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寶璐一直放在秦信芳的戶籍之下,也屬於罪民,只要一日不嫁給顧景雲,她就不能放在顧景雲的戶籍之下,這也是當初秦家與里長說好的。
但罪民不能離開流放之地,黎寶璐要跟着顧景雲出去就得開具婚書正式成親。
在瓊州,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出嫁的比比皆是,所以里長並不懷疑,很是痛快的給他們開具了文書。
當然,黎寶璐覺得最重要的是秦信芳給他包了一大包喜糖,外加不少的喜肉喜布。
將文書證明及婚書到縣衙去入戶,黎寶璐就正式成爲顧景雲的小妻子了。
不過秦信芳卻對倆人耳提面命,“你們年紀還小,律法上雖成了夫妻,但卻不能圓房,須得等寶璐年滿十六,到時候我們給你們辦個隆重的婚禮,正式成親後再入洞房,明白嗎?”
黎寶璐和顧景雲全都一臉嚴肅的應下了,黎寶璐更是拍着胸脯保證道:“舅舅放心,我一定看緊景雲哥哥不讓他亂來。”
顧景雲衝她翻了一個白眼。
秦信芳看着沒羞沒臊的倆小孩嘆息一聲,覺得他也是白操心,兩個孩子明顯還沒開竅呢。
張一言早早的進城爲他們租賃好了房屋,秦信芳跟着在縣城裡住了一晚就要回去。
“舅舅,我讓張一言送您回去。”顧景雲看向張一言。
張一言連忙上前道:“秦先生,商隊裡的挑夫們也要回家,您就坐他們的板車回去吧。”
張一言商隊裡的人大多是一村的村民,他們剛做完一筆生意,正要多休息幾天呢。
秦信芳看了眼顧景雲,點頭道:“行,讓他們送我回去。”
張一言並不跟着他們回去,而是留下來跟顧景雲彙報縣城的消息,“今年參加縣試的人不多,我已打聽到一個廩生並沒有給人作保,公子拿了東西上門應該可以求保。”
“互結的考生找到了嗎?”
“也已打聽好了人,我讓人去找過他們,他們也都有意向,只是想要見過公子才能下定決心。”
畢竟互結是要連坐的。
顧景雲點頭,道:“那就去請人吧,明日在萬福樓見一面,再打點些禮品,等見過了考生就去拜訪那位廩生。”
凡是要參加縣試的考生不僅要寫上三代親屬的履歷,還要與五名考生互結做保,一旦有一人作弊,那其他四人要連坐,更要得到一名廩生做具保才能參考。
顧景雲嫌麻煩,全都交給張一言去做。
黎寶璐問:“互結和具保都易得,那履歷怎麼寫?”
要知道顧景雲的父族可是在京城,還有爵位呢,寫出來不嚇死縣令?
最要緊的是,他們這裡只怕一參考京城那邊就知道了,她可是知道的,顧景雲並不想太早暴露在顧家人眼中。
顧景雲將自己寫好的履歷給他看,上面寫了秦家太祖,祖父和顧懷瑾秦文茵的履歷,但卻很簡單。
秦家早在前朝時就開始科舉做官,前身是個地主,傳到秦信芳這一代時已過了十九代,其中出過兩位丞相,五位尚書,三品以下的官更是數不勝數,就是現在,秦家旁支在朝任官的依然不少,是真正稱得上書香世家。
顧景雲當然不會直接寫這些,他寫的是太祖父出自汝寧秦氏,乃耕讀之家……父親乃秦氏學生,現父母和離,他隨母親戶籍長住瓊州,父在京。
就這麼兩三句話,可以引出許多好奇,但活動的空間也廣。真要老老實實地的把履歷具體寫出,這張紙只怕都不夠填的。
好在在縣太爺譚謙的帶領下,瓊州府的風氣空前腐敗,只要有錢一切都可以,也因此,這份履歷想要通過實在是太容易了,只要履歷格式不錯,審覈的人才不管是否屬實呢。
何況,顧景雲寫的全是真的,只不過省略了許多未寫的罷了。
“……譚謙貪財於我們也不是全無好處的。”黎寶璐感嘆道。
顧景雲冷笑一聲,道:“他清廉,我自然也有應對清廉的法子。我並不吝惜我的誠意。”
既然用一點點小財便能做到的事,他又何必去花費心力?
