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雲離開自己的視線到底讓黎寶璐不安,尤其是在暗中還有黑衣人的情況下。
所以黎寶璐將輕功運到極致,跑到溯遠鏢局,直接找了鏢頭查詢。
鏢頭滿臉愕然的看着黎寶璐,再三確認過她手裡的銅牌出自溯遠鏢局後才把一封信拿出來。
黎寶璐只掃了一眼信封上的字,確定是張一言的信後就飛快的往回趕。
前後不到一刻鐘,最後還因輕功運到極致有所感悟,還沒等她理清門就響了。
打發走陶悟,黎寶璐就回身去找顧景雲。
顧景雲已經把信拆開,一目十行的掃完了。
他擡頭雙眼發亮的看向黎寶璐,衝她展開一個燦爛的笑容。
黎寶璐恍惚了一下,然後掐了自己一下,讓自己從美色中醒過來,“有什麼好事嗎?”
顧景雲壓抑不住興奮的道:“舅母有身孕了!”
黎寶璐張大了嘴巴,半響才接過他手裡的信。
信是兩個月前寫的,卻在前不久才寄出來,看日期正是顧景雲開始院試的那天。
看來張一言是怕打擾到顧景雲考試。
何子佩彼時已懷孕五個月了,因爲是高齡產婦,她的身體又一直不好,秦舅舅和張一言都非常的小心翼翼,甚至花了大價錢到縣城請了大夫去看。
黎寶璐是被何子佩一手養大的,情同母女,想到他們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也不由激動起來,她捏着信無措的問道:“我們要回家嗎?”
顧景雲激動的神色一頓,他想了想,搖頭道:“不,我們不回去。”
他忍住心中的輕顫,低聲道:“我們回去並沒多大用處,你雖學過醫術,卻沒多少實踐經驗,”他緊緊的攥着拳頭道:“我們得給舅母送個大夫去……”
黎寶璐看着他。
顧景雲卻扭頭看向隔壁,低聲喃喃,“最好是個擅長婦科和兒科的太醫……”
他想吊着李安增加砝碼,但這在家人面前,這些算計都不值一提。
舅舅和舅母終於要有自己的孩子了,顧景雲只覺得眼眶一熱,心裡酸酸脹脹的。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他不僅是母親的孩子,也是舅舅和舅母的。
爲了他和母親,他們在流放途中失去了唯一的女兒,要不是舅舅是罪籍,母親早讓他過繼到舅舅膝下繼姓秦了。
黎寶璐見他眼眶都紅了,忙坐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這是好事呀。”
顧景雲反身抱住黎寶璐的腰,將腦袋埋在她的肩膀上,熱淚一行一行的落入她的肩頭,“你不知道,”顧景雲啞着聲音道:“舅舅和舅母並不是沒有孩子,當年流放瓊州時我有一個三歲的表姐,母親因爲日夜趕路和傷心憂慮病倒了,彼時非常的兇險,舅舅就求了押送的衙役,當了不少東西纔給母親求了個大夫,因爲要照顧母親,難免疏忽了孩子,表姐當時也不小心淋了雨,舅母給她換了衣服,喝了薑湯後便一心撲在了母親身上,結果等母親的情況穩定下來時表姐已經燒得不省人事,不到半個時辰就去了……”
“我的出生是用人命換的,”他輕聲道:“這個孩子必須保住,舅母必須要看着他長大成人才行,寶璐,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要爲他們平反,讓他們離開瓊州!”
顧景雲摩挲着手上的信,臉上的表情越發堅韌,他冷聲道:“是該挑明身份了,何衝那裡暫且擱下,先把李安送回京城再說,而且速度要快。舅母如今有五個月的身孕了,再有四個多月就要生了,她等不及!”
之前顧景雲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算計,急的是李安,現在卻反過來,急的是顧景雲了。
黎寶璐立即起身道:“我給你找衣服。”
黎寶璐找了兩套顏色鮮豔的衣服,分別與顧景雲換上,倆人就一臉喜色,眼眶微紅的出門了。
這讓一直悄悄注意這邊的陶悟一愣,連忙假裝碰巧的從拐角處出來,自然的與倆人打招呼,“顧公子和黎姑娘這是要出門?”
“不是,是去吃飯,”黎寶璐高興的道:“李公子他們呢,若是不嫌棄不如一起用飯?我們請!”
陶悟一愣,雖然倆小孩因爲他們承諾的錢財允許他們跟在後頭,卻很少主動與他們來往,比如,吃飯時絕不同桌,趕路時絕不同車,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被邀請同桌而食。
陶悟掃過倆小孩身上的衣服和臉色,着重在他們的眼睛那裡停頓了一下,疑惑的想,難不成是有大喜事?
