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過雨,山上青石又溼又滑。
古耿仁手指如飛,每一次撥動琴絃,都有一抹淡淡的青氣散出,帶着與他氣質不符的殺伐之意。
一道道青氣以他爲中心,向四周蔓延而去,空間快速褶皺。
而古耿仁就處於這褶皺點的中央,並非是以他現在的實力,能褶皺空間,而是這琴聲與空間中的靈氣產生共鳴,這才蕩起波紋。
“百弦之音!”他吐出一口青氣。
聲音未落,十根手指就像變成最完美的藝術品一樣,在琴絃之上快速跳動,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多一分則溢,少一分則虧,而他身上的氣機則徹底消散,就算用精神力探知都察覺不到。
隨着這聲音擴散,這一道青氣與琴絃之上的音波融在一起。
一百根箭羽在空氣之中憑空凝聚,閃爍着點點寒星,就像從極北的寒潭中剛撈出來的一樣,冰冷而鋒銳,似能把所有阻隔全都貫穿,包括鎖住自己道心的枷鎖。
突然,這琴聲激盪起來,讓人熱血沸騰,古耿仁血管中就像流淌着岩漿。
他長嘯一聲:“金戈鐵馬,凝!”
這聲音還未消散,一百匹身披着鎧甲的大青馬驟然出現在歐陽明的感知之中,無比真實。這馬匹同時仰天嘶吼,鼻中噴出一口白氣,百匹鐵騎同時衝鋒,氣勢強大無匹,就像一百位靈者高階的修士將氣勢凝聚,對着歐陽明碾壓過來一般。
山巔被這強大的氣勢一壓,一寸一寸向下矮去。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
懸崖邊的青石之上同時出現無數個又細又密小孔,同時散出寒氣。
這一幕,足可讓尊者之下的所有人,心頭駭然。
但單單論氣勢,就算是離心都沒有將歐陽明壓垮,古耿仁又怎麼可能做到?
他一臉平靜,右手食指從烈焰寒蟬之上一滑而過,眼中倒影出寒霧之影,輕聲說道:“寒霧術!”
緊接着,烈火寒蟬之上那如蝌蚪一般跳動的符文全都亮了起來,將半個山頭都籠罩在內,四周的溫度快速下降,一道三、四丈寬的寒霧就如颶風一般,朝這百匹鐵騎一衝而去,天地一片蒼茫,歐陽明周圍十丈之內,竟下起了雪花。
“凝!”他手中法杖一指。
頓時,這百匹鐵騎不過瞬息之間就化作冰雕。
就如被一座大山砸中了一般,徹底崩潰。
這一切說起來很長,但從這百匹鐵騎凝聚,再到徹底崩潰,還不足兩息。
古耿仁臉色蒼白,身體踉蹌倒退,就連古琴都掉在山巔之上。
“公子,你沒事兒吧?”牧老一身黑袍,臉上全是慌張之色,步子向前一跨。
“沒事兒!”古耿仁輕呼一聲,用眼神將牧老的身形止住,心中無比震驚,暗道,這一招我可是殺過巔峰靈者的,沒想到,被他這麼輕鬆地就防住了,這怎麼可能?這種精神力量,實在太恐怖了,要是讓古耿仁知道,之前歐陽明還當着一位巔峰尊者的面偷師,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他用手捂住嘴,手掌放開之時,手心一片殷紅。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得速戰速決。他心中暗道,內心深處,竟生起一抹淡淡地恐懼,是的,就是恐懼,這一刻,歐陽明給他的感覺,就像深不見底的星空一般,無論你使出多強的力量,都會被吸收個乾淨。
沒有猶豫,手中吸力迸發,將古琴抓到手中,十個手指幾乎化作一道殘影。
同時撥動琴絃,無數個古怪的音符迴盪而開,他眼中狠辣之色一閃。
大聲吼道:“千弦之音!”
頓時,無數亂石紛飛,一千根箭羽同時出現,一化十、十化作百,整個山巔,都變成箭羽的海洋,呼嘯之音,響徹天地。別說靈者高階,就算是靈者巔峰,所掀起的波瀾都不足這三分之一。
溫舟只覺得嘴脣乾澀,聲音都嘶啞起來,道:“這一招,可威脅到絕劍峰道子。”
這聲音一出,凌越瞳孔收縮,心中暗道,一定要擋住啊!
簡成哲則一臉瘋狂,心中低吼,贏了,七曜丹是我的了,我就知道一定能贏!
突然,古耿仁手下向下一按,低聲吼道:“疾!”
這遮天蔽日的箭羽瞬間就像無數道破空的星痕,鋒銳無比,對準歐陽明絞殺而去。
甚至古耿仁腳尖都輕輕一點,棄琴提劍,跟在這無數劍羽之後,化作一道將星空撕扯得支離破碎的白色閃電,快到了極致,手中長劍倫得滾圓,寒芒四射。
歐陽明臉色凝重,看着轟然而來的無數箭羽,輕聲道:“金剛護體!”
