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間,建安城安靜下來,宮擎天親自臨朝聽政,讓奚青璧代替他宣讀聖旨,親口將儲君之位的人選,定爲那位即將帶着一身光環和榮耀歸來的太子爺。
因謀逆,圖謀不軌,謀害太子之事,有七位皇子先後被送入宗正寺幽禁,家屬看管拘禁。
朝臣因爲此事被牽連者,多達數十人之多,就在宮擎天臨朝聽政的當天,宮錦文回到建安城的前一日,血染建安。
數十位大臣,連同一些在建安外,其他地方的大臣,被推到午門之外全家抄斬,禍滅九族。一日之間,血,染紅了午門外的街道,長久的血腥氣息,在空氣中飄蕩,久久不能散去。
被下入牢獄之中的大臣和家屬,還有數百人之多。
清洗,最後一波的清洗,奚青璧的命令,冷酷地傳達了下去。
他要在宮錦文歸來之前,肅清朝野所有不安定的因素,讓宮錦文繼位後不必爲這些事情憂心煩惱。
“太子爺,不,如今臣該稱呼您皇上纔是,就讓臣的手,染滿鮮血,用鮮血和白骨,鑄就臣的罵名,爲您掃平道路,親手帶你登上那個最高的位置吧!”
奚青璧遙望建安城外,輕聲自語了一句。
一日一夜,從早朝後,建安城就被禁嚴,實際上建安城被禁嚴已經不是今日,只是今日建安城不得出入,街道也禁嚴。抓捕和緝拿,殺戮從上午一直延續到夜色降臨。
就連那些劊子手們,也因爲殺人太多手發軟,望着血色的長安街,不由得一陣陣的噁心。
很久以後,有人稱這個日子,爲建安流血日,那一日一夜的哀嚎和哭泣,從不曾斷絕過。
歷史上,爲此給奚青璧留下了濃重的一筆,稱呼他爲“冷血相爺”,有人以爲,這乃是奚青璧忠君愛國,大忠的表現。也有人以爲,這是從奚青璧做旦夕國宰相二十多年來,唯一的敗筆。
從那一日後,朝臣們,皇子們,提起奚青璧的名字,無不從內心敬畏,甚至不敢直呼其名。
血,鑄就了奚青璧的鐵腕冷酷,被稱爲旦夕國有史以來殺人最多,最冷酷無情嗜血的宰相。
深夜,奚寧邦滿臉倦色,走進府邸遠遠就看到後花園的父親書房中的燈,仍然明亮。
他邁步走進院落,有人躬身施禮:“大少爺,相爺吩咐,你回去即刻去見相爺。”
奚寧邦走進書房,看到奚青璧正半躺在牀榻之上,靠在被褥只上閉目養神,滿臉的倦意難以遮掩,還有那深深隱藏的悲傷。
他近在咫尺,靜默地躺在牀榻之上,卻令奚寧邦感覺很遙遠,孤寂的只有一個模糊的身影。
“爹。”
奚寧邦走到牀榻之前躬身施禮,輕柔地坐在牀榻之前,伸手爲奚青璧揉捏肩頭。
“寧邦,你歇息一會吧。”
“爹,兒子不累。”
“等皇上回來即位,我父子也可以輕鬆一些,明日,你去帶着此物見主子,親手將此物呈上吧。”
奚青璧反手,御璽託在奚青璧的手中。
“是,兒子遵命。”
“主子回來,立即舉行登基大典,大典過後三日,再爲皇上發喪。”
“是,一切遵從爹的安排,請爹放心,都已經準備妥當,再忙碌幾日,等一切安定下來,爹您就可以好好休息
幾日。”
“不是幾日。”
奚青璧淡笑:“寧邦,你想過以後要走什麼路嗎?”
“兒子,一切遵從爹的吩咐。”
“從明日起,你不必再遵從爲父的吩咐,而是要遵從皇上的旨意。寧邦,爲父感覺很累,很累……”
“爹,等明日過後,主子定然會明白我父子的心,一切兒子會遵從皇上的旨意,若是皇上猜忌之心太重,兒子就辭官在爹的膝下盡孝,陪爹您去周遊四海。”
“我奚家,有一個好女兒,若不是香兒,爲父不知道太子即位後,會是一位什麼樣的君主。受盡凌辱欺壓二十年,裝傻二十年,那樣的日子,主子心中有疑慮是很正常的。也幸好,有香兒在,否則我父子,唯有遠離此地,才能避禍了。”
“爹,兒子還是有些擔心。”
“一切,聽天由命吧,爲父的一切,都是皇上所賜,便都還給皇上也是應該的。”
奚青璧疲憊地閉上眼睛,良久沒有說話。
書房之中一片靜默,奚寧邦低聲道:“皇上已經到了百里之外,停下休息,明日正午就可以到建安城五十里之外。”
“寧邦,少說話多做事,一切遵從皇上的吩咐,按照皇上的心意行事,低調些,莫要張揚。”
“是,兒子明白。”
“遠兒,他回來之後,讓他推病辭官吧。”
“是,爹。”
“你去吧。”
奚寧邦躬身,退出書房,回眸凝望良久,空蕩蕩的書房之中,只有父親一個人孤獨的身影,躺在燈光下,沒有絲毫的聲息。
奚家,該急流勇退了嗎?