他笑呵呵的點頭道:“好呀,我這就去叫公子。”
陶悟去請李安。
顧景雲很是大方的包了一個包廂,這讓四人更加確認倆小孩是有什麼高興的事。
李安也直接,選了個位置坐下後就笑眯眯的問,“景雲是有何喜事嗎?”
顧景雲大方的點頭,“我舅母有孕,我舅舅要有後了,與我秦家來說,這便是天大的大喜事,因此當浮一大白。”
說罷他將酒滿上,眼睛晶亮的端起酒杯衝衆人示意一下便仰頭飲盡,他丟下酒杯暢快的哈哈大笑道:“蒼天果然不負我!”
四人見他兩頰飛紅,眼睛卻越發晶亮,像是天上閃爍的明星一樣亮入心底,四人皆是一愣,全都感受到了他的愉悅與激動,甚至隱在其中的悲愴。
黎寶璐默默地給他倒了一杯酒,乖巧的坐在一邊。
李安愣了一下,他看着對面俊俏的顧景雲半響,漸漸的從他稚嫩的臉上看出了些熟悉的影子,以前他從未想過猜測一下就冒了出來。
他問:“顧公子出自瓊州府?”
顧景雲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他。
倆人雖結伴同行,但都有默契的不問彼此身份,對方會從寶璐身上打探他們的來歷情況,卻不會主動問他,這是李安第一次主動挑起這個問題。
顧景雲放鬆的倚靠在椅子上,漫不經心的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李安掃了黎寶璐一眼,笑道:“只是突然想起與顧公子相交多日,卻還不知道公子籍貫,這個朋友做的有些不稱職。而且今日一打量才發現公子與一位故人頗爲相熟。”
顧景雲有些厭惡的皺眉,他長得像他娘,但肯定也有他爹的影子,同在京城,李安能見的故人是誰?
李安卻目光炯炯的盯着他問,“顧公子的舅舅莫不是曾太子少師,文華閣閣老秦信芳?”
顧景雲眼睛如電般盯着李安,眼中滿是厲色。
黎寶璐努力讓自己的氣盛強盛起來,目光如電的瞪着他們。
李安看到他們的表現,愉悅起來,他挑着嘴角道,“你們以爲我是誰?”
顧景雲露出嘲諷的神情,“你是誰與我們何干?”
“當然有,”李安正色道:“我若是路人,說不定會敬仰秦少師,幫忙隱瞞公子之事;我若是顧家一派的人,自然要將你的事告知顧家,以早做準備;而我要是太子一系的人,自然是與你一夥兒的,到時候就少不了互幫互助。”
顧景雲撇嘴道:“你身邊就跟着三個護衛,能有多大勢力?不管是哪一種,我都不懼。”他倚靠在椅子上,鄙夷的道:“第一和第三種暫且不說,只說第二種,別忘了,我也是顧家之後,他們能把我怎樣?”
看着有恃無恐,恣意肆然的少年,李安心中又是悲傷又是懷念,他低聲道:“權勢之事,哪是那麼簡單的,你從小生活在瓊州,哪裡知道京城之險。”
顧景雲一臉的不相信,他道:“如今你既已知道我的身份,那是不是也該告訴我你的身份?若是我倆真是一夥兒的,我就繼續勉爲其難的送你到杭州,若不是,便就此分道揚鑣吧。”
李安見他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暴露,是啊,在這少年的心裡,他最大的威脅只怕就是來自顧家的掌控,而現在他並不在京城,顧家便是想做什麼也不可能。
他搖頭失笑,這孩子再聰明也是在瓊州長大的,眼界到底有限,對權勢之爭的危險也預估不足。
但這些都能培養!
李安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笑道:“我正巧屬於第三種,”他挺足了胸膛道:“我單名一個安,字又安。”
“嗯,”顧景雲歪頭看着他,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再自我介紹,便問:“出自哪家?”
四人一愣,韋英傑最先反應過來,對李安笑道:“公子,秦先生只怕不好直提公子的名諱。”
普通百姓不會知道皇帝,太子和皇子們的名諱,但爲官者就不一樣了,家裡的大人也會教家中的子弟。
但秦信芳可能是因爲流放在瓊州,所以沒與顧景雲介紹過,所以少年並不知道李安的名諱。
顧景雲當然不會讓他們知道他知道,不然怎麼解釋他對李安,彭育這兩個名字毫無感覺?
即使要加快進程,該做的戲也要做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