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信芳把閨女抱進懷裡,摸了摸她肉肉的小臉頰,感嘆道:“我本還擔心她路上吃不消會瘦,誰知道白兄弟竟把她養得那麼好。”
不僅沒瘦,還更胖了。
妞妞困極,卻還記得告狀,扒拉着父親的胸襟委屈道:“師公欺負我。”
秦信芳輕咳一聲,哄她道:“可不能叫師公了,得叫白叔叔。”
今天稱呼換了很多,比如說奶奶變成了姑姑,舅公變成了爹爹,舅婆變成了孃親,所以再換一個妞妞接受很快,立即改口道:“白叔叔欺負我,不給我飯吃。”
“那你把之前吃下去的給我吐出來。”
妞妞立即把頭埋進父親懷裡不說話了。
白一堂哼哼兩聲,在外面他要哄着她,這都找到爹孃了他還會忍嗎?反正弄哭了又不用他哄。
秦信芳好笑的抱着女兒,訓她道:“白叔叔也是爲你好,吃東西也要節制。”
妞妞把頭埋緊了,低低地道:“我睡着了!”
何子佩臉一板就要把她拎出來教訓,誰知道秦信芳微微鬆手把孩子的頭掰出來一看,小姑娘眼睛緊閉,小嘴微微張開,還真是睡着了。
衆人:……
睡眠質量真好啊,跟寶璐有得一拼。
秦信芳無奈的把女兒抱回房間,蓋好被子坐在牀沿看了她片刻纔出去。
現在他是內閣閣老,新皇又剛剛登基,加上先皇還沒下葬,所以忙得很。
倒是顧景雲很清閒,因爲先帝駕崩,清溪書院放假了,翰林院也沒多少事做,他每天也就進宮兩個時辰幫太孫處理一些政務,爲他筵講經義。
“文茵,你既回來了,顧家那邊的事便交給你,”秦信芳看着沉靜的妹妹道:“你想做什麼告訴你嫂子,讓她幫你。”
秦文茵微笑,“大哥不用擔心,文茵心中有數的。”
秦信芳微微點頭,他妹妹除了身體讓他不放心外,其他的他都很放心。
不過,秦信芳小心的看了外甥一眼,其實他更擔心的是顧景雲。
想了想秦信芳扭頭對顧景雲道:“清和,先皇下旨歸還秦家被抄沒的財產,京城這邊的產業有我們在,收攏不成問題,但汝寧那邊的產業卻需要人回去處理。”
“當年秦家散盡,許多忠僕除了離開的便都回汝寧老家守着祭田了,現在我們回京總需要添些下人伺候,我想你請假一段時間回汝寧,一來將歸還回來的產業打理好來,二來也找些家僕回來,秦府已經修繕得差不多了,再過段時間我們就能搬進去,總不好一個得用的下人都沒有。”
“好啊,”顧景雲不在意的點頭,“那我和寶璐回去。”
秦信芳滿意。
白一堂就拍拍屁股道:“那我回瓊州了。”
“師父,你要不喜歡呆在京城不如跟我去汝寧吧,”黎寶璐立即道:“至於瓊州的事讓景雲哥哥幫你處理就好,不必來回跑動。”
白一堂高高的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顧景雲,“大赦轉良之事也不必我親自回去?”
黎寶璐點頭,“讓你徒女婿去辦就行。”
顧景雲微微一笑,斂手恭敬的道:“瓊州知縣正好與女婿有些交情,加上有太子的手令應該不難,南北來回所耗費的時間長,旅途又勞頓,師父不如留下,想與我們去汝寧遊玩一番也可,想留在京城也可以。”
白一堂掃了秦信芳一眼,見他面無異色便知顧景雲沒有勉強,心中感嘆了一句朝中有人好辦事後便爽快的點頭了。
正好,這段時間帶孩子累死他了,他要睡上三天不解釋,所以揮一揮手道:“不去汝寧,留在京城就好,你們小兩口自己跑去吧。”
黎寶璐就興高采烈的親自帶師父去客房休息,“您就在這兒住下,左右兩邊都是新買下來的院子,還沒怎麼休整過,西邊這個院子比較大給您住,到時候給您在中間平一塊草地,再挖個池子,旁邊放座假山,再多栽些樹,您手癢了就練功,累了就餵魚賞花,要家裡呆煩了就去京郊打獵。”
白一堂砸吧砸吧嘴,“這是神仙日子呀。”
黎寶璐親暱的抱着他的手道:“我是您唯一的徒弟,我得給您養老呀。”
白一堂斜了她一眼,“我很老嗎?”
黎寶璐立即搖頭,“師父英俊瀟灑,玉樹臨風,正當壯年,可我還是您徒弟,我還是得給您養老,而且您不是不想闖江湖了嗎?那不如留下跟我們過些平淡快樂的日子。”
白一堂微微點頭,他的確不想闖江湖了,不然也不會甘心窩在瓊州那麼多年。
“行,聽你的。”白一堂左顧右盼,“不過你們家人這麼多,這三個院子能住得下嗎?”