奚寧邦遙望夜空,在心中問了一句,他剛在盛年,身居高位,之前皇上下旨又一次提升了他的官職,如今他是奚青璧的助手。在朝臣們的眼中,他就是未來奚青璧的接班人,未來旦夕國的右相。
但是,他從不曾驕傲過,暴露過那樣的想法。
縱然有,他也會深深地埋藏在心中,因爲他明白,旦夕國要變天了,而未來的皇上,不再是那位令他敬重的老人,和父親有着深厚情誼的皇上。
新君,是奚家的女婿,或許,這是最令奚家欣慰的一件事。
然而他不敢肯定,那位令他有些看不透的新君,是否會因爲奚留香是奚家的女兒,就會對奚家留情。
未來朝堂的格局,一瞬間因爲新君的歸來,晦暗不明起來。
自古,朝堂的爭鬥,皇權,就是無情的,他憂心忡忡地久久矗立在月光下,任憑初冬的寒風,寒透了他的身體。
甚至,他不敢肯定,未來旦夕國的皇后,就一定是他那位古靈精怪的妹妹奚留香。
“皇上,你會如何做?”
奚寧邦對夜空低聲問了一句,邁步消失在夜色之中。
建安城外五十里,宮錦山期盼地遙遙向遠處凝望,奚寧邦安靜地站在宮錦山的身後。
“寧邦,皇兄怎麼還沒有出現?”
“十殿下,請您稍安勿躁,主子很快就會到的。”
“爺是心急了點,寧邦,你擔心嗎?”
“臣有什麼好擔心?”
“皇兄一旦即位,爺擔心,很久之前爺就極爲擔心,皇兄的xing子爺是多少清楚一些的。幸好,最近皇兄
改變了很多,否則爺真該爲脖子上的這顆人頭擔心。”
“十爺多慮了,殿下乃是主子的兄弟,一直效忠主子,主子會善待殿下的。”
“善待不善待的,爺和你說句實話,爺不期盼什麼,原本爺只想能奉養母妃,過平淡的日子就好。只是那樣的期望,爺也感覺離的太過遙遠,因爲侍候了皇兄好幾年,爺還是不知道,皇兄下一步會做出什麼事來。”
“殿下,您失言了。”
“寧邦,此處沒有別人,爺才和你說,好在,有皇嫂在。自從皇兄和皇嫂兩情相悅,皇兄改變了很多,爺但願皇嫂,可以令皇兄心中的仇恨少一些。”
奚寧邦起身:“殿下,主子到了,過去恭迎主子吧。”
宮錦山驀然起身,才注意到大隊的車馬從遠處緩緩行來。
他急忙下了高崗,翻身上馬,領先向大隊人馬飛馳過去,奚寧邦緊緊跟隨在宮錦山的身後,羣臣們哪裡敢騎馬,對面來的可是未來旦夕國的皇上。
他們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向大隊人馬行了過去。
離着大隊人馬還有數十丈的距離,宮錦山就下馬,將馬牽到路邊,跪在道路的一邊,低頭拜了下去。
奚寧邦跟在宮錦山的身後,也跪在地上拜了下去。
羣臣們離得更遠,都跪伏在道路的兩邊,低頭拜伏在地。
“臣,宮錦山,率領文武百官,在此跪迎太子爺大駕,恭賀太子爺凱旋歸來,請太子爺賜見。”
宮錦山的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傳入對面的大隊人馬之中。
“嘻嘻,大妖孽,是小妖孽來迎接你了。”
大隊人馬,在離宮錦山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有人飛馬過來:“十殿下,太子爺傳你覲見。”
宮錦山起身,跟着來人步行向大隊人馬行去,來人看了一眼:“是奚大人嗎?請一起去吧,太子爺召見。”
奚寧邦這才起身,跟在宮錦山的身後,走入大隊人馬中。
馬車的簾子掀開,宮錦文幽深的墨曈望着跪在馬車之前,向他叩拜的二人。
“起吧。”
“謝太子爺。”
二人緩緩起身,躬身走到馬車旁邊,低頭恭候宮錦文的吩咐。
“文武百官,羣臣都到了嗎?”
“是,回稟太子爺,羣臣都跪在前方恭迎太子爺凱旋歸來。臣,恭喜太子爺,賀喜太子爺,父皇昨日下旨,等太子爺今日歸來,就將皇位傳給太子爺。”
宮錦山恭謹地回稟,奚寧邦躬身低頭站在宮錦山的身後,一語不發。
宮錦文的目光,落在奚寧邦的身上,微微一笑道:“大哥,你瘦了很多。”
“主子,臣前來恭迎主子,家父因爲要準備迎接主子即位的事宜,難以分身到此恭迎主子,命臣向主子請罪。”
奚寧邦跪了下去:“家父在城門之前恭迎主子,家父命臣將此物,恭呈主子。”
奚寧邦雙手舉過頭頂,手中有一個精緻的盒子。
宮錦文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伸手從奚寧邦的手中接過盒子,有些疑惑地打開,他即將進入建安,見到奚青璧,奚青璧也不必急於這一刻,要讓奚寧邦先把什麼東西帶給他吧。
盒子打開,宮錦文的瞳孔驀然收縮,御璽靜靜地放在盒子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