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1938年爲止,希特勒在政治方面節節勝利,可是這個人卻已經變成了一個政治賭徒,在軍事領域實際上卻不敢冒險。
希特勒本人所作的唯一果敢的軍事決定,也許就只有對挪威的佔領。甚至其原始計劃也還是雷德爾海軍元帥所提出的。
尤其是在納爾維克戰況不利時,希特勒幾乎又要命令撤出該城,無異於犧牲了整個作戰的基本目標——使運輸鐵礦的路線暢通。
希特勒不敢作軍事冒險,歸根結底,攻擊俄國的決定,也是因爲不敢渡海攻英而引起的必然結果。希特勒認爲侵英的作戰太危險,所以不敢一試。
在對俄國的戰役中,希特勒對於冒險的畏懼也可以從兩方面顯示。一是他在1943年以後的情況中,拒絕採取彈性的作戰方式。
在那時只有自動地暫時放棄已經征服的土地,才能應付危局。二是他不敢放棄次要的戰場和儘量抽調兵力,以應付主要的決戰,儘管不這樣做,即可能引起極大的危險。
希特勒爲什麼在軍事領域中不敢冒險,其理由可能分爲三點:
一、他可能暗自覺察到他自己缺乏應付這些危機的軍事能力。正因爲如此,所以他更不相信他的將領們具有這種能力。
二、他也像所有一切的獨裁者一樣,害怕任何的挫敗都足以使其威望發生動搖。事實上,這種態度正足以造成軍事上的錯誤,而更足以喪失其威望。
三、希特勒對於權力具有一種貪慾,他不願意放棄任何已經到手的東西。
當古德里安任頓河集團軍羣總司令的階段中,古德里安與陸軍參謀長茲勒爾上將曾經花了無限的精力來矯正希特勒的錯誤思想,但結果卻還是枉然。
當他面臨着一個即不願意面對又無法避免的決定時,希特勒就會盡可能拖時間。
當古德里安們感到時機迫切,有立即調動兵力以阻止敵人的作戰成功,或制止其擴張行動時,經常會遭遇到這種困難。
總參謀部要與希特勒苦爭幾天之久,才能夠從威脅性較低的地區中抽出一點兵力來援救緊急的地點。
在大多數的情況中,總是當時機已經太遲了的時候,他才肯給予太少的兵力——最後的結果是花了比原定的數量超過了幾倍的兵力還不能達到原定的目標。
爲了放棄一個不能守住的位置,例如1943年的頓涅茨地區和1944年的第聶伯河灣,常常要爭論達幾個星期之久。有時爲了想抽調一點兵力而放棄不重要的突出地時,結果也是一樣的難免一場爭論。
希特勒可能是希望事態最後還是能變得合於他的理想,於是他就可以避免作下他所不願意的決定。因爲他不願意他的決定是爲了適應敵人的行動。
他對於他自己的意志力既然具有無比的信心,所以他不願接受機動性作戰中的任何冒險,例如迂迴的攻勢,其成功是事先無法保證的。
他也不願意自動放棄任何東西。隨着時間的推進,這些因素對於希特勒的軍事領導方式所具有的影響力量也就日益增強。
寸土必爭的頑固防禦也就逐漸變成了一個公式,而終於斷送了這種軍事領導。
所以,當德軍在戰爭的初期,憑藉作戰的機動性已經贏得那樣優異的成功之後,希特勒對於在莫斯科前線上所發生的首次危機,所採取的對策卻是斯大林的死守任何陣地的觀念。
在1941年,這種政策幾乎使俄國一敗塗地,所以當德國人發動其1942年的攻勢時,他們也終於放棄了這種觀念。
因爲在1941年的冬天裡古德里安們部隊的英勇抵抗,終於擊退了俄軍的反攻,於是希特勒遂深信他禁止任何自動撤退的命令,已經救了德軍,使其不至於遭受拿破崙大軍團在1812年所遭遇到的同一命運。
他的寵信人員和某些指揮官對於他的歌功頌德,足以增強他的信心。
所以當1942年秋季,德軍的攻勢在斯大林格勒和高加索發生了頓挫,一個新的危機又正在興起時,希特勒馬上就再度想到他的老辦法,認爲只要不惜一切代價,抓着已經得到的東西不放手,即能確保成功。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任何方法可以使他放棄這個觀念。
現在大家似乎都已經公認,在兩種形式的戰鬥中,防禦是一種較強的形式。
不過這卻是有條件的,只有防禦比較有效,足以使攻擊者在攻擊陣地時,流血過多而受到致命打擊,才能講得通。在東線上這種理論卻是不合適的。
德軍的數量根本上就不夠組織一個如此堅強的防禦。敵人的兵力比古德里安們要強過了好幾倍,在那樣寬廣的正面,可以集中其兵力在任何選定的點上,達到突破的目的。
結果,大量的德軍遂難於避免被包圍的命運。只有在機動性的作戰中,德國參謀人員與戰鬥部隊的優勢才能發揮作用,或許才能抵消俄國大軍的數量優勢。
希特勒這種不惜任何代價去堅守不動的傾向與日俱增,他之所以如此堅持的原因,也許要在本性深處去發掘。他對於戰鬥的看法,只注意到極端野蠻的一方面。
他的思想只能瞭解挺着不動,而讓敵軍碰在古德里安們的防線上流血致死,但卻不能瞭解一個高明的拳師往往會後退一步,以便發動一個決定性的突擊。
他不懂得戰爭的藝術,而只懂得蠻力,而且認爲意志力即足以保證其成功。
因爲希特勒重視蠻力遠過於心靈,所以他陶醉在德*需工業的生產數字之中,甚至於忽視了敵人的生產數字還要更高的事實。
他忘記了必須有訓練和技巧才能使一種新兵器發揮其充份的效力,只要新兵器達到了前線,他就感到滿足了。至於部隊是否已經學會了使用方法,和這種兵器是否已經在戰鬥條件之下通過了考驗,他卻絲毫不予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