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小蘇說過:練成了浮雲樁,在高處與人動手,你如履平地,對手如履薄冰,豈有不勝之理?
同樣道理,若是練成了頭懸利刃和眉心藏鋒,在生死威脅之下與人動手,心態上自然大佔優勢。
狼牙山上走樁陣,和頭懸利刃、眉心藏鋒本是一路,乃是姬家矇眼走樁以後,要進行的練神之法。
昨曰姬傲劍上樁以後,姬夢影便在樁陣之下襬出了狼牙山,與他對拳過招。
見到姬傲劍悠悠然然躍上了樁陣,元龍卻有些硬着頭皮,趕鴨子上架的感覺:自己在少林學藝之時,可沒有這般在刀山上打滾的練法。
姬傲劍看着元龍略顯忐忑的眼神,心頭一下想到了很多:
上歲甦醒之後,初次練習青天樁頂了一碗水時,小蘇說少林寺的四平大樁要頂七碗水,自己被震撼得非同小可。
去了蘇州,見到了少林外門高手來羣英館組團挑擂,也見到了禪林內家高手到虎丘寺組團論法,對少林寺的實力更是覺得龐大。
五行拳的爭奪中,少林一下子就派出了五名十二重樓以上的大高手。
還有天下第一派、天下武功出少林,這些故老相傳的說法……
姬傲劍對少林這兩個字,一直覺得有相當的壓力。
但是這一刻,看到對手的眼中出現了懼意,他心中殘存的壓力已經一掃而空。
自從大明覆國以後,已有四十多年盛世,天下間少有戰亂,江湖火併也主要集中在幫會堂口的範圍。這些少林和尚,無非是在寺內勤練了多年武功,說得好聽的話叫做學院派,說的不好聽的話就是宅僧。
若說是生死鬥的經驗,這元龍和尚連厲瘋狗都遠遠比不上。
自己這一年來武學進步極快,一路上不斷遇到勝過自己的對手,不知道遇上了多少生死壓力,還在關外真刀真槍進行了沙場廝殺。
打一個養尊處優的武二代,這有什麼難度?
姬傲劍心中再無一點不勝的念頭,身形一縱,高高躍起,一記貓尾鞭甩了過去。
場外一片譁然:你們在樁上比武,樁下全是刀山,應該是穩紮穩打,確保安全落點纔對,怎麼這姬公子竟然一上來就用腿法?要是不小心踢空了,身法亂了,那肯定就會掉下去啊。
元龍的心態和觀衆相仿,力求首先穩住足下,絕不願意和姬傲劍在腿功上比拼。見到對方一腳踢來,立時反手一拳,迎了上去,卻還不敢發力過大,生怕在樁上影響身體平衡。
姬傲劍右腳與元龍的拳頭相碰,只覺得拳上傳來一股巨力,立即借勢向後翻身,落到了一根木樁之上。緊接着團身一翻,有如彈簧壓下去之後又立刻反彈,再一次向少林高手踢去。
一時之間,元龍站住樁位牢牢不動,僅以雙拳擊退姬傲劍身如靈貓的飛踢,將對方不停地打翻回去。
滿場的觀衆好似看到了一根正在走動的時針。姬傲劍以元龍的樁位爲中心,一次又一次飛腿攻擊,又被擊退。而他所落回的樁位,卻在按照順時針的次序變換,已是繞着元龍走了一圈。
元龍的七分心神都用在站穩樁點,只有三分心神應對姬傲劍的攻勢。雖然他有十三重的外功,遠勝於對手,但一時也只能形成平手之勢。
大家也都看出來了,這元龍和尚抱定了死守戰術,就是不換樁位,仗着自己外功深厚,防下了姬傲劍的一次次攻擊。
突然間,元龍再次一拳打退姬傲劍。但是,眼睛一眨之後,卻已經看不到了對手的身影。
之前姬傲劍一次次從上方踢來,在元龍的眼裡,也就是一次次看到了上方的青天。而對方的一身青衣,也像是漸漸融入到了晴碧的天色之中,越來越是辨認困難。
雖然視線中已見不到人影,但元龍對於姬傲劍彈回去的落點,方纔已是察覺出了“規律”,這一拳打出後,就下意識地去看他所來樁位的下一個順時針樁點。
一瞥之下,這個本該有人的樁位,現在卻是空空蕩蕩。
難道他是借力直接跳到我背後去了?
