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太坐在牀側看她這位繼女,忍不住伸手摸向她的脖子……
她這一生基本就是因她而被毀掉的,以前她不怨是因爲覺得她不過是個孩子,這一切都是黃家和她那位已過世的嫡長姐的罪過,與她不相干。可現在看來,原來一直天真的人是她!
劉太太摩挲着繼女的脖子,手指微微收緊,藍劉氏蹙着眉頭清醒過來,一睜開眼睛便看到劉太太,心內一驚。
劉太太對她微微一笑,停留在她脖子上的手卻順着給她拉了一下被子,然後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柔聲問道:“感覺怎麼樣了?”
藍劉氏想到自己剛掉的那個孩子,眼眶微微一紅,扭過頭去躲開她的手,啞着聲音問:“他們決定了如何處置那四個孩子?”
劉太太收回手,寬大的衣袖垂下遮掩住她緊握的拳頭,她微微一笑道:“姑爺在和劉關安三家談呢,今天未必就能出結果。”
藍劉氏滿含戾氣的道:“有什麼可談的?那四個孩子殺了我的孩子,老爺不想着爲我討回公道,難道還好聲好氣的與他們商談不成?”
劉太太依然面色溫柔的安撫她道:“這些事交給他們男人去處理便是,你現在元氣大虧,首要做的就是養好身體,以後才能爲藍家開枝散葉……”
藍劉氏厭惡的撇過頭去,她這繼母就是這樣,一輩子好似都沒脾氣似的,只會說聽男人,聽男人的。
她口氣不好的打斷她道:“魏嬤嬤呢,她怎麼還不回來?”
劉太太依然微笑道:“姑爺前面還需要她呢,只怕暫時還回不來,所以我纔過來照顧你的。”
她伸手又給藍劉氏拉了一下被子,淺笑道:“我給你帶了些補氣血的藥來,一會兒你吃了好好休息,修養段時間就好了。”
她溫柔的看着藍劉氏道:“我知道你想要孩子,好不容易纔懷上一個,偏又掉了……”
藍劉氏面目猙獰起來,氣得一把甩開她的手,“你是故意來氣我的嗎?”
劉太太一頓,沉默了一會兒才道:“算了,你如今最要緊的是休息,我不吵你了。”
室內安靜下來,藍劉氏卻越想越氣,越想越傷心,她盼了三年的孩子就這麼沒了!
她眼中閃過寒光,咬牙切齒的道:“那四個狗雜種,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太太,”黃嬤嬤端了藥進來,看見藍劉氏醒着,捧着藥碗的手微微一顫,藥灑出來兩滴正好滴在她的手背上。好在藍劉氏並未看她,所以並沒有發現她的緊張。
劉太太笑着起身接過藥碗,轉身和藍劉氏笑道:“藥熬好了,來喝藥吧。”
藍劉氏微微蹙眉,聞到藥味便有些不舒服,但她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昨晚小產後下體一直斷斷續續的出血,一直到剛纔方纔算止住,而今她最需要的就是補充氣血,保養身體。
劉太太坐在牀邊親自喂她,藍劉氏喝了兩勺便有些受不了的扭頭道:“算了別餵了,我自己來。”
這樣一勺一勺的喂才痛苦呢。
藍劉氏接過藥碗蹙着眉頭一飲而盡,劉太太臉上的笑意微深,滿意的頷首道:“好孩子……”娘爲你報仇來了,你可看到了嗎?
藍劉氏將藥碗遞還給劉太太,看着柔弱的繼母便不由蹙眉,“父親和大哥呢,我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們怎麼不來?”
劉太太很慶幸他們沒來,不然她只怕什麼都做不了。她微笑道:“你父親又離京去巡視產業了,再過兩年你大哥就要接手,所以也跟着去了,短時間內只怕回不來。”
藍劉氏胸中就生起一股戾氣,不過是個庶子罷了,以後卻要爬到她這個嫡女身上嗎?
她眼中冒着紅光,緊握成拳道:“是那些產業重要,還是我這個女兒重要?”
劉太太一如既往的哄着她,“你放心,我一會兒就叫人快馬加鞭的請他們回來,到時候自有他們來主持公道。”
藍劉氏還是覺得生氣,胸中似有股火氣怎麼也發泄不出來,漲得她心疼。
藍劉氏打了一個激靈,有片刻的清醒,不對,她怎麼會這麼生氣?
她一向擅長管理自己的情緒……
沒等藍劉氏細想,她便覺得大腿一溼,和早上一樣的觸覺讓她心一寒,她握住被子的手用力,泛出青筋來,“母,母親,你有沒有聞到血腥味?”
聞到了,很美味的味道。劉太太看着藍劉氏,見她害怕得連掀開被子的勇氣都沒有,便微微一笑問:“怎麼這樣問,你剛小產完,屋裡有血腥味不是正常的嗎?”