“舅舅和舅母是肯定要搬回秦府的,我們一家就四口人,一人一個院子都夠的。”
白一堂聞言滿意了,揹着手去看他暫住的客房。
等黎寶璐把她師父伺候得服服帖帖的回到正房,顧景雲已經洗漱好披着一頭溼漉漉的衣服在看書了。
黎寶璐捏了塊乾毛巾去給他絞頭髮,“你怎麼不自己擦乾來?”
“手痠。”
“舅舅打發我們去汝寧是要避着你嗎?”
“是啊,”顧景雲愉悅的道:“顧家畢竟是我的父族,我要是在的話舅舅他們總有些不好意思,而且輿論對我也不好,不如避開讓他們盡力施爲。”
黎寶璐好奇,“婆婆性子這麼軟,她會不會被顧家欺負?”
顧景雲好奇的擡眼看了妻子一眼,“我娘性子軟?嗯,是挺軟的,”顧景雲意味深長的笑道:“所以舅舅才把事交給她,她畢竟是這件事上最大的受害者,總要她親自出手才行。”
她娘性子軟?
她娘不過是愛哭,性格溫柔一些罷了,但她外柔內剛,心如鋼鐵,真要論性子軟,只怕是他身後這個吧?
“你收拾東西吧,我們就帶二林上路就行,其餘人等留下來伺候舅舅他們。”
“這時候請假容易嗎?”
“容易,”顧景雲嘴角微挑道:“翰林院無事可做,太子那個打個招呼就行。”
黎寶璐心裡卻跟爪子似的,她其實挺想留在京城看婆婆手撕顧家的,但舅舅顧慮的也對,身爲人子,顧景雲留在這裡只怕會被輿論推上風口浪尖。
顧景雲要請假實在簡單,請假條一打上去,他的上司便批覆同意了,聽說他是回汝寧老家,還特好心的幫他將假期延伸到了年後,足有三個多月的時間。
想怎麼玩便怎麼玩。
太子更是爽快,一臉高興的把老師送到宮外,一回身就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作爲新上任的太子,他表示短期內不想上學啊。
老師請假回家,他很想放鞭炮慶祝怎麼辦?
身爲前太孫伴讀,現太子伴讀的彭育太瞭解太子不過了,眼一瞄便明白了,湊上前低聲道:“聽說翰林院給顧侍講放了三個多月的假,年後再來上班。”
太子身心更加舒泰,長鬆一口氣道:“回頭到庫房裡給先生和師孃挑些好東西,既然是回老家,一些禮物總也免不了的。”
彭育不太高興,但還是應下了。
他不喜歡顧景雲,但顧景雲現在身份和輩分都比他高。
他是太子的老師,作爲伴讀,顧景雲同樣是他老師。
彭育摸了摸還在泛腫的手心,最近他可沒少捱打。
顧景雲的假條才批覆下來,秦文茵便對他道:“明天你就啓程吧。”
急不可耐的把兒子掃地出門,轉身就親自寫了一張帖子交給二林,“遞到忠勇侯府,就說明日我和大夫人親自上門拜訪顧老夫人。”
這話殺氣騰騰啊,二林接了帖子恭敬的退下。
顧景雲也老老實實地回家幫黎寶璐準備上路要帶的東西。
第二天凌晨一早便上馬車靜悄悄的離開了。
秦文茵目送兒子走遠,臉上的笑容滿滿落下,轉身對紅桃道:“來幫我找些東西。”
秦文茵要找的是十五年前的那封休書,她一直保存着,卻從不翻閱,如今她又將這封休書找出來,這是要還給顧家的。
何子佩將妞妞交給廚娘和青菱帶,和秦文茵帶了紅桃便去忠勇侯府。
坐在馬車裡,何子佩看着外面越來越多的行人及炊煙道:“你想好了嗎?”
秦文茵點頭,“嫂子放心,景雲和我這十五年來受的苦雖不完全是因他顧家,但他顧家卻起碼要付一半的責任,我不會心軟的。”
何子佩便鬆了一口氣。
少女愛俏,顧懷瑾長得白皙俊逸,加上文采斐然,當年不知迷住了多少小姑娘。她這小姑與顧懷瑾是自由戀愛的。
對於這門親事當年何子佩和秦信芳都處於猶豫之中,因爲顧懷瑾生性猶豫,這樣的性格實在不怎麼配得上小姑。
若沒有苦難還好,倆人估計能恩愛幸福一世,可一旦起變故,以顧懷瑾的性格未必能護得住妻兒。
也怪他們當時太過自信,覺得顧家人雖平庸,卻不會惹禍,而秦家又如日中天,定能護得她一世,加上顧侯爺和顧老夫人都親自上門求娶,態度非常誠懇,而顧懷瑾更是當衆言明一生一世只小姑一人。
當年女子地位雖不低,但男子三妻四妾卻屬平常,公婆看重,丈夫愛重,雙層誘惑下,她和丈夫便忽視了顧懷瑾性格上的缺點同意了這門親事,誰知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