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清蘇氣呼呼地一把搶過了長筒步槍,徑直走在前面。
見到她這副模樣,姬傲劍很知趣地閉上眼睛,亦步亦趨地跟在妹妹身後。
跋涉在酷熱的熔岩地帶,凝神前進了許久,帶路的少女不知不覺又口焦得厲害,掏出懷錶看了看,帶路的時間才過了一半而已。
姬清蘇心中懊惱,自己怎麼這麼快就支持不住了,哥哥可是帶着我走了兩個時辰。
她無意中拍了拍腰間,登時覺得不對,發現了異常。
竟然……這裡有個水壺?
這個水壺,還是自己帶出來的行李,後來全都丟給了哥哥。一月之前,自己深入天地之後,一直餐風吸露,平日裡已經不需進水,早就不記得那個盛水用具。
然而在現下的高溫環境裡,不僅不能從空氣中補充水分,更是時時刻刻還在緩慢脫水。
姬清蘇停下腳步,把水壺拿在手中,頓時感到這裡面裝得滿滿當當,肯定是一滴還沒用過。
你就沒有口乾過嗎,還有你是什麼時候放到我身上來的?
“喂,哥哥!”
哥哥依然是一副夢遊的表情,沒有答話。
綠衣少女嘆了口氣,決定這個時候先不打擾他。
她旋開壺蓋,輕輕抿了一小口,心裡暗自下了決心,以後每個時辰最多隻喝這個量。
接着再走了一程,姬清蘇暗暗考慮要不要報復回來。自己再領路一個時辰。
“小蘇,你帶路的時間已經到了。”
姬清蘇有些無奈,知道自己的計劃落空了。想了一想。決定不和哥哥在換班上爭執,但是跟行的時候不能再被他騙第二次。
“哥哥,你渴不渴,要不要喝口水?”
姬傲劍搖頭,“不用,我感覺還很好。”
“那麼,現在輪到你帶路。你把水壺拿過去。”
“這也不用了。”
“帶路是很耗神的,容易口渴,你也需要補充水分。”
“我功力比較深。不會口渴。”
“不對!”姬清蘇蹙起眉頭,“之前我看到了,你也有流汗的。”
“……這個啊,其實。我用這個水壺不方便的。”
“爲什麼不方便?”
“你剛纔喝過水了吧?”
“是啊。怎麼了?”姬清蘇突然反應過來,怒道,“哥哥,你嫌我髒是不是?”
“不是不是。”姬傲劍雙手亂搖,“小蘇,你聽我解釋啊。”
“那究竟是什麼原因?”
“你想啊,你已經用過這個水壺了,我要是再喝水的話。那我們豈不就是成了那個間接……”
“間接什麼啊?”
“就是那個啊。”
“你說說清楚,到底是什麼間接……”
姬清蘇驀地瞪大了眼睛。怒火更是一冒三丈高,“哥哥,你是在調戲自己的妹妹嗎?”
“不不,小蘇,我從來沒有想過調戲你。”姬傲劍覺得流汗越來越難以控制,“不對,這根本不是調戲你,我就是覺得用同一個水壺不方便嘛。”
“你想得太多了!”姬清蘇沒好氣地說,“這有什麼好介意的,想當年我搶救你的時候,都已經把你全看遍了!”
“小蘇——”姬傲劍只覺得整個人已經徹底石化,“你你,你這話太強大了吧!”
話還沒說完,已經見到一個綠色的身影突然站到了自己面前踮起腳來,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如同蜻蜓點水般一觸即分。
然後,姬傲劍才意識過來,似乎有某種所謂的“第一次”已經不見了。
“你看,”姬清蘇臉色難得的紅了一下,立刻又恢復了清冷,“現在我們‘直接’都有了,你還需要計較‘間接’嗎?”
姬傲劍木然地搖頭。
綠衣少女把水壺掛在他的肩上,“哥哥,現在你可要好好帶路了。”
“我知道了。”
姬傲劍的神情終於恢復了一點自然,嘆着氣說,“小蘇……”
“怎麼?”
“剛纔……”
“剛纔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不要再提了。”
“我是想說,”姬傲劍吞吞吐吐道,“剛纔好快,什麼感覺都沒有。”
“沒有感覺就對了!你要是有感覺,我就揍死你!”