感覺到下體更溼,她似乎都能感覺到血液潺潺的從她體內流出去,這怎麼可能正常?
藍劉氏再忍受不住,一把掀開被子,看到被染紅的牀單,她不由尖叫一聲。
屋外的丫頭們被叫聲一嚇,連忙跑進來,看到牀單上的血也是慌亂一片,尖叫聲迭起。
香菊慌張的吩咐底下的丫頭,“快,快去找大夫!”
劉太太看着混亂的衆人不由微微一笑,起身和黃嬤嬤站到了一旁看着,香菊轉頭看到她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跑過來,“太太,太太,快救救我們太太吧,怎麼會出這麼多血,明明纔剛已經止住了。”
劉太太幽幽地道:“我並不是大夫,哪裡能救她呢?”
香菊察覺她態度有異,驚詫的擡頭看她,劉太太就對她微微一笑。香菊心頭不由泛寒,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太太您……”
香菊鬆開手,驚恐的轉身就拉住身邊的丫頭,“快,快去前院請魏嬤嬤回來,還有老爺,告訴老爺太太出事了,讓老爺快回來。”
藍劉氏也察覺到了異常,因爲失血,此時她臉色異常的蒼白,“是你,是你要害我!”
劉太太認真的低頭看她,微微搖頭道:“不,我不是在害你,而是在爲我兒討一個公道。我是很想像黎先生說的那樣報官,讓衙門光明正大的給我兒一個公道的,可惜我知道,報官不僅不能給我兒公道,還會讓你逍遙法外。既然如此,不如由我代我兒討這個公道。”
她看着她一直流血不止的下體笑道:“這還只是個開始呢。”
藍劉氏心底生寒,震驚的瞪着她道,“你,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哦,你還不知道呢,”劉太太看着她笑道:“昨天晚上四個孩子聽到了你說的胡話,知道你是把關益錯認成了爍哥兒,我們拿了魏嬤嬤仔細查問,她什麼都招了。包括你指使香蓮扮鬼嚇藍桐的事。”
藍劉氏瞬間臉色慘白,不可置信的瞪着她。
黃嬤嬤拿了張椅子給劉太太坐,劉太太便隔着兩米寬的一條道兒跟牀上的藍劉氏說話,“關益披下頭髮的確很像爍哥兒,尤其是深夜,昨晚你一定被嚇壞了吧,是不是我的爍哥兒時常這樣回來找你,所以你看見關益時纔會嚇成那樣?”
“啊——”藍劉氏尖叫起來,拎起枕頭就從她砸去,尖叫道:“閉嘴,閉嘴!我沒害他,是你們栽贓陷害我,是你們!”
黃嬤嬤對她這樣的反應見怪不怪,那碗藥她熬的是雙份的,不僅絕育,還有活血的藥草在裡面,此時她血氣上涌,內裡燥熱,若是激怒她,她只會流血更快,更多。
說不定最後絕育的毒藥能成爲要她命的毒藥,不過她和劉太太誰都不在乎便是。
屋裡的丫頭都是一羣十來歲的小姑娘,早被藍劉氏的情況嚇哭了,此時再聽到此等辛密,簡直是萬念俱灰。
香菊見藍劉氏不僅沒止住血反而還流得更快了,便一邊讓人去叫院子裡生育過的婆子進來,一邊跪在劉太太面前,“求太太不要再說了,我們太太不能再受刺激了,求太太放過她吧……”
劉太太淡淡地看着她不說話,就一直這麼坐着小看藍劉氏。
前面還在跟安父等人扯皮的藍驊聽到內院傳出來的消息一時瞪大了眼睛,連忙丟下安父等人跑回後院。
安父等人相視一眼,雖然很想圍觀,但想想後果,三家果斷的告辭離開。
藍老太太此時對藍劉氏厭惡不已,自然不會去後院看她,抱着孫子想了想道:“走,祖母帶你換一個院子住,離那毒婦遠遠的,讓她再害不着你。”
藍桐還有些懵,顯得呆呆的,今天發生的事實在是太多了,剛纔一直心神緊繃的應對,此時放鬆下來才覺渾身疲憊,昏昏欲睡。
藍老太太見藍桐呆呆的不回答,便蹙眉去摸他的額頭,“你這孩子是怎麼了……呀,怎麼這麼燙?”
藍老太太焦急起來,連聲道:“快來人,快去請大夫來,我的寶貝孫孫啊,你怎麼燒成這樣也不吱一聲?”
藍家的兩個主子都要叫大夫,一個在後院,一個在前院,還要送劉關安三家離開,暗示好他們不要多嘴,又要警告下人,封鎖各種消息,免得藍家一不小心就變成京城的話題,就算是大管家自認還算能幹,此時也有些掌控不住,藍家徹底陷入混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