聲音剛一落下,無數黃色光暈憑空出現,又細又密,交織成網。直接將歐陽明的身體籠罩在內,甚至就連他的皮膚都隱隱變成古銅色,竟然如同修煉了煉體功夫的體修一樣,看起來堅韌無比。
見到這一幕,古耿仁心中一凜,左手快速掐訣,以靈力調動箭羽,把天空中飄蕩的所有箭羽全都凝在一起,化作一根金色箭羽,讓這其中的鋒銳之力,達到極致。
他左手向外一推,這金色箭羽速度爆發,幾乎到了精神力難以察覺的地步。
歐陽明身上金光越來越甚,以金剛護體硬撼這金色箭羽。
一道金屬的碰撞之音四散而開,兩者一時之間竟然僵持不下。
恰在這時,古耿仁最身趕了過來,氣機鎖定歐陽明的眉心,一劍掠來,又快又狠。
“差不多了!”歐陽明眼中寒芒一閃,暗中運轉唯念訣,聚氣吐納,輕吼一聲道:“神魔之音!”
只見一道鋒銳到極點的音波向前一轟而去,所過之處,就連靈氣都被徹底碾碎,空氣中露出一道讓人心悸的寡白之色。
見到這個畫面,古耿仁只覺得身子一寒。
身上每個細胞都顫抖起來,駐住步子,向後一退。
“退?退得了嗎?”歐陽明冷笑一聲,向前輕輕一按,這音波速度大增,這一根金色箭羽連阻擋一絲都做不到,就一寸寸化作金色粉末,但這音波依然未止,直逼古耿仁的胸口而去。
歐陽明之所以這時候使出唯念訣是有講究的。
首先,唯念訣的施展必須做到出其不意,而且,兩人相距越近破壞力也就越大。
其次,歐陽明的身份是施法者,只能擺出防禦的架勢,若他主動攻過去,恐怕連個傻子都知道有詐,這樣就達不到效果。
但古耿仁主動棄琴提劍攻了過來,這就給歐陽明一個很好的機會。
而且,他也牢牢地抓住了!
抓住機會之後的結果就是,古耿仁被逼到了絕境。
他手中長劍不停斬出,或如岩漿火山噴發一般狂暴大氣,或如冰極雪原一般冰冷異常,或如寒霧一般如霧似幻,不可琢磨,或快或慢,或頓或止,無數的劍招融爲一爐,同時斬出,試圖削減音波之上的鋒銳之力,但僅僅阻擋一絲。
“快一點,再快一點!”
古耿仁嘴中嘶吼,但氣機已被牢牢鎖定,又怎麼擺脫得了?
歐陽明向步子一跨,招式如羚羊掛角,一轟而來,這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將古耿仁的架子瞬間打散開。
法杖頂着他的喉嚨,聲音平淡,毫無波瀾,道:“你輸了!”
同時,將神魔之音擡手破去。
古耿仁眼中露出茫然,怔了片刻,苦澀一笑,道:“恭喜瑜兄。輸了這一次,下一次我就不會輸了。這種滋味可不好受。”他將頭頂的長髮束起,將古琴提在手中。
歐陽明沒有說話,不可否置地搖了搖頭。
杜老一步跨來,臉上的皺紋如可夾死蒼蠅,一臉急切道:“公子,沒事兒?”
“沒事兒,若非瑜兄手下留情,將最後一招轟散,我怎麼都要身受重傷。”說着,他便朝歐陽明重重一拜。
歐陽明反身一跳,躲了過去。
隨即走到凌越身邊,輕輕拱手,道:“凌兄,不負所望。”
凌越身上每個細胞都顫抖起來,他心裡實在太激動的,心裡只剩一個聲音在大喊,七曜丹,這可是七曜丹啊,腦中混亂無比!
還是倌玥輕輕掐了他一下,他才緩過神來。
訕訕一笑道:“讓瑜兄見笑了!”
倌玥兩靨全是緋紅,心情好極了。
但是在場之人,只有一個人心情很差,那就是簡成哲。他全身細胞都在尖叫,暗中問道,憑什麼?憑什麼凌越這麼好運,憑什麼這七曜丹不是自己的?他恨,無比的恨。
但在場之人,除了凌越以外,他一人都不敢得罪,只能把這恨意強加到了這“倒黴師弟”的身上,下定決心,一定要找機會將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掉,這樣,溫舟手下所有的修煉資源都是自己的,到了這一刻,他的心裡全是邪魔之意。
眼中兇厲之色一閃而逝,沿着小道下了山巔。
溫舟看着簡成哲遠去的背影,暗中嘆了口氣,喉嚨微動,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搖了搖頭,手腕一翻,落下時,一個細小的瓷瓶已被他捏在手中,輕聲道:“這便是七曜丹,日後好好修煉,爭取早日突破靈者初階,身上也能背上一個劍匣。”
“是!”凌越重重點頭,心裡無比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