回神,然後說:“哦,婉婉……婉婉她出國留學了,去了法國!”
“出國留學?”徐子牧明顯愣了下,跟着道:“沒想到短短三年時間這丫頭這麼爭氣,居然都跑國外去了!”
何箐箐:“是啊,婉婉很爭氣,這一點我也是沒想到!”
“你也不錯!”徐子牧道:“我沒想到你會成爲護士,真的!”
這三年,雖然和老扎見過,也回過雲南,但關於何箐箐的消息,他一直強迫自己不去打聽,也不讓老扎告知具體情況。
只要知道他們姐妹很好,他就算安了心。
何箐箐淡笑,說:“我也沒想到……三年前,決定回到雲南,我也在考慮究竟要一份什麼樣的工作,後來就想到了秦歡姐……當然,我知道憑着我的能力,去重新學習當醫生怕是不可能了,但是當護士還是可以的……”
徐子牧點點頭:“挺好的,這個職業最適合你……就是以後若是再遇到像今天這樣的情況,要懂得保護自己,別跟人硬碰硬,否則到時候吃虧的還是你!”
何箐箐聽了多少感動,忙道:“我知道了,我以後會注意……”
其實她當護士也不是一天兩天,許多特別的情況都遇到過,但好歹在醫院裡,沒有多少人敢真的胡來。
但在這樣偏遠的小縣城,她的確更需要注意!
“對了徐大哥,你怎麼會當上消防員的?”何箐箐問。
徐子牧笑,說:“混口飯吃而已,沒有那麼多門道。而且我沒上過什麼學,只是曾經退伍的軍人,能吃的,也就是這些賣力氣和手腳功夫的工作,消防員,最合適不過!”
何箐箐有些心酸,徐子牧說的理由或許是真的,但他選擇消防員的原因絕對不止如此。
要知道,他曾經可是軍人,是警察!
龍幫和焰門兩大黑團伙能那麼成功的被剿滅,徐子牧無疑據首功!
再加上昨天救火時他如此拼命,更加說明他真正選擇當消防員的原因,是因爲他對自己的生命不愛惜了……
或許選擇這份職業,他是做好了隨時衝在最前去犧牲的……
何箐箐掩住情緒,輕聲道:“消防員很辛苦,也很危險,徐大哥你以後……多多注意纔是!”
徐子牧點了頭,灌了一口啤酒後,沒再說話。
何箐箐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兩個人就那麼陷入了沉默,一直到這頓飯吃完。
這頓飯是徐子牧要請客,何箐箐也沒跟他客氣,主要是也沒什麼必要。
何箐箐在外面等着他,幾分鐘後,他出來,然後問何箐箐住在哪兒。
何箐箐說了地址,徐子牧眯眼:“我聽說你們這種外調的醫務人員都會安排住在宿舍吧!”
何箐箐笑,說:“我不習慣住宿舍,所以自己單獨在外租了房子!”
徐子牧點點頭:“這樣也好,不過如果值夜班回去時,要多多注意!”
何箐箐應了聲。
徐子牧送何箐箐回去,打的車,原本何箐箐想拒絕,但心底,還是想和他單獨多呆一些時間的。
拒絕的話,說不出口。
一直將何箐箐送到樓下,徐子牧說了聲“早點休息”,就打算走,何箐箐看着他的背影,急急喊了一聲:“徐大哥……”
徐子牧頓住腳步,看她,問:“還有事嗎?”
何箐箐站在那兒,薄脣動了下,還是問出了口:“恩,是這樣,我以後……我以後還能再找你嗎?”
徐子牧頓了下,說:“我工作很忙,時間完全不固定,再說吧!”
何箐箐的眼波顫了下,雖然徐子牧回答的很委婉,但她還是聽出了拒絕的意味。
可是,她能說什麼嗎?似乎,不能吧!
她努力扯出一個笑,說:“那徐大哥,你……路上小心!”
徐子牧淡淡應了聲,揮了下手,轉身走了。
看着男人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夜幕之中,何箐箐的心瞬間有些難過。
……
徐子牧回到訓練大隊宿舍時,吳迪正躺在宿舍牀上練啞鈴。
徐子牧好歹也是個小隊長,雖然不至於有單人宿舍,但卻不至於和普通消防員一個房間。
但吳迪這小子有點背景,徐子牧瞭解點吳迪的情況,但也僅限於他來這兒當消防員的原因,至於別的,他沒心思知道。
看他回來,吳迪詫異了下:“怎麼回來這麼早?”
徐子牧眯眼:“早?”
吳迪抿了下脣,說:“此前在食堂遇見換班回來的老薑,他說今天有個美女去隊裡找你……”
“老薑?”
“就是消防大隊的門衛,原本是二隊的消防員,前年因爲瘸了一隻腿,被安排當了門衛的那個……”
徐子牧瞭然了,原來是那個門衛。
徐子牧雖然在這兒工作了兩三年,但不是多熱情的人,別人和他打招呼,他會禮貌應一聲,也會覺得臉熟,但卻不一定知道這人姓誰名誰!
吳迪見他沒反對,笑了下,有點玩味:“這麼說,老薑說的是真的?真的有美女來找你?是那個護士嗎?”
徐子牧拉了一個板凳坐下,淡淡“恩”了一聲。
吳迪道:“我猜到她一定會找你!”
徐子牧看他一眼,多少不信:“你怎麼知道?”
“感覺吧!”吳迪放下啞鈴,望着天花板道:“又或者,是她看你的那種眼神,讓我有了這樣的確定吧……”
因爲曾經,也有人用這樣炙熱的眼神看過他,但他知道這樣不對,這樣不行,所以他只能選擇逃避……
當有一天,他沒法再逃避,就利用了別的辦法,交往女友,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翻雲覆雨。
在知道她試圖破壞他和女友的關係,又對她大發雷霆,最終逼得她不得不離開。
離開,多麼殘忍的詞。
吳迪嘆了口氣,說:“老大,如果你真的放不下,就不要放下了,這世上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一生……而一生,真的太過漫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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