其實顧景雲更不喜歡這種人,因爲其中充滿了不確定,如果只是單純的考試,他對自己的才華絕對的自信,局面自然掌控在自己手裡。
可在譚謙的手下,只要有錢就行,讓一切充滿了不確定。
“不提那種掃興的人了,我們去收拾東西吧,這次要在縣城住一個月呢。”
黎寶璐點頭,他們帶的東西不多,卻也不少,但規整起來很容易。
張一言給他們租了個小院子,裡面有三間房,顧景雲與黎寶璐住了一間,剩下的一間收拾出來做客房。
席子被子都是張一言拉來的,他們離開後這個院子就是張一言進城後的落腳地。
現在他與城門口把守的官差勾結在一起,生意擴大了不少,已經把收購範圍擴大到了良民那裡,要不是他的身份不能出瓊州,只怕他還想把貨販到廣州去呢。
不說顧景雲,就是黎寶璐都惋惜張一言的才華。
“他要是良民,肯定是一個大奸商,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不難。”
顧景雲眉眼不動的道:“他是罪民,這是前提,除非遇賒,否則別想了。”
張家跟秦家不一樣,秦家是政治鬥爭失敗替太子背書後流放到瓊州的,只要有能力就可以翻案。
張家卻是實打實的因爲貪污受賄被流放到這裡,其中還有強佔民田,包攬訴訟等罪責,沒有意外,祖孫三代是離不開瓊州的。
他把自己的筆墨紙硯拿出來擺在書桌上,扭頭對黎寶璐道:“所以以後要教育好兒女,絕不容許他們做出此等違法亂紀之事,免得一人犯錯連累子孫後代。”
黎寶璐見他一臉嚴肅的提以後教育孩子的事,憋着笑應下了。
東西不多,倆人通力合作下很快就搞定了,顧景雲這纔想起他們似乎還沒用午飯,拉了黎寶璐的手道:“走,我們出去外面吃。”
“順便再買點米菜回來,晚上我們自己做飯吃。”
小兩口就像老夫老妻一樣手牽着手去逛街,他們在村裡習慣了,還真沒發覺有何不對,等察覺到大家的目光總是似有似無的掃向他們時倆人才鬆開手。
但顧景雲依然緊緊地走在黎寶璐身側,移動間,倆人的袖子互相摩擦,顯得親密無間,好在大家不再特別注視他們,只把他們當做一同出行的兄妹。
倆人找了家飯館吃飯,然後就散步一般找到菜市場買了菜和肉,又轉彎去買了些米麪,這才晃晃悠悠的回家。
張一言拎着禮品回來時黎寶璐把晚餐都做好了,看到桌上擺着魚肉,他忍不住嚥了下口水,問:“鍋碗瓢盆這些都買了?應該從家裡帶來纔對。”
“沒買,”黎寶璐邊給他盛飯邊道:“我帶了兩口小鍋路上用,我們只在這住一個月,買那些東西不值得。”
雖然秦家有外援,日子過得比大家好,但也不能那麼浪費錢,要知道他們這次出去遊歷花銷可不少,秦舅舅把家裡大半的錢都給了他們,爲此還托裡長賣了好幾幅字。
吃的和住的不能省,那便從這些方面省,能省一點是一點。
張一言聞言大家贊同,道:“就該這麼着,回頭我回村裡搜刮些鍋碗瓢盆來就夠了,不用買。”
他做生意賺的不多,但家裡的花銷卻挺大,他爹孃就不是能吃苦的,這兩年已經不出海不種地了,全靠他這門生意養活着呢,所以也並不多富裕。
“禮品給你買來了,照着上等買的,那廩生再貪也該滿足了。”
瓊州府的秀才少,偌大的縣只有七個秀才,每個秀才最多可做保三個考生。
秀才作保可獲得一些回禮,但最主要的是可以提攜後輩,建立人脈。
秀才只是能免自身徭役而已,並不具備任官資格,上面還有鄉試一關,那纔是萬人過獨木橋呢。
誰也不知道現在考童生的後輩會不會超越自己先一步考中舉人,只要有一人考中,今日之恩,往後就有了回報。
所以秀才們很樂意給人作保,只要對方有真才實學,且人品不壞,不會連累到自己就行。
而這個廩生一個都沒保,可見他的眼界之高。
當然,用張一言的說辭便是死要錢!
這一位雖沒有明碼標價,但禮品不足,給的銀錢少了是絕對不會作保的,同理,只要給得起錢,他並不會在意對方是否有真才實學他都會出具保書。
顧景雲辦了上等的禮,又拿出五兩銀子的謝銀,他不信對方還會拿着架子拒絕。
張一言想到這個錢就心疼,這可是他半個月的收益呢。
黎寶璐也心疼,“一般人來縣城考試,又住又吃又穿又打點也花不了二兩銀子,咱一張具保就花了五兩。”
“等我考中了案首就賺回來了。”顧景雲安慰她道:“到時候我帶你去下廣州的館子,你不是一直唸叨着想吃烤乳豬嗎?”
黎寶璐哧溜了一下口水,眼睛亮晶晶的道:“這可是你說的!”
“是我說的,所以明兒陪我去報名後你就去港口找船吧,到時候成績一出來我們就啓程去廣州。”
縣試在瓊州府考,府試和院試卻是要到廣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