“我知道了。”
兩人依次交換,走了幾天路之後,姬清蘇首先登上了這片山脈當中最高的峰頂。
在她的眼前,山脊的另一邊和衆多山脈圍成了一個巨大的盆地,當中已經不再是岩漿河道,而是一個浩渺寬闊的紅色湖泊,這片龐大的“水域”面積讓她一下子就想了八百里洞庭。
岩漿巨湖散發着極其驚人的熱量,本來應該映得上方的天空都是通紅一片。但是此時的上方只有漆黑陰沉的雷雲,壓着地面極近,以至於紅色大湖的反光無法被遠處看到。
這些重重疊疊的濃黑雲團,彷彿已經凝固成一個懸浮在天空的巨大山體,周身閃爍着密密麻麻的銀色亮線,不知道有多少電蛇正在纏繞遊走。
姬清蘇分明看到在雷光電閃之中,暴雨一刻不停地自雲團中落下,但是完全沒機會落到岩漿湖面,甚至來不及落到自己所在的山峰高度,就變成了霧氣,和火山灰混合起來,重新又向上升起。
這等天地之威對峙的局面,被人類看到了,除了覺得自我的渺小,就再也不能產生其他念頭。
我們,還有所有的人,一定會被毀滅的。
姬清蘇呆呆地想着,已經不再對世界末日的命運還抱有任何擺脫的希望。
就在思緒幾乎要停止的時候,一道人影忽然落在她的身前,緊接着肩頭被重重一按,耳邊傳來哥哥的急促的喝聲,“臥倒!”
這一聲喊過之後,姬清蘇不由自主地伏在了地面,心中猶自沒有明白,難道眼前的自然災害馬上就要掃過這個峰頭了?
但是下一刻,她卻見到了哥哥上前一步,扎穩了腳下,手中緊緊握住了那把鋒利刺刀,緊接着,一道驚天動地的凌厲殺氣從他身上散發了出來。
彷彿這道殺氣一旦爆發起來,就能把腳下的這個山峰一切兩半!
即使是身在姬傲劍的身後,姬清蘇也不由立刻就覺得遍體生寒。
他握刀的這股氣勢,簡直像極了一個人。
就是那年除夕回來,要找三姐試劍的當代劍神。
姬清蘇忽然明白了,當年二姐發出來的劍意是何等可怕,而那時能夠正面迎住這種殺氣的哥哥,是多麼的不容易。
她也明白了,爲什麼之前哥哥敢以刺刀和西蒙用槍對決,他說自己用冷兵器更加厲害,這原來是千真萬確的實話。
她還明白了,雖然哥哥說是輪流探路,但他其實根本就一直沒有放鬆,所以在自己帶路還沒有發現危險的時候,他已經衝到了前面。
還以爲和他的差距已經縮小了很多,原來還是被他一直照顧。
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哥哥已經變得如此厲害了?
但是,眼前讓自己感覺不弱於當年二姐的哥哥,居然如此如臨大敵的樣子,那麼我們究竟是遇到了什麼敵人?
姬清蘇在伏倒的同時,手中的特製火槍已經順着姬傲劍的殺氣指向,瞄向了同一個位置。
雖然她還沒察覺到敵人的存在,但是和哥哥認準同一個目標,那總是不會錯的。
姬傲劍站在峰頂,刺刀上的凜冽殺氣順着地勢自上而下,更加勢不可擋,甚至形成了一條衝開火山煙霧的通道。
在面向岩漿巨湖這一側的山麓,縷縷不絕的煙霧當中,終於,有一個身影在半山腰時隱時現。
姬清蘇一看到這個模糊的影子時候,心臟就似乎被重重打了一錘,差點要從身體裡直接蹦出來。
這種感覺太可怕了!
明明是自己居高臨下在用火槍瞄準他,可是卻覺得被瞄準的人是自己,彷彿自己纔是別人眼中的獵物。
而且還有哥哥也在居高臨下以殺氣和他對峙,擋在自己身前。
可是爲什麼,我的心裡還是忍不住在顫抖,覺得遇到的根本就是無法戰勝的對手?
站在半山的這個人,就是北美的大宗師,他們口中的解放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