元龍剛剛想到了這一點,就覺得背上一陣巨力涌來。姬傲劍果然這次是翻過他的頭頂,立刻反身一腳,向他後背重重踹出,踢得他再也立不住腳下的樁位,向前撲了出去。
姬傲劍一腳打破元龍的守勢,立刻趁勝而上,雙腳踢出的腿影有如長江大河,滾滾不絕。元龍每落到一個樁位,腳下還未運勁站穩,就被姬傲劍又是一腿從後踹來,踢得他只能再換一根木樁。
這時的情形,就好像是姬傲劍在樁陣上踢起了皮球。元龍跌跌撞撞,竭力縱落到下一個樁位,但又總是被姬傲劍一腳踢飛。
姬傲劍踢得酣暢淋漓,大聲喝道,“龍乃逍遙**的神物,應當縱橫於天地之中,飛騰於宇宙之間。你這般模樣,還算什麼龍拳!”
元龍現下心神大亂,心中哪還有一絲一毫的龍拳意境,只是踉踉蹌蹌找好木樁,生怕一個不對,就落下地面。
身下一片片的亮晃晃刀尖,刺得他越來越是心頭髮麻。
突然之間,元龍搶上一個樁位,卻沒有等到姬傲劍如影隨形的一腳,心中大喜,腳下立刻紮根站定。
只聽砰地一響,他還沒喘上口氣,就覺得整個身體開始向下方倒去。
沒有理由啊,這次應該站穩了!
姬傲劍這一次襲來,卻沒有踢到元龍的身上,而是一腳踹斷了他立足的木樁。
而元龍爲了牢牢站穩木樁,已是來不及反應,想要彈身跳走的時候,身形已經隨着斷裂的木樁,傾倒了一半。
就當他的視線之中,已經看到了地下的刀尖要迎面刺中自己眉心,感受到心神無比劇痛之時,卻發現身體突然停了下來。
姬傲劍雙足夾住了斷裂了一半的木樁,一隻手提住了元龍的右腳。
他手上發力,將少林和尚扔上了另一根木樁。
元龍立刻飄身離開樁陣,落到空地之上,長聲嘆道,“貧僧輸了。”
姬傲劍也躍下樁陣,笑道,“大師可還要挑戰一家拳法嗎?”
元龍遲疑起來,回頭再看自家方丈。
玄空方丈喟然道,“本已出了外家,豈能再行回頭之事。剛纔這一場已是執念,一錯不可再錯。”
他心下後悔:既然要將龍拳歸爲內家拳法,就不應再與外家拳法相爭。若是方纔順水推舟,直接讓龍拳離開外家之列,不與貓拳相鬥,也就不會有這場之敗。
姬傲劍點點頭,“方丈心懷坦蕩,真乃得道高人。”
狄心棠見了,自也鬆了口氣,不再顧慮龍拳會來挑戰。
姬墨璃搖着扇子,走上來道,“各位同道,這次武林盟大會,外家十大名拳之中,甲等五家,乙等五家,已經全部塵埃落定。”
現下甲等的五家拳法,被世人看成是“正式五行拳”的,便是貓拳、猿拳、螳螂拳、蛇拳、鶴拳。
而貓拳打敗了原來的外家第一拳,更是隱隱被看成了新的天下第一拳。
姬墨璃又宣佈道,“現下這新的五大拳,遠比原先的五種拳法合理。”
在場衆人都不太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便向七公子請教。
姬墨璃道,“天下物類,分爲五蟲,蠃鱗毛羽昆。如今五大拳裡,螳螂拳爲昆蟲代表,蛇拳爲鱗蟲代表,貓拳爲毛蟲代表,鶴拳爲羽蟲代表,而猴子與人類是近親,也可算得上是蠃蟲代表。這樣一來,五蟲俱全,豈不最爲科學合理?”
大家聽了,無不歎服,“五蟲俱全,果然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