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之中冷風捲動霧氣,一股陰森溼冷的氣息迴盪而開。
歐陽明瞥了一眼身後的兩位,他們的眼中都流露出了擔憂之色。輕笑一聲,他道:“你們退開一點兒,我先破陣。”
大黃與多臂金剛交換了個眼神,同時退開,同時凝聚體內靈氣,靜靜等待起來。
歐陽明袖子一卷,大步疾馳,一步踏入陣法之中。陣法之內冒着黑氣,無數五顏六色的毒蛇從黑氣中鑽了出來,吐着信子,可歐陽明就如沒有看到一樣,繼續向前走去,不急不緩,就在他踩到毒蛇的剎那,這些毒蛇全都扭曲,嘶吼之下,化爲黑霧消散。
歐陽明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神色,低聲囔囔道:“幻即爲真,真卻非幻,毒蛇由霧氣幻化,我纔可破陣!”聲音剛落,第一座大陣之內的霧氣翻滾,無數磅礴的靈力直撲歐陽明而來,他整個人如變成了一個氣旋,將這精純至極的靈氣全都吸收,身體之中傳出如雷鳴一般的悶響。
大黃與多臂金剛臉上同時露出喜色,對視一眼,又將目光移了過來。
歐陽明並未急着前行,細心觀察着陣法之上的線條與符文。片刻之後,他輕聲道:“之前我佈置的幻陣,殺招雖說不錯,卻容易被避開,趁此機會,改進一下。”
這話要是被其他陣法師聽到,恐怕非要罵歐陽明不知好歹,能以陣法滅殺巔峰兇獸,還說殺招容易被避開,那我們還在推演符文節點排列方法之人,要怎麼活?
不知道過了多久,歐陽明嘴中吐出一股寒氣,雙目緩緩睜開。
此時,在他雙眼之內就如有一片不停旋轉的星空,看上一眼就能讓人徹底沉溺其中。
他臉上露出一絲喜色,輕笑道:“第一陣所講的是陣法基礎,看似平庸,卻大道至簡,通天摘星的樓宇,也是平地而起,根基穩固,纔可將一個符文化爲萬千符文,做到收放自如,陣由心發。”之前,他雖然能佈置陣法,但卻未能由道及理,而現在,將第一陣之內的節點符文明悟之後,基礎已經補了上來。
不再猶豫,一步邁入第二陣之中。
黃沙漫天,風暴鋪天蓋地而開,天地昏暗。
颶風倒立,將風沙旋轉送上天空。
颶風如同刀片一般鋒利,切割着歐陽明的皮膚,一股疼痛之感襲來,甚至嚴重的地方,還出現了一道道細密的血痕。
歐陽明擡手把臉上的血漬擦掉,舌頭一舔,輕輕捲入嘴中。
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心中暗歎,濃郁的血腥味,這是真的?
凝神沉思片刻,他的身子如老僧入定般,就這麼站在風沙之中。風暴劇烈,但他的雙腳卻紋絲不動,就如紮根了一般。
風沙颳了三天,終於停下,豔陽高照,沙漠之中酷熱難耐,他就如一根枯木一般立在沙漠之中,無慾無求,沒有一點生命波動。
一年、兩年、三年……
他身上的衣衫已被腐蝕,覆滿黃沙,他不知道已看過多少風暴,雙目也不知在何時已經緊閉着。
第二陣外,大黃爪子輕輕抓起一把泥土,用狗爪子捏成圓形,開口道:“金剛,小明子已經發呆發三個時辰了,你看那一步擡起,怎麼都落不下去,這是怎麼回事?”從他的目光看去,歐陽明一腳擡起,作金雞獨立狀,而他腳下,正是一個閃爍着光芒的符文節點。
多臂金剛身上毛髮豎了起來,氣勢迫人,回答道:“主人的心思豈是我能揣度的……”
大黃也是幽幽一嘆。
陣法之內,日出日落,滄海桑田,歐陽明的身體被黃沙埋葬,如一具冰冷的屍體。
忽然,天空之中鉛雲凝聚,越壓越低,隱隱有一道黑芒一閃而逝,朵朵雨花落下,滴在沙漠之上,很快就消失不見。
“醒來!”歐陽明心中低喝。
一霎之下,他身上塊狀的黃沙落下,眼中光芒散出。
輕笑道:“第二陣,以禁制融入陣法,增強了其攻擊力。”這種將陣法禁制融爲一體的手段,就像是爲他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話音未落,他袖子一揮,手掌凌空一抓,一滴雨滴被他握在手中,化爲水霧飄散。
他搖了搖頭,心中暗道,以雨水爲禁制,這等手段,真不知留下這遺蹟的是何人,這等手段,實在是難以想象。同時腦海之中又突兀浮現出一位紅衣女子,是她嗎?他喃喃自語。
擡起的右腳,終於落下,頓時石破天驚、天崩地裂。
第二陣之中所有霧氣全都倒轉,所有符文節點轟然一碎,歐陽明竟能感覺到自己的陣法修爲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進步,這簡直匪夷所思,他心裡無比火熱,暗歎,單論陣法修爲,在整個靈界,同輩之中,我應當是第一人了吧!
第三陣、第四陣、第五陣……
歐陽明均是一步破陣,而其中的陣法之道愈發高深,讓他心中升起一種酣暢淋漓之感。
大黃與金剛臉上都露出驚喜之色,這石門緊閉,幽光閃耀,而且隱隱的有着一種強大的壓抑感,讓他們不敢輕易靠近。
但沒想到歐陽明在陣法上的造詣如此之強,竟然連破五陣,如今就剩下最後一個,也讓他們信心百倍。
歐陽明看着身前泛起霞光的陣法,輕聲道:“最後一陣了!”
腳步一動,一步邁入陣法之中。
頓時,一種天旋地轉之感襲來,地面霧氣飄蕩,夕陽斜掛在天邊,光芒昏黃,一顆巨大的古樹頂天立地,枝葉繁茂,盛開着白花,花香四溢。
古樹之下一張上好的黃木棋盤凌空而立,平平穩穩,棋子一黑一白,就如同一陰一陽。
就在這個時候,第六陣之中所有的符文節點全亮了起來,光芒大盛,無數小型氣旋平地而起。
光芒落下之後,一位紅衣女子出現在他對面,女子一襲紅衣,膚若凝脂,長髮束在頭頂,看起來英姿颯爽,正是先前在歐陽明精神世界之中浮現的人。
她手執白棋,一襲紅衣如血,施了一禮,輕聲開口道:“公子在這種年紀,竟能破開五陣,這等陣法修爲,實在難以想象。此陣不說陣法,單論問心,你我下棋,一共有三次機會,若三次都失敗則要送出一百壽元,可離開此陣,但九道石階之上的獎勵,就拿不了了。”
歐陽明腦中咯噔一聲,心中無比震撼。
竟能在陣法之中幻化修士,且有自己的思維氣息,這種陣法玄妙,簡直超過了他的想象,心中嚴陣以待,一百壽元作爲破陣失敗的懲罰,不可謂不重。
連吸了兩口涼氣,這纔將心中的震撼壓下,歐陽明眼中精光凝聚,正襟危坐起來。
女子見他一臉嚴陣以待的樣子,掩嘴輕笑起來,露出精緻的鎖骨,囔囔道:“不知公子可喜歡喝茶,現在時間還早,小女子可爲你煮一杯。”
“麻煩姑娘了!”歐陽明施了一禮。
“不麻煩,很久未見到這麼有趣的人了。”她看了歐陽明一眼,雙目就如一個幽深漩渦一般旋轉起來,似乎將他的骨骼、血肉全都看透了一樣,就連天鳳之火與吞噬之力都無所遁形,女子眨巴了下嘴,露出一抹奇異之色,起身煮茶。
她動作不慢不慢,每一個動作都做得一絲不苟,不似煮茶,反似問道。
水是無根水,茶則是這頂起蒼穹的古樹之葉。
她手指纖細,給歐陽明斟了一杯,衣袖輕輕一甩,這個精美的茶杯就落到歐陽明身前。
茶水色澤明豔,剛一入口,就化作一股磅礴的靈氣融進丹田之中,歐陽明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舒坦得要張開一般,無數霧氣散出,氣息無限逼近高階靈者。
女子笑而不語,擡頭遠眺,不知再想些什麼。
過了半響,歐陽明拱了拱手,沉聲道:“多謝姑娘!”
紅衣女子一怔,輕嘆道:“我叫許君清,公子叫我君清就好……”
一杯茶喝不了多久,歐陽明把茶杯放到一邊,執黑先行。只見他兩指夾住一枚棋子,在一個不起眼的位置掛了一子,他並不是縱橫十九道的大國士、大高手,落子談不上大氣磅礴,顯得無比中庸,但這枚黑子落下之後,陣法空間之中,卻有一種金戈鐵馬之意。
端坐在其對面的許君清沒有絲毫猶豫,以白子落天元,一石激起千層浪,大氣磅礴,殺機凜然。
五十手後,白棋黑棋相互交錯,歐陽明兵敗如山倒。
許君清手指如蔥花一般纖細,輕聲笑道:“公子,你已輸了一次,再輸兩次就得送出一百壽元,還望多加努力。”
第二局,歐陽明開局兇悍異常,一心想提妖刀屠大龍。
卻被許君清一記巧妙的太極推手,輕鬆化解,許君清走一步看十步,打法兇悍,寸土必爭,沒過多久,歐陽明再一次潰不成軍。
她瞟了茶杯一眼,眼中透着一抹遺憾之色,但很快就淡了下去。
紅裙輕飄,聲音溫潤,很是好聽,嘆息道:“公子,圍棋一道,定式打譜雖說重要,卻也可積累,用時間去堆,用功去磨,總能成功,但這之中最重要的,卻不是打譜,也並非天賦悟性,而是胸懷,棋如